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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中國共產黨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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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1年6月上旬,共產國際代表馬林等到達上海,會見了李達等,建議及早召開全國代表大會,宣告中國共產黨成立。黨的一大的籌備和組織工作,歷史地落到了李達身上,上海共產主義小組擔負了發起建立中國共產黨的任務。隨即,他們發函各地共產主義小組,各派代表2人於7月間到上海開會。

  黨的會議只能在祕密中進行,帝國主義和軍閥統治下的上海,要尋找一塊安全之地確實不易,開會通知發出以後,李達又爲代表們的住宿問題犯了愁。

  這天,李達很晚纔回到家中,新婚三月的王會悟看到丈夫日漸瘦弱,不免有點心疼,催促他早點休息。

  李達躺在牀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妻子察覺出丈夫心事重重,溫存地倚偎在他寬厚的胸前,撫摸着他陷下去的臉頰,輕聲問:“鶴鳴,你在想甚麼?”

  李達側身將妻子攬在懷裏,將臉和她緊緊貼在一起,嘆道:“我們要開個會,需要找個地方給代表住。直到現在,也沒選到合適地點。眼看會期已到,我怕誤了大事。”

  王會悟默然片刻,忽然翻身坐起,對丈夫說:“你看博文女校行不行?”

  “博文女校?”李達複述一遍,也隨着坐起身來。

  “對!”王會悟轉動着機靈的眸子,把握十足地說:“我在參加上海女界聯誼活動時,結識了博文女校校長黃紹蘭,黃紹蘭思想傾向進步,曾在大會上拍案痛罵袁世凱。而且,現在正是暑假,師生都已離校,代表住在那兒容易保密,又行動方便。我們就以北京大學師生暑期團的名義,向黃校長租借房子,相信她會同意。”

  李達一陣欣喜。博文女校本來就是黨的祕密活動場所,聽了妻子的提醒,又熟慮一番,覺得非常合適。便央求妻子說:“會悟,這事就拜託你了。希望你幫忙安排一下,明天大早……”

  王會悟看着興奮的丈夫,故意打斷他的話,繃着臉嗔道:“看你急的,別忘了,現在的任務是好好睡覺。”

  李達得意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王會悟就趕奔博文女校,找到黃紹蘭,順利地借到了房子。然後又折回家中,拿出積蓄,買了一大捆涼蓆。

  安頓好住宿,李達又囑咐王會悟幫助聯繫“一大”會址。王會悟想到李漢俊的哥哥李書城正在外地避暑,他的房子空着,便去找李漢俊商量,李漢俊當即答應。

  李公館地處上海法租界貝勒路樹德里3號。這是一幢一樓一底的普通住房,從正面看,青磚牆,黑漆大門,紅色門,典型一座老式石庫門堂。進入大門是一個小天井,通過天井,便是一間只能容納十幾個人的小客廳,客廳窗戶緊閉,中間擺了張餐桌,四面擺着十幾把椅子,陳設雖簡單,倒是個開會的好場所。

  1921年7月,各地共產主義小組代表毛澤東、何叔衡、董必武、陳譚秋、王盡美、鄧恩銘、李達、李漢俊、張國燾、劉仁靜、陳公博、周佛海等和陳獨秀指派的代表包惠僧等12名代表紛紛來到上海。除了陳公博帶着他的新婚妻子住在公共租界大東方旅社,其他代表都住進了博文女校。

  由於李達忙於起草大會文件和處理會務,王會悟自覺地承擔起代表的接待工作,她樓上樓下手腳不停。上海的7月,天氣悶熱。王會悟看到大家擠在一起,沒有牀鋪,只鋪着她買的涼蓆,很是過意不去。她向身着長衫,留着長髮、沉默寡言,只顧走來走去思考問題的毛澤東表示歉意道:“這樣熱的天氣,照顧不周,真對不起。”

  毛澤東爽朗一笑:“我們是來開黨的會議的,不是來享受的。”他指着涼蓆說:“這樣蠻好,既省事,又涼快。”

  王會悟被毛澤東的風趣所感染,也快活地笑了。

  7月23日,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終於在李公館二樓一個不起眼的房間祕密開幕了。

  王會悟自告奮勇擔任會議的警衛。根據上海人喜歡進出後門的習慣,她鎖好前門,坐在後門口一張石凳上,以看書爲掩護,警惕地觀察着每一個過往行人。

  來自各地的十幾位共產主義者,代表着全國50多名黨員,擠滿了李公館的小客廳;十幾顆火熱的心,隨着時代的脈搏在跳動,孕育着開天闢地的大事變;十幾雙巨大的手,捧出了普照中華的一輪朝陽。

