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黃雀在後
1
整盤棋打亂,現在重下,時音再次部署好路子,芝愛的藥浴短時間內不會起效,好在市面上有一款香水的味道與這相近,先暫用在芝愛身上幾天,再讓她穿自己的衣服完全可以先渡過去。
然後就是設計理由,最好方法是讓芝愛與席聞樂再見一面自動消除他疑慮,時音看了一眼上午的課表安排,用筆在第三節課上打一個勾。
席聞樂掌握了她班級的課表,她也掌握了他班級的課表,上午第三節課兩個班級會同在實驗樓,下課時間掐準的話,芝愛出教室的那會兒正能碰上從走廊經過的他,若等中午的話就來不及了,依着席聞樂的性子很有可能直接差慄智來請時音,到時情況就變糟。
上午兩節課後,第三節課倏忽而至,時音撐着面頰轉筆,不時看牆上時間,上到一半時實驗室門突被敲響,是上午請了假的高衫依。
她因感冒遲來學校,臉上戴着大口罩,手裏拎着個放外套的衣袋子朝裏走,老師向她詢問幾聲身體狀況,課就繼續上。
叮——急鈴響,下課!
時音立刻收拾書本,學生魚貫出教室,她與芝愛侯到後門口,一切都如她所料,席聞樂出現的時候身影奪目入眼,他朝這邊走來,同時時音暗示芝愛出後門。
可是,接下來就變了。
時音向來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一招,也向來都知道人心不古,但她沒想到黃雀藏得那麼深,人心變得這樣快。
席聞樂剛看見學生流中的芝愛時恰好走到實驗室的前門,高衫依忽地從那兒摔出來與他相撞,他因此被幹擾,手快地扶她,芝愛與時音都一動神,席聞樂卻沒立刻放手,他明知芝愛在前,卻低頭注意向高衫依。
時音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看她的原因,因爲前一刻還穿制服的高衫依現在竟換上了黑色披風,那款式與之前自己給芝愛的那件一模一樣,她目不轉睛地看,接下來席聞樂的態度也讓她知道事情變卦了,高衫依驚慌失措地對他說抱歉,他一歪腦袋,說:“我見過你。”
是的他見過她,每次時音在的時候她便在,包括昨天那一陣引起他駐足的風裏也有她的味道,還有,還有時音打給慕西尉那通電話的時候,這個人也一直在自己的身後聽着,她聽着,全部都聽着……!
高衫依……
深知事態的芝愛馬上皺眉看時音,時音神色一點都不變,手扶門框看那邊,目光冷得厲害。
席聞樂開始在高衫依耳邊留話,說得她面露羞澀,時音則出門拉芝愛反道而馳,她走很快,面色無情,途中經過友佳那羣友黨時簡潔利落地留一句:“回教室我有話跟你們說。”
“噢……”
計劃有變。
一到教室前門時音便停步轉過身,友佳等班內女生都圍聚到她身側,她先問:“高衫依是一直在這裏讀的嗎?”
“高衫依嗎?”友佳說,“不是啊,她是在時音你們來之前兩個月轉過來的。”
“說起來我剛剛看到她跟芝愛的男……”有女生邊提邊打量芝愛臉色,芝愛做得很好,一言不吭地回教室,引得女生們面面相覷。
“她又這樣啊……”任心悠頗有嫌隙地低喃,時音向她看去,默許她繼續,任心悠就大膽說,“跟別人的男朋友或者喜歡的男生扯上關係這回事,不是第一次在她身上發生了。”
“對,我們喜歡哪個男生都不想讓她知道,每次她要是知道了,那個男生第二天準會跟她有關係。”
“是啊,所以之前心悠那件事我們才那麼氣憤,只不過時音你幫她,讓我們以爲是我們多心了。”
“以前我們也找過她談話,但一說她就哭,害得老班以爲我們欺負她。”
女生們一個一個接話茬,時音都靜靜地聽,友佳氣憤地提:“這傢伙如果這次連芝愛的男朋友都下手,我們就必須要給她一個教訓了!”
“不用。”時音很快回應,“這些事還好你們早告訴我,以後我會留個心眼。”
“那我們要不要安慰一下芝愛啊?”
