第4章
魏於坐在椅子上,拂了拂衣袖,問道:“你們兩個小鬼,有沒有偷過別人的東西?”
楚輝、南帆馬上搖頭,齊聲答道:“沒有。”
魏於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也沒有對他們的回答發表甚麼意見,又慢條絲理地問道:“你們有沒有欺騙過別人,說過謊話?”
楚輝心道:“這堂主怎麼盡問這些怪問題,我們姓甚麼叫甚麼他可隻字不提。”
南帆卻已斬釘截鐵地答道:“沒有。”
“你呢?”魏於用眼光瞟了瞟楚輝。
楚輝仰頭迎上了他的眼光,說道:“有,我以前的確說過謊話,但我從沒有害過別人。”
南帆在一旁補充道:“輝子騙過我好多次,但都是開玩笑鬧着玩的。”
“是嗎?”魏於斜着眼睛看着楚輝。
楚輝似乎覺得魏於的眼睛總露出一些……他說不清楚,但使人覺得十分不舒服,但楚輝還是仰起頭,認認真真地說道:“是。”
魏於笑了笑,覺得令人有些……,但他居然一口答應了楚輝二人的請求:“我答應收下你們。”
這麼簡單?!楚輝、南帆瞪大的眼睛擺明了不相信,不過楚輝的口還不呆,驚問道:“真的?”
魏於沒再重複,只是說道:“回家跟你們爹孃說一聲,明天就可以到蘆山蕩來。”
這下總算相信是真的,而不是做夢了。雖然做夢的情景比這不簡單,但楚輝、南帆二人卻大感意外。旋即,二人俱神色黯然,道:“我們是孤兒。”
魏於望了楚輝、南帆一眼,說道:“起來吧,呆會兒隨我去蘆花蕩。”說完他再未看楚、南二人,因爲方纔由上游下來的兩支龍舟隊隊員已上岸往高臺而來。
楚輝、南帆二人磕頭如搗蒜,口中更是千恩萬謝,心中的夙願終於了結,此將成爲推浪幫的一員,他們當然激動萬分。一旁馬上過來一名推浪幫兄弟招呼他們,肯定是受了魏於的命令。
其實,魏於也是一個孤兒,從小便沒了父母,在師父的養育下長大。
“川東袍哥會下兩支龍舟隊前來報到!”一個粗啞帶着濃厚川音的聲音在高臺前炸響。
龍舟賽主持人陳騫起身抱拳道:“請上臺!”
“謝了!”一個粗須黑臉,穿着青色對襟大袍的高大壯漢走上了高臺。
魏於心道:“原來是袍哥會的一羣跳樑小醜。”
陳騫笑道:“諸位遠道而來,辛苦了。來人,看座!”官府特意派了一批衙役以供差遣。
待那壯漢坐上凳子後,陳騫又問道:“敢問壯士大名?”
那壯漢答道:“王大凡,在川東袍哥會中坐第四把交椅,聽說你們這兒舉辦龍舟大賽,英豪酒樓設了一個獎。格老子的,大夥就都來了。哼,就衝着那個獎,咱老大便派兄弟們順江而下。格老子的,兄弟幾個就是說我沒到過英豪酒樓,所以這美差便由我頂了。”他眉飛色舞的,彷彿冠軍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陳騫聽他這麼一說都忍不住生氣了,指着高臺右邊幾名負責登記的文書,道:“原來是王當家的,請先去登記一下,預選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魏於本想出言一戲王大凡,但見陳騫已支開了他,便暫且忍住,在他魏於的跟前,居然還有如此的猖狂!
登記五十來人的姓名,是需要一些工夫的。
此刻的江面上以及岸邊更是熱鬧非凡,二十餘條龍舟競相爭渡。不過,各隊勢力的強弱,已基本上涇渭分明瞭。長江幫、推浪幫、天湖幫、劉河鄉、東郊鄉、官府這六條龍舟的速度快些,岸上的人看得連聲叫好。
巳時到。
江岸邊的那名站在一棵樹下的衙役在得到陳騫的指令後,敲響了懸掛在樹枝上的鑼鼓。可是場面太火爆了,江面上的龍舟沒有一條聞得鑼聲而返。那名衙役拼命地敲打着鑼鼓,但結果還是無效,他只好跑到高臺上覆命。
陳騫面對着這麼一個難題,正絞盡腦汁苦思應策時,一旁的魏於乾咳了兩聲,陳騫頓時想出瞭解問題的辦法。
陳騫轉身對魏於抱拳道;“魏堂主,有勞你召回江上各條龍舟上的人。”
魏於忙起身回禮,道:“陳老爺何須多禮,區區小事在下理應效勞,在下這就……”
誰知,王大凡已經扯開他那雷公嗓門對着江上喊道:“江上的人聽着,陳老爺子有令,你們馬上返回!”他的聲音有如炸雷,將岸上許多觀看之人嚇了一大跳。然而,江上龍舟隊的人卻仍未聽見,反而沿着江水又逆水上行了。
魏於冷笑着,心道:“靠這種外家功夫也配來張揚,真不知天高地厚!”