  馬林和尼可爾斯基參加了會議。會上,馬林以共產國際代表的身份用英語致辭祝賀。他說:“中國共產黨的成立,在世界上有重大意義。第三國際增添了一個東方支部,俄國布爾什維克又多了一位東方朋友。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

  馬林正在慷慨陳辭,外面突然傳來王會悟的呵斥聲。大家立刻警惕起來。

  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一頭闖進後門,賊眼溜溜地向小客廳裏張望着。

  王會悟站起身,上前盤問道:“你找誰?”

  那人假意道歉:“弄錯了,這裏沒我要找的人,對不起!”便匆匆離去。

  富有經驗的馬林從座位上一躍而起,果斷地說:“此人可疑!我建議立即休會,所有的人分頭離去。”

  空氣頓時緊張起來。馬林同尼可爾斯基率先離開會場,衆人也隨之轉移。

  爲了掩護同志,李漢俊和陳公博留了下來,應付隨時可能發生的情況。

  果然不出所料,十幾分鍾後,兩輛法國巡捕房的警車飛馳而來。幾十名如狼似虎的巡捕和警探將李公館圍得水泄不通,不容分說開始裏外搜查。

  一個巡捕聲色俱厲地盤問李漢俊和陳公博:“你們爲何開會?”

  李漢俊淡然一笑,以房主的身份,從容地用法語回答:“都是北大學生,趁放暑假,準備編輯新時代叢書,不是開會。”

  巡捕賊心不死:“爲甚麼還有外國人蔘加?”

  李漢俊依舊泰然自若:“噢!他們是北大教授,請他們來爲我們作指導。”

  巡捕問不出甚麼破綻,便指着書架道:“你們家怎麼藏着這麼多社會主義書籍?”

  “我兼任商務印書館編輯,甚麼書都要看。”

  巡捕們見李、陳二人不動聲色,回答得滴水不漏,屋裏屋外又確實沒有他人,只好悻悻撤退。

  帝國主義及其走狗撲了個空。

  但是,經過這場虛驚,會址暴露,會議無法再在原地進行。這對會議籌備者和組織者李達來說,又是一道難題。李達和代表們聚集在他的住處,爲轉移會址而煞費心思。

  一直忙前忙後的王會悟,將衆人的焦急都看在眼裏,突然靈機一動,對李達說:“鶴鳴!如果上海找不到合適地點,就到我的家鄉去。”

  大家還在猶豫,王會悟接着道:“我的孃家在浙江烏鎮,位於嘉興南湖之畔,從上海乘火車只需一個多小時。南湖風景優美,遊客很多,我們可以僱一隻大畫舫,代表們扮作遊客,一邊遊湖,一邊開會,即使開幾天也萬無一失。”

  大家聽了王會悟的主意,眼睛一亮,一致贊成。

  爲了慎重起見,李達和代表們認真商量轉移方案,先派王會悟當晚就去上海北站了解到嘉興的火車班次,並讓她提前趕到嘉興,做好準備工作。

  翌日黎明,王會悟隻身搭上頭班火車起赴嘉興。她在鴛湖旅社租好房間,又託旅社老闆僱了一艘中等畫舫,訂了一桌酒菜連同一副麻將。一切準備就緒,只等“遊客”到來。

  代表們個個喬裝打扮,分頭乘火車趕到嘉興。王會悟早已等候在車站,引着代表們登上了停泊湖邊已久的畫舫。

  仲夏的南湖,一泓碧水,滿湖荷香,景色絢麗,空氣宜人。說來也巧,代表們剛剛登上畫舫,空中就飄起了細細的雨絲,湖上游客漸漸散去,真是天賜良機。畫肪駛到湖心,大約10點左右,會議宣佈開始。

  這隻畫舫長約14米,寬有28米。兩側裝有玻璃窗,前艙搭架涼棚,後艙設有牀榻,中艙是個客堂。客堂中間井井有致地擺着方桌、坐椅和茶几。桌上布好酒菜,攤開一副麻將,代表們儼然成了閒暇遊客。