她搖頭:“讓她一個人靜靜就好。”
“時音……”
討論纔剛結束,高衫依帶怯的聲音朝後傳來,來得那麼恰好,女生們都向那兒看去,而後輕細議論,面色漸漸升起嫌惡,隨着友佳的一個眼色,她們一個個轉身進教室。
時音則單插着衣袋,高衫依那略帶歉意的嗓音落在她的耳裏。
她淡靜沉默,等到高衫依再誠懇喊她第二遍,她才慢慢轉頭看向她,那時所有女生都已陸續進教室,長廊便留給了高衫依和她,她此刻美得驚心,像是從地獄中來的雪女,眼神一下攝進人心裏去,高衫依模樣愈發膽怯,慢慢地低頭。
“對不起時音……我不是故意要撞上他的,我也知道他是芝愛的……”
“好濃的藥味。”
話簡潔地打斷,高衫依微楞看向時音,時音已正對向她,繼續說:“感冒了,吃藥了,加衣服了,是嗎?”
她點頭:“時音,我真的是因爲感冒了才喝藥,衣服也是因爲生病才加的,不好意思,是不是因爲款式跟你一樣你纔不高興的?真的是太湊巧了,我也很尷尬。”
“沒關係,我都理解。”
她以爲被原諒,纔剛抬頭,聽到時音的淺薄笑語:“以爲我會這麼說吧。”
眼內的悅色立刻轉爲驚訝,高衫依怔住,慕時音身上那些親切與好脾氣都已丟開八千里遠,態度一變就變得好涼薄。
“對不起,抱歉,不好意思……像這類的詞就不要花在這裏了,高衫依同學你以後能離我們多遠就多遠,別再和我講話怎麼樣?。”
“時音……真的對不起,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是我的話還說得不夠明白嗎?”她笑一聲,再慢慢收起,“我可不跟愛偷聽電話和偷人糖果的壞小孩做朋友。”
“我……”
“因爲總是被女生排斥看不起,所以覺得只要變成學校最厲害的人的女伴就可以改頭換面,而且還是從芝愛身邊搶走的,魅力該有多大,是不是?”
“不是!我……”
“你喜歡他嗎?”
“時……”
“慌了?”時音看她。
“我、我沒慌……!”
“是啊,別慌,你又沒幹背後捅刀的事。”
高衫依一時不知道說甚麼,時音點頭:“你不想我搶你話嗎,那我暫停五秒鐘好了。”
突如其來的態度令高衫依也接不上招,五秒一過時音便斜額:“歐哦,你也沒話說。”
“……”
“知道我爲甚麼要建立好人緣嗎?就是等着在必要的時候,孤立你這種人。”
“孤立這種事我沒有概念!”高衫依終於在喘息間還口,她胸口起伏得厲害,大聲說,“因爲從今以後的每個中午我都有約了!”
看來連珠炮掛的話語刺激終是把她的真態度給逼出來,時音看着這樣的她,就如一個大人看着一個小毛孩那樣,脣角笑意雲淡風輕,淺淺說:“那就保護好你的氣味,因爲那是你唯一的籌碼。”
2
話已經攤開地明明白白,敵友也分明,那天中午慄智來請的人是高衫依,時音坐在原位轉筆,高衫依經過芝愛那座時忽地向前一跌,噗一聲摔到地上。
教室內唏噓,慄智走來將她扶起,教室窗對面的席聞樂正好從高三陽臺經過,他的視線遠遠在這裏停留幾秒,後波瀾不驚地收回去繼續走自己的。
這表面上看來是前女伴難爲現女伴,高衫依抿脣離開,芝愛則告訴時音:“我懶得絆她。”
“她喜歡真人秀就讓她秀去,席聞樂不會管女孩子之間的破事,你就算真絆她他也不會插手,他在意的也只是那氣味而已。”
“那我下次真絆她。”
“只是……”時音緩緩地說,“席聞樂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心。”
對之前的法罄,對現在的芝愛,對新寵高衫依,對任何人都是採取呼之即來喚之即去的相處模式,看上去很多情,實際是寡薄無情,就像心是冰做的一樣。
芝愛像一顆流星從浩瀚的星空滑過,在別人眼裏是低調來低調走,高衫依接位而上成炙手可熱的校園人物,她在自己的班級不受待見,在席聞樂面前卻乖得很,不討好的事情一句不提,雖說是個順從的女孩子,但有那味道在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被淘汰。
這樣的話,讓他重新把眼光放到芝愛這邊變得有些難,很明顯他是個喜新厭舊的人,各種路子又要重新安排,而剩下的時間是一個半月。
……
“你心裏清楚,芝愛已經失寵了。”四天後,高三教學樓靠西的無人小教室,時音坐在講臺上,慕西尉邊說邊將手摸到她膝上,她換腿交疊,將他的手給撥開。
“只要她身上有那味道,席聞樂轉回來只是時間問題。”
“對,對,我知道你方法很多很多很多,不過你連一個半月都不滿了,而且你還要保證在他再次見芝愛之前絕不先見到你,你的味道可比芝愛的誘人多了。”
“那是絕不會發生的。”
慕西尉總將手放到她膝上,時音再次去撥時,他把她的手給握住,時音不由地笑,他說:“你去怎麼樣?”