丟了這麼多大的一個面子,王大凡並不覺得出醜,他向屬下們下令道:“格老子的,你們跟老子一齊喊,就不信那些龜兒子不回來!”
“江上的人……”
王大凡正待呼喊,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冷冷地道:“王當家的,你說誰是龜兒子?”他忙回頭一看,正是推浪幫的總壇堂主魏於!
推浪幫的龍舟隊在江上,而王大凡這麼一罵,自然也將推浪幫的弟兄也罵進去了。魏於豈能容下這口氣,何況王大凡一直目中無人,也趁機好好地教訓一下。
“格老子的。”王大凡又脫口說道:“你……”
“啪!”他一句話剛剛開始就被一巴掌打住了。
“閉上你的臭嘴!”魏于飛身上前扇了王大凡一巴掌,又轉身飄落原處坐下。在旁人的眼裏,他根本就沒有動,連王大凡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四下張望。
魏於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再蠢的人也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王大凡氣得滿臉通道,砍鬍子瞪眼睛,咬牙切齒地瞪着魏於,吼道:“臭小子,是你打了老子一巴掌?!”經他這麼一提醒,陳騫等人及臺下的袍哥會衆人才知道剛纔那麼清脆的聲響是魏於的手掌與王大凡的臉頰相撞發出的。
“哼!”
魏於輕哼一聲,根本沒拿正眼看王大凡。
這時,袍哥會的弟兄已擁上了高臺,手按住腰上縣掛的大刀。當然,負責護衛的推浪幫弟兄一下子也有十來個人站到了臺下,而兩個充當裁判的推浪幫香主也站到了魏於的身後。
山雨欲來雲勢頓成!
望着魏於氣定悠閒的樣子,王大凡心裏明白他定不是一個普通人物,不過己方有五十多人,還用懼怕?王大凡將右手一舉,制止住手下衆人的魯莽,在魏於的眼裏看來,他是在有意顯示忍讓,魏於不禁覺得好笑,乾脆雙手環胸,看他究竟怎樣動?
王大凡喝道:“格老子的,你是甚麼人?”
魏於根本理都不理,仍保持着剛纔的動作一動不動。不過,他身後的兩個香主中的其中一人卻火了,哪個黑炭頭居然太歲頭上動土!
只見那香主吼道:“你睜大狗眼瞧瞧,他就是我們推浪幫的魏堂主,堂主仁慈只賞了你一個耳光,要是撞在老子頭上,定有你好看!”這位老兄是個火暴脾氣之人,個子不高卻很精悍。
推浪幫的名氣早就傳遍整個江湖,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川東袍哥會只不過是江湖上的一個小幫會,幫中會員都是集市上的一些混混,只是靠着講義氣來團結力量,也是依據“義”來處理事情。他們的幫規主要是以自我個人爲中心,在江湖中沒有甚麼作爲。袍哥會幾百年前就有,雖然歷史悠久,但建樹卻很少。相對來說,推浪幫雖然成立僅有三年,但在江湖年的勢力及聲望可直追九大門派。
兩者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推浪幫?”王大凡驚駭地睜大了眼睛,旋即便抱拳哈腰道:“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還請魏堂主恕罪,本人一直便很崇拜推浪幫,不想今日竟這般相見,格老子的,老子真是瞎了眼!”
說罷,他轉身對身面前的袍哥會弟兄喝道:“格老子的,都是死人啊,還不快拜見魏堂主?”
五十餘名袍哥會弟兄聞言後,忙躬身抱拳道:“拜見魏堂主!”
一場干戈頓時化爲玉帛!
陳騫的一顆心也總算可以放出胸腔了,他雖然有些不滿王大凡那種狂傲不遜的粗獷態度,但如果推浪幫與袍哥會真的人打了起來,將很難避免有死傷。龍舟賽本是項文明友善的活動,若尚未開始便染上了血腥之氣,太不吉利!
陳騫捋了捋長鬚,笑道:“萬事以和爲貴,兩位化干戈爲玉帛,實在是一件幸事。”
這時,負責敲鑼的那位衙役上前稟奏道:“大人,龍舟還未返回。”
這個問題尚未解決,怎麼辦呢?
陳騫只好求助地望向魏於。
魏於卻把事情推向王大凡,道:“王當家的,按你的辦法做吧。”
王大凡正有此意,他轉身手一揮,其屬下衆弟兄立刻轉向面對江面,這時,龍舟已由上游開始往下行進了。
“龍舟迅速回岸!”王大凡率先喊道。
袍哥會的弟兄馬上齊聲喊道:“龍舟迅速回岸!”五十來人一齊竭盡全力地呼喊道,聲音足以傳出十里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