  王會悟按着李達的建議,扮成歌女,立在船頭望風放哨。一旦遇到情況,便將艙板敲響。

  會議莊嚴而熱烈地進行。在這艘普通的畫舫裏,“遊客”們認真討論中國共產黨的第一個綱領和第一個決議,最後確定出黨的奮鬥目標是以無產階級的革命推翻資產階級,由勞動階級重建國家,直到社會的階級區分消除爲止;承認無產階級專政,直到消滅社會的階級區分;消滅資本傢俬有制,沒收機器、土地、廠房和半成品等生產資料,歸社會公有。

  會議正準備選舉產生中央機構,突然艙板急促地響起來。只聽王會悟那清脆甜潤的歌喉,在霏霏細雨敲打綠荷碧水的伴奏下,悠悠飄蕩——

  “南湖喲水清清,阿妹我去採菱……”

  隨着她的歌聲,船艙裏傳出“嘩啦嘩啦的洗牌聲”,“一索”、“二筒”的麼喝聲和猜拳行令的叫喊聲。

  一艘汽艇圍繞畫舫轉了一圈,便“突突”向遠方駛去。

  衆人心中一塊石頭落地。

  煙飛雲斂,天空放晴。代表們舉起神聖的手臂,選舉陳獨秀爲中央局書記,張國燾爲組織主任,李達爲宣傳主任。各地黨的早期組織改爲支部。至此,按照列寧的建黨原則和俄國布爾什維克黨的榜樣,一個完全新式的、以共產主義爲目標、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爲指南的統一的無產階級政黨——中國共產黨,在“共產黨萬歲!”“第三國際萬歲!”“共產主義、人類的解放萬歲!”的低沉口號聲中,正式誕生了。

  代表們心情激動地走出船艙。天邊泛起一抹晚霞,映得南湖宛如五彩織錦,世界顯得那樣清新,那晚霞,似已化成冉冉升起的一輪朝陽,照亮了中國……

  毛澤東是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之一。一大閉幕後,他和何叔衡回到長沙,開始了籌建中共湖南地方黨組織的工作。不當鬍子不作官

  張作霖祖籍河北河間府,字雨亭,1875年出生於海城荒村欒家鋪,張的祖父張永貴因連年天災人禍,無法生活,挑着兒子張有財跑關東,在海城西小窪村落戶種地。張有財從小不務正業,地裏草荒3尺他也不下一鋤,日與村中的“嘎雜子”、“二溜屁”爲伍。髮妻邵氏早亡,續娶王氏,生3子,長子作泰,次子作孚,張作霖是老疙瘩。張永貴死後,張有財更無拘束,成天出入賭場,輸打贏要,成爲一個又臭又硬的賭棍。後因名聲忒壞,村人側目,他只好搬家走人,在欒家鋪賃間小“馬架子”落了戶。

  張作霖十來歲時便常出入賭場,爲局東跑腿打雜,逐漸養成了敢於孤注一擲的賭徒性格。14歲時,張父因強逼賭徒欒二混子賣妻償還賭債,狹路相逢,被欒一腳踢死在河灘之上。

  王氏見丈夫多日影未露,便四處尋找,終在河灘上找到了張有財的屍體,可憐她借貸無門,連個四塊薄板的“狗碰”也辦置不起,只好哭求四鄰,在河灘上用一領破葦蓆將張有財草草掩埋了事。不料張作霖發跡之後,村民卻因此傳開一套瞎話,說張有財死後歪打正着埋在了“龍穴”,所以兒子才當了大帥,還說張大帥原來是天上的二十八宿中婁金狗轉世云云。

  張有財在世時,家裏時常無米下鍋,死後日子更難過了,王氏哭腫雙眼也毫無辦法。長子作泰出外跑腿子久無音信了;老二作孚更不管家中死活,成天在寶局鬼混;老疙瘩才14歲能頂啥用!王氏無奈領着張作霖到黑山縣二道溝孃家暫住。日子一長,孃家也拖累不起,王氏改嫁村中獸醫吳老二。吳獸醫人很厚道,對待王氏母子不錯,出錢把張作霖送進村中私學館唸書,那張作霖卻一進學館腦瓜仁子都疼,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還沒念上一年,乾脆回家把書包一捧說:“給你們念這套《三字經》;《百家姓》有啥出息?我得另學本領,長大了也好出去闖蕩。”吳獸醫撓撓頭說:“我沒有別的能耐,你就跟我學獸醫吧,鬧好了也能混個喫喝。”