“恩?”
“你去的話,用不上一個月。”
笑意因這句話漸漸地收起,時音認真地看他,他與她雙眼對視着,不正經,卻也看不出一點點玩笑之意:“姓高的女生冒充了你纔到席聞樂身邊,這件事你清楚,恐怕席聞樂也清楚。”
“所以。”
“只要你嫁進去,你媽媽,跟我爸爸,都能享盡榮華。”
教室很空很寒,慕西尉的手心也冰冰冷冷,倏地一記將這樣的手甩開後,時音一聲不吭地下講臺,拉門離開前看他:“我一直知道哥很膽小,但今天的你最膽小,讓我很不喜歡。”
門狠狠關上。
從高三的樓梯走下時身上還帶着怒氣,時音走得快,到達二樓轉角口時卻不巧看到不想見的人,她嘆口氣,返步重新上樓,但被那男生嘴快地喊:“站住!”
又是那毫無禮貌的叫法,時音停在第三個階梯,她低頭戴眼鏡,湯浩則悠哉地踱上來,雙眼盯她,低沉說:“狹路相逢啊。”
真是個記仇的人,還對上次的事耿耿於懷,時音正要摘自己胸前名牌,被湯浩把手腕抓住:“擋甚麼?”
“你要是想報仇的話我把我名牌給你,你隨時來班級找我,現在我要回教學樓上課,你可以鬆手了嗎?”
說完後把名牌丟進了他手裏,他看一眼,笑出來:“喲,是個學妹。”
再看她,故意刁難:“叫聲學長。”
周遭學生上下走動,卻都不敢管事,時音側頭與他這張帥氣又自負的二世祖臉相看,正好上方慕西尉下樓,時音循聲將視線轉向他,他一眼就看出了狀況。
但是,他笑着說:“你對我妹妹有意思?”
湯浩跟他認識,反問:“她是你妹妹?”
慕西尉點頭,湯浩含義不明地笑一聲,仍看時音,雖然不再刁難了,卻在上樓時極其故意地將手一把抓在她腰下:“你妹妹,身材好。”
這極其輕浮的動作弄得時音猛握緊扶手,她在原地閉眼讓自己平靜下來,聽上方湯浩與慕西尉稱兄道弟地離開。
倒黴的事情還沒結束。
情緒正在努力壓制的時候,天S的足球一路從各個階層的牆壁彈上來,學生們躲得快,時音卻被足球狠狠砸了肩,足球受了阻力直落到她腳邊,她痛到,皺眉撐住地板,下面的階層傳來慢悠悠趕上來的腳步。
學生們低噓着讓道,那人一路到時音上一個階梯,下蹲看她:“喂。”
另有第二人也趕到了自己上方,邊看邊吹着口哨,時音終於被這聲事不關己的口哨給引爆,她煩躁地很,絲毫不多想,拿起手邊的球就往上砸:“走開!”
蹲她面前的席聞樂反應很快,一側身與球擦面而過,結果是後邊毫無準備的嚴禹森被砸個大滿貫,下邊傳來高衫依輕叫,四周學生也大驚失色,時音那時才霎地回神。
恰好看到這一幕的慄智迅速趕上前,席聞樂躲得再快也擦傷了下巴,他皺眉輕抹,嚴禹森在後嗷嗷大叫,時音深呼吸着起身。
一切都發生得很迅猛,腦子裏也已經預演出這次事情帶來的毀滅性後果,時音心內怨憤自己,高衫依急忙跑到席聞樂身側,剛要碰他就被他與慄智同時抬手禁止靠近,他掃一眼時音左臉傷處,幾乎用了命令式口吻說:“OK繃。”
確實她是隨身帶OK繃的,從衣袋中拿出後迅速被慄智接去,慄智撕開粘紙細心貼到他下巴左側傷處,他還在看時音,時音眉頭皺,剛要別頭就被他捏住下巴。
這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被這麼一捏被迫正視,她怔住,他說:“別再躲我,我看得出來。”
如此乾脆的話語使時音心驚也使高衫依疑慮瘋漲,席聞樂傷口處理完後就放手上樓,沒讓慄智問責,也沒多說別的,但他丟了這麼一顆Z彈就已經夠了,周圍學生騷動,高衫依緊盯向時音,所有焦點都聚到她身上,她腳步不穩,勉強把住扶手,大腦不由快速運轉,同時心口起伏地厲害。
這件事當天就驚動了慕羌。
“你用球砸他!”他震怒無比,嗓音從書房傳到廊上,按常習端酒來的Fancy不由停駐在門口不前。
“是誤傷。”時音坐在椅上閉目聽着,淡淡糾正。
“你知道這個行爲會帶來甚麼!”他重重地以指扣桌,“會爲芝愛帶去甚麼!”