  張作霖對獸醫這行倒有些興趣,因爲駐防附近的騎兵,外邊的馬販子以至一些明暗兩路黑道朋友,都常找吳老二來醫馬。這號人不服天朝王法管,甚麼話都敢說,甚麼事都敢幹,張作霖佩服他們,很願意和他們打交道。張作霖很聰明,跟吳老二學了一年多,《牛馬經》已背得通熟,開始給後佬作個幫手,可以給牲口治個小災小病了。他因此結交了一些馬上的黑道朋友,心越來越野,膽子也越來越大。

  張作霖手頭寬綽,交遊漸廣,偶爾和馬販子跑趟邊外,搗騰牲口,油水越撈越大,膽量越闖越足。一來二去和綠林朋友有了往還,偶爾也在十里八村給他們當個眼線,鬧個小小的坐地分贓。年將20的張作霖已經成爲鄉里敬而遠之的半拉黑兒人物。

  這一天該當出事,趙家溝大糧戶錢二爺的兩輛大車往半拉門糧棧送糧,回村貪了黑,半道上被人把八頭大牲口都劫走了。錢二爺豈肯善罷甘休,他明察暗訪,摸清此事與張作霖有關,便到黑山捕盜營狀告張作霖通匪路劫,花錢上下打點,馬上要派兵抓人了。張作霖聽到風聲,連夜來見趙四海說:“光棍不喫眼前虧,我得出去躲躲。”趙四海想了想說:“躲初一躲不了十五,錢老二告你通匪,你就真正幹它一場吧。這年頭不是當鬍子不作官,我乾脆引見你投奔馮德麟的柳子入夥吧!”柳子就是匪幫,張作霖眨眨眼說:“幹佬,眼下我無槍無馬,又沒個名聲,投奔人家也只能當個崽子,要干將來就自己拉幫,幹出個震頭來!”

  趙四海忙豎起大拇指說:“好小子,有種!”忙拿出五十吊錢作盤川,臨別一再囑咐:“不論你混好混歹,啥時候願意回趙家店,我還照樣不拿你當外人!”

  張作霖趁黑夜,抄毛道南下,直奔遼河口大高坎鎮。他早聽說二哥作孚在鎮上“寶局”混得不錯,打算在那先落下腳再說。不料到鎮上一打聽,“寶局”攤了人命,張作孚半年前已被營口巡防抓走了。

  張作霖流浪到營口,兩眼墨黑,找不到甚麼營生,竟蹲了小店兒。這一天他正在街上轉悠,見路旁茶棚前豎一面招兵的白旗,一個穿清兵號衣的人在長凳上喝茶。此人十分面熟,細一看,原來是當年常和他爹在一起耍錢弄鬼的毛四鬼。張作霖心中一動,忙趕過去給毛四鬼作個大揖說:“四叔,你老當兵喫糧了!”毛四鬼略一打量,站了起來親熱地說:“哎呀,老疙瘩,你怎麼到營口來了?”張作霖打個唉聲說:“提起來話長了。走吧,四叔,我請你老先到飯館喝兩蠱,咱父倆好好嘮嘮。”

  張作霖從小就捨得在節骨眼兒上下注,他腰裏還有20吊錢,心中有底,便把毛四鬼讓進一家大飯莊,叫了滿桌好酒、好菜,酒足飯飽,張作霖把他爹如何被仇家踢死,他媽如何領他到二道溝等事講了一遍,說完又打個唉聲說:“四叔,我陷在這兒了,講不了你老得拉幫一把。”

  毛四鬼手拍胸脯:“咱爺們兒講義氣,你小子就放心吧!我在大營鬧得不錯,混上了他媽的伍長,先補你當個大頭兵,騎馬找馬,日後保險有油水兒”。

  張作霖在駐紮營口的宋慶標下馬玉昆大營當了兵,因爲他聰明能幹,精於騎射,又擅於小惠買上司的歡心,一年之後便被提拔爲哨長。張作霖憑着這點兒官氣,又結交了一幫兵痞和街面上的混混兒,經常出入賭場,遇上“肥羊”免不了輸打贏要,逐漸豎起了光棍。

  駐紮營口的宋慶大營奉命移防關內。當了兩年哨官的張作霖,卻在開拔前混亂之際,攜械潛逃。原來張作霖已不斷聽到傳說,遼西一帶喫黑飯的朋友都幹得十分得手,大小柳子橫行無阻,大瓢把子馮德麟還在高坨子劃了保險區,坐地抽餉,形同官府。此時不幹,等待何時?他早已按捺不住躍躍欲試的急切心情。

  時值隆冬,張作霖在號衣上套件洋縐面的大皮襖,頭戴狐狸皮帽子,騎着高頭大馬回到了二道溝趙家店。他從大褡子裏取出兩個花花綠綠的果匣子和幾卷青藍白花樣洋布,還有兩個裝着料制的假翡翠戒指,洋銅鑲琉璃的京貨小玻璃盒兒,放到炕上說:“這點東西兒是我對幹佬乾孃和大妹子的一點兒心意。”

  趙四海見張作霖衣錦榮歸,喜出望外,樂得攏不上嘴,連說:“好小子,你果真出息了!”忙告訴老伴S雞打酒,又把燒着豆秸餘火未息的泥火盆推近張作霖身邊說:“咱父子倆得好好地喝兩蠱。”老伴和大妞全都笑逐顏開,忙活着燒火做飯。

  酒足飯飽,張作霖和趙四海已有了幾分醉意,嗓門兒漸高,說話再無拘束。張作霖坐在熱炕頭上,解開皮襖釦子,露出清兵號衣說:“幹佬,這兩年我在營口鬧騰得不錯,在大營裏當上了哨官,在賭局、雜八地上也大小創出個字號。大把銀子沒少從手裏過,錢是賤種,越花越湧,今後咱爺們兒再不用爲錢犯難了。”張作霖簡直眉飛色舞,他從懷裏抽出一支SQ:“瞧瞧,‘自來德’,西洋造!如今咱是要槍有槍,要馬有馬,該咱爺們兒大幹一場了!”

  趙四海對張作霖要自己“拉幫”的打算,十分讚許,他早就認定老疙瘩是個好坯子。論喫橫把這行買賣,老趙稱得起是行家裏手,看人從不走眼。趙四海到處吹噓,說老疙瘩當了營官,百十多號槍馬齊全的弟兄聽他的號令,今後這個地面兒得歸人家管了。同時暗地串聯一些半拉黑兒人物,邀他們入夥。

  沒出10天,流竄在這一帶的十幾個散兵遊勇和打悶棍、套白狼的朋友,陸續到趙家店來投奔張作霖。張作霖是來者不拒,一概大酒大肉好生款待,顯得十分仗義。只是這些人只有5支槍,六匹馬,剩下的連個能打響兒的傢伙都沒有,不頂用。可眼下只能將就,不能挑剔。張作霖終於想出了辦法,決定去趙家溝,先打2年前曾告過他通匪的大糧戶錢二爺開張。

  這一天,掌燈之後張作霖領四個有傢伙的弟兄進了錢家大院,兩個人把守大門,兩個人緊跟着張作霖直奔上房。那錢二爺聽說張老疙瘩重返趙家溝之後,心裏就不住打鼓,一時還沒有想妥該怎樣對付這個冤家對頭。這天晚上,他正在燈下一手打着算盤珠,一手翻着地畝帳,忽聽房門吱一響,猛抬頭見是張作霖已走進門來。錢二爺突地從太師椅上站起,正要喊人,只見張作霖身穿號衣,腰插SQ,雙目圓睜,正盯着他怎麼動作。錢二爺暗吸一口涼氣,立刻滿臉堆笑,拱手說道:“哎呀呀!原來是張弟光臨,久違,久違。”

  張作霖也略一拱手說:“兄弟重回寶地,本應早來拜望二爺纔對。”

  錢二爺說:“不敢當,我倒是應該早去給老弟賠罪。二年前我那個混蛋管事,竟揹着我誣告老弟一狀,這件事一直堵在我心裏,很是過意不去。”他邊說邊偷看張作霖的神色。

  張作霖彷彿毫不介意:“小事一宗,何必再提。”他把話頓住,眨眨眼睛說:“兄弟有官命在身,要在這片地面兒辦辦公事,眼下有點小事情請你幫忙。”

  錢二爺心頭一顫,卻滿口應承:“好,有事兒只管吩咐。”

  張作霖一字一句地說:“我跟你借五支槍、五匹馬用用!”

  錢二爺這才顯出有些慌亂,他轉動眼珠,又沉了沉氣說:“好好好,我這就叫管事的給老弟去取槍牽馬。”說罷往房裏走去。

  跟着張作霖的兩個弟兄,馬上拔出槍來把房門堵住。

  張作霖沉下臉說:“不用多添麻煩,你快領我們去取!”