她不說話,慢慢地睜開眼轉着椅,慕羌火氣大,但批評地沒錯,席聞樂若記仇,她的這個行爲便會牽及芝愛徹底失寵,一切鋪墊好的前路也盡毀,因果十分厲害。
“慕時音!”還在想,皮椅唰一下被轉動,慕羌俯身與她極近地對視,話重重說給她,“近期內你不把局勢扳回來,你就去跟別人姓!”
時音與這樣火氣沖天的他對看,安靜一會兒後,嘲諷地問:“你不會把這個家的前途都押在席聞樂身上了吧。”
“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我不多說!”
他低低威脅完放手起身,Fancy此時推門走近,書房內氣氛還僵,她尷尬問候:“老爺,小姐,是夫人選的酒。”
時音冷淡從皮椅上起身,經過Fancy時拿了酒杯,推門出書房。
芝愛正侯在門口,看到後強制性拿過她的酒杯,時音看她,她把酒一股腦兒倒進花瓶內:“好不容易戒的酒,姐不能生點氣就又喝。”
“媽給我的是果酒。”
“那也不行。”
兩人廊內相對而站,芝愛說:“姐,我不急。”
安慰地簡潔入心,時音靜了靜,終於慢慢點頭。
“我不喝了。”
3
席聞樂那件事雖然暫時沒有任何後續,但他的脾氣就是一顆隱形Z彈,再加那天他所說的話叫人浮想聯翩,時音的處境變得有些尷尬。
被這件事煩擾,她中午時去了射箭部,人站於原來芝愛的位上,提弓射箭,箭咻一下中靶,身後溫博甫替她鼓掌。
她看一眼他,收回去:“老師可真是難見。”
“怎麼說?”
“似乎只有我在的時候才能看見你。”
他笑:“我也有自己的本職工作。”
而後注意向時音手中不一樣的弓:“這是你自己帶來的弓?”
“恩。”時音回答得簡單,邊說邊上前收拾東西,“總是自己的東西用得順手點。”
說完將弓提到後肩向門口走去,簡短利落地笑一句:“再見老師。”
……
……
回教室的長廊上,時音將挽着發的皮筋拉下,正順手撥頭髮的時候肩頭突然被人猛地一碰,手臂因此撞到教室門框,她側頭看見高衫依。
高衫依與她同進教室,是故意提快了速度去挑釁她,之所以敢這樣還因爲身後跟着將她送回來的慄智,她微微笑地對時音說:“不好意思啊。”
隨後就進教室,但那一幕被教室中央倚着課桌的芝愛看得清楚,芝愛起身入過道,高衫依與她擦肩的那秒噗一下摔到地上,一切就跟上次一樣,不同的是高衫依這回驚訝又怨憤,芝愛則以閒來無事的模樣瞅着她:“不好意思啊,我跟你一樣,是故意的。”
高衫依忘了,慕芝愛的脾氣要比慕時音真許多,她話不多,但喜歡誰討厭誰都會表現在行動裏,更何況自己本身就是後來居上的小三角色,慕芝愛如此做法根本不會引班內任何人的非議,慄智也是不插手此類事的。
臉面赤紅地起身與慕芝愛眼神對峙,恰逢此時時音清淡地穿過兩人之間,手上正好轉着箭,箭頭唰一下從高衫依頸部極險地劃過,高衫依猛後退,雙手把住桌沿,氣焰澆滅,時音將箭收進箭筒,搖着頭笑。
友佳幾人正圍在前窗口。
時音放好弓箭去班級飲水機前倒了杯溫水,經過她們時聽見細語:“還有三分鐘三分鐘!”
“不對啦兩分鐘啦……”
“剛不是說兩分半的嗎??”