  錢二爺蹭了兩小步,又站住腳說:“槍在後房大躺櫃裏,馬在外院牲口圈,小意思兒,老弟只管領人去取。”

  張作霖把入夥的十幾個人的槍馬配齊,馬上就要活動,他先對大夥立條規矩:“好漢護三村,好狗護三鄰,幹咱們這行兒,也得在家邊兒留條道路。想發財,得把錢往遠點拋。誰要是揹着大夥,在十里八村內單闖,可別怪我不答應。”

  張作霖一出馬便顯出身手非凡。他機警狡猾,膽大心細,靠着來往趙家店的眼線,把柳子拉到北鎮,新民邊界,一連作了幾樁肥買賣,稱得起又準又狠,乾淨利落。作案之後,總是把到手的金錢衣物,槍支騾馬,連夜運回趙家店,分贓窩藏,不拖泥帶水。

  不到半年,張作霖手下已擴充到40多人,百十里內的小幫頭目,都爭着結交這位後起之秀,張作霖也願意與之拉攏,壯大自己的聲勢。

  趙家店經常高朋滿座,來客中有富裕人家求情照應的;有衙役、捕快要分些油水的;有地上的混混兒來打溜鬚混喫混喝的,張作霖心中有數,或軟或硬,都應付得十分得體。

  趙四海在這種場面中,掩飾不住得意的神色,他覺得光彩而又驕傲。張作霖是他的乾兒子,張作霖是在他的賞識和指點之下,在綠林中一舉成名的。眼下大都來財只不過是開場鑼鼓,不當鬍子不做官嘛!他知道吉林的毛督統、黑龍江的彭大帥就是綠林出身,受過招安的佐領、副將那就更多了。憑張作霖這塊好材料,再放開手腳闖蕩個三年五載,哪怕官府不來招安。一旦歸順朝廷,便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前程不可限量。

  趙四海對張作霖說出了願意招他作女婿的打算。那張作霖早與大妞兒暗通情愫,彼此心許,自然樂得答應下來。趙四海要講究體面,明媒正娶。他托出媒人,擇妥吉日良辰,操辦喜事。

  趙四海本是面兒上的人物,而今花錢又不在話下,這場喜事當然要辦得格外排場了。他從鎮上邀來棚匠、廚子、油公、鼓樂,在房前高搭蓆棚,懸燈結彩。迎娶這一天,稱得起是賀客盈門,到帳桌上寫過份子的,馬上由幫忙人讓到圓桌面兒開席,一律是四冷葷、八中碗、仨大件兒,這麼硬的席面兒,趙家溝的財主、糧戶,從來也沒辦過。棚中猜拳行令,笑語喧囂,兩撥鼓樂對臺吹着卡戲。張作霖和趙四海都穿着長袍馬褂,一身綢緞,滿面春風,輪番到席前敬酒應酬,正在忙個不停。張作霖忽聽一陣奔馳的馬蹄聲在門前停住。他不由一愣,本能地摸摸懷裏的SQ,迎了上去。只聽一條沙啞的嗓子連喊:“大喜!大喜!”人隨聲到,一個40左右歲面色焦黃的人已大步走進喜棚。此人穿戴特別,他頭戴一頂紅珊瑚疙瘩的灰鼠四喜皮帽,身穿一套俄國軍官的灰呢子制服,腰扎一把掌多寬的大銅釦板帶,十字花斜挎兩支大淨面兒匣槍,身後緊跟着四個挎槍的大漢,右臂上都纏着一個白布袖標,上印一個雙頭鷹,兩行彎曲的洋文,下邊印着東亞義勇軍字樣。來客見張作霖不住地打量自己,哈哈一笑說:“自己人!你就是新姑老爺張老弟吧!”張作霖正要回答,那趙四海已高拱兩手,快步迎了上來,笑眯眯地說:“哎呀,原來是金五爺賞光,實在是勞駕不起。”連忙轉臉對張作霖伸出拇指和食指略一比劃:“姑爺,快見見金五爺。五爺是北鎮一帶的頭面人物。”張作霖深深地揖說:“請五爺多加照應。”正在大喫二喝的一些黑道兒朋友,忽拉一下子圍了上來,齊向五爺問好。五爺大咧咧地一擺手說:“別耽誤開席,咱們各自方便吧。”轉身從隨從提着的錢褡子中拿出兩摞用大紅紙包好的銀元,往寫禮錢的帳桌上一撂:“給我寫上。一百塊銀元。”這麼大的禮錢,震得趙四海這個老江湖也一時不知所措。他愣一下說:“哎呀,五爺這樣破費,我們實在……這,實在過意不去。”張作霖卻未動聲色,他在心裏琢磨,金老五初次見面就給我下了這麼大的餵食,看來必有緣故,我得小心提防!

  趙四海和張作霖忙把金五爺讓進炕上鋪着紅氈的新房,又告訴廚子、油公另開一桌加厚的酒席。二人親自作陪,敬酒佈菜,百般歡迎。

  何道這是爲何?原來這位金五爺便是久在北鎮一帶拉大幫的巨匪金壽山。此人心黑手狠,翻臉無情,慣用威逼利誘手段,吞併小股散匪,壯大自己勢力。俄國兵開過來之後,他又受克留金上尉的招募,當上了花膀子隊,爲虎作倀,他和鄉紳勾結,在北鎮中安堡成立了保險區,坐地抽餉,外出搶劫,把附近四五十個村屯劃爲他的勢力範圍。張作霖出馬之後,一連打開幾座財主的響窯,金壽山便覺得,此人非比尋常,一旦成了氣候,只怕自己也難獨霸一方了。他本想用自己的百十多人把這個柳子打垮,又一想,人家那50多人槍馬齊全,絕不白給。事有湊巧,正趕上張作霖成親,大辦喜事,金壽山靈機一動,來了個登門道喜,先送上一大筆賀禮,買個人情,要勸說張作林歸併他的大幫,把這個危險人物先攥到掌握之中。

  酒席撤下,趙四海殷勤地給貴客斟茶點菸,然後道個過,到喜棚張羅去了。

  張作霖笑臉相陪,故不作聲,他等着金壽山開口,看看葫蘆裏到底賣的甚麼藥。

  金壽山轉了轉黃眼珠,哈哈一笑說:“張老弟,你願意交大哥我這個朋友吧?”

  張作霖說:“那還用說。五爺是創出字號的人物,兄弟只怕高攀不上哩!”

  金壽山說:“咱弟兄都是幹這個的,不講客套。我看你是把硬手,英雄愛好漢,大哥今天特意來招你加入我的柳子,兵合一處,請你坐二把交椅。老弟歸咱保險區,管你大把分錢,肥喫足用。”他盯着張作霖,沉了沉氣又說,“老弟,這比你領着那幾十人,在外邊零打碎敲強得多吧!”

  張作霖眨巴着眼睛,心裏暗道:“這個金老五果然不懷好意。哼!想吞掉我,你是錯翻了眼皮!”他惱在心裏,笑在面上:“五爺這番好意我領情不盡,只是兄弟初出茅廬,還沒創出個震頭,到你們保險區去,還不是無功受祿白分好處,實在過意不去。還請五爺多多照應,讓兄弟先在外邊闖蕩一陣再說吧!”

  金壽山聽話茬不對,又緊了一板:“老弟,你這條小魚不怕被吞掉嗎?”張作霖再也壓不住火,粗聲說道:“誰還不是隻有一個腦袋,那就得兩手換了!”

  金壽山使出了撒手鐧:“姓張的你可把話聽清,這是俄國上尉大營克留金的命令,讓你歸順我的柳子,加入俄國人的花膀子隊!”

  張作霖用鼻孔冷笑:“大鼻子管得這麼寬,難道他們是三頭六臂?”

  金壽山臉色發青:“你總該知道洋槍洋炮的厲害!”

  張作霖陡地立起:“這是熊蛋話!”

  金壽山把炕桌嘩啦一推,轉身下地:“那就走着瞧吧!”

  張作霖和金壽山初次見面就鬧崩了。張作霖並不後悔,沒把這路呲着牙的狗放在眼裏。“他媽的,就走着瞧吧!說不上誰吞掉誰哩!”張作霖一心往大里幹,絕不安於現狀。冬去春來,轉眼已到4月。他把柳子拉到廟兒鎮一家糧戶大院安了窯,要在那一帶成立保險區,來個保境安民。趙四海把新媳婦大妞送了過來,幫助姑爺在這一帶串通幾個久帶腥味的地頭蛇,覈計如何坐地抽餉。

  張作霖把場面話說在前頭:自己決不喫獨食兒,有好處,大夥利益均沾。事情眼看有了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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