“聊甚麼?”她隨口問一句,友佳幾人都回頭看她。
“就席聞樂從對面陽臺出現的時間啊,他踢完球差不多這個點就回來了,我們打賭呢。”
時音點頭,喝一口水,說:“兩分四十二秒。”
“咦?”
她淡笑:“數着。”
友佳半信半疑地提手腕看錶,其他女生眼觀對面,然後果然那個點上的陽臺起了騷動,梯口的學生們讓行,席聞樂出現。
“哇!”友佳叫出來。
時音則看着對面的他,他下巴處的傷還沒褪去,走上來時並沒注意時音這邊,而是刻意看往樓下,她隨他視線看去,看到正經過兩座教學樓之間的學生與老師。
時音繼續看着,他走到教室後門時跟嚴禹森交代話,嚴禹森進教室,等再走出來,手上拿着弓與箭。
席聞樂接過。
時音一直看,看他慢退到陽臺盡頭處,看他懶洋洋地注視樓下的人,看他將箭搭上弓,再看他穩穩地拉弦,行爲到這裏已覺不對勁,她把前面友佳給撥開。
“時音……”
正色盯住他的箭頭,根據所瞄準的方位跟蹤而去後心內一驚,溫博甫不知何時在那兒的,而席聞樂的箭——是準準確確瞄在了他的腦袋上!
他要做甚麼?!
千鈞一髮的那刻時音火速回到座位拿弓提箭,重回窗口時厲喊一聲:“讓開!”
友佳等人慌忙往旁撤,席聞樂仍瞄準在那兒,他的神情很認真!箭咻一下發出,時音幾乎是在拉弦的同時就放箭,兩箭空中交匯,猛一下把他的方向給弄偏,友佳她們尖叫掩嘴,對面觀望的嚴禹森與慄智同時怔住,而席聞樂循聲看向這裏,突然偏了的兩支箭落到花壇裏,底下學生與老師瞬間抬頭眯來,唯獨溫博甫毫無知覺地走離這塊地,時音鬆一口氣。
但是很快全身上下都感受到了來自對面陽臺的壓迫感,她抬眼對上席聞樂的目光,他在看她,安安靜靜地看着她,將弓與箭都後遞到了慄智的手裏。
他的這陣視線讓時音覺得,這一次行爲,會讓自己付出代價。
後續來得很快。
教室內還在騷動之時,對面陽臺從上至下每層都圍滿了往這觀望的學長學姐,同一刻,高二教學樓內部極慌,席聞樂一步步走上階梯,手裏帶着她的箭,學生們都掩嘴捂胸往旁讓道。
時音那時靜坐在班級的位上,四周太喧雜,整個校園都在躁動,都在等着席聞樂進這個教室,她淺慢地呼吸,芝愛在旁握她膝上的手:“姐。”
“我沒事。”
門口發出響動,整個班級的人都唰地看去,進來的卻是下午第一節的任課老師,明顯的放鬆聲發出在班內,可是再下一秒,所有人的心又都提了起來。
席聞樂來了。
他出現在第一節課預備鈴急響的那一刻,走入這個教室時嗒一聲短促叩門,然後毫無停頓地經過講臺,越過老師,一路步向時音的位置,高衫依起身喊他,他理都不理。
前面的同學都讓了座,他拉開擋路的椅子來到她桌前,老師叫:“這位同學……”
時音目視的前方被他的身子結結實實擋住,她不動聲色,他則將雙手撐在了桌上,以這樣獨佔味極強的姿態對上了她,說:“第二次。”
第二次觸犯他。
“她不是故意的。”芝愛開口。
“你是故意的。”他目不斜視地看時音。
“我不是故意的。”時音抬眼,看他,“你故意在先。”
“我不針對你。”
“我也不針對你。”
“你在管我的事。”
“我在做我自己的事。”
簡潔有力又帶雙關的對話令班內人大氣不敢出,窗口的冷風在劍拔弩張之時吹進,時音領結微動,他仍舊看着她,看着她,她也不再避。
而後他終於收視線挺起身,將她的箭放到桌面上。
“慕時音。”他這麼念着她,緩緩慢慢地後退。
他念了她名字兩遍。
然後,他伴着第二次正式的上課鈴聲走,轉身時的態度不明,往後發展也不明,等人離開,全班只剩無硝煙戰爭後的筋疲力盡。
時音仍不動,她坐在原位閉上眼,呼出的氣這才顯出一些些的顫,手心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