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唐念推開厚重繁複的大門，只看見一片漆黑。
深處的高臺上，有甚麼正在沉睡着。
剛邁出一步，暗處神祕莊嚴的巨大宗教雕塑接二連三發出破裂聲，大地劇烈震動，彷彿某種怪物即將拔地而起。
雕塑上的石膏的外殼脫落，頭戴荊棘的悲憫聖女，肅S銀甲的無頭騎士，生長着森然外骨骼的巨龍。
這些活過來的雕塑發現外來者，一雙雙沒有瞳孔的空寂雙眼看過來。
唐念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走。
騎士雕塑眨眼間出現在她面前，巨物帶來的壓迫感讓她無法呼吸，刀光即將落下來之前，空氣凝滯一瞬。
時間在這一剎那靜止
噹啷......
鎖鏈貼着地面拖拽的聲音響起。
下一秒，清澈柔和的嗓音從遙遠的高臺傳來。
“是你來了嗎？”
微弱的月光從落地窗灑進來，照亮了暗處的影子。
那是一個絕不可能出現在現實世界的生物。
高臺上，漂亮清瘦的人形生物緩慢坐起。
一頭銀色長髮鋪在身下，是月光一樣乾淨的顏色，凌亂地順着高臺垂落。
而他的背後，原本應該是蝴蝶骨的部分，延伸出一片片雪白聖潔的、彷彿神祕宗教壁畫般綺麗的羽翼。
“是你嗎？”
他撐起上身，銀髮從肩頭水一般垂落，又問了一遍，“安德莉亞？”
「載入中......
正在生成角色......
遊戲人物即將online......」
隔着遙遠的距離，人形天翼生物緩慢舒展翅膀，朝她伸出手。
“來我身邊。”
指骨修長，白到連月光黯然失色。
像神靈向信徒灑下恩澤。
「叮——」
「恭喜玩家，載入完成，請開始遊戲」
腦海中的提示音終於停止。
“是我。”
唐念回應，嗓音迴盪在空曠詭異的殿堂中。
這裏，是座神殿。
高臺上鎖着的，是本只存在於幻想的物種。
一隻即將墮入黑暗的六翼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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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中天使是一種宗教生物，最早記載於《聖經》中，是神的代行者，是創世第五天的傑作。
而現在，冰冷的鎖鏈，雪白的翅膀，種種詭異而美麗的元素，印入唐念眼球。
神的造物就這樣出現在她面前，栩栩如生。
他緩慢垂下頭，眉眼間沾了溼紅，脆弱又美好，眼瞳像沒有倒影的湖面，鬆開了被咬破的下脣，柔聲蠱惑他的信徒，“離近一點好嗎？來我身邊。”
神聖的天翼種在用一種紆尊降貴的姿態，引誘羊羔般無害的人類向前。
神族怎麼會引誘人類？
唐念受了蠱惑般扳着藤蔓攀爬上去，來到受難的天使前，蹲了下來。
天使受了很嚴重的傷。
鏈條穿透了他的鎖骨，鋼釘在折斷的翅膀上，鎖鏈的另一頭連在巨大的石柱上，再向上看，是掩在黑暗中的神像。
據遊戲提供的背景資料，他有罪，正被降下神罰。
這也是唐念正在攻略的任務目標。
神的造物，是完美的。
天使空洞的眼眸仔細辨別着她的輪廓，連睫毛都是純粹的銀白色，不含任何一絲雜質。
可惜了，這麼美麗的眼睛，卻看不見。
“你這次來，隔了好久。”
天使斂下睫羽，聲音很輕，“我一直在等你，安德莉亞。”
彷彿優雅的掠食者在責備姍姍來遲的獵物。
唐念想，不久。
她下線了九個小時，睡了一覺，彷彿一眨眼。
“我下次早點來。”唐念許下了一個並不打算兌現的諾言。
羽翼親暱的輕輕碰觸着她的腳踝，一路緩慢向上移動，天使主動伸手，將人類柔軟的身軀擁進懷裏，表現出與種族本性極爲不符的愛意和滿足。
唐念伸手去觸摸傷痕累累的翅膀。
鋼釘穿透了纖長的骨骼，將他死死釘在神壇上。
“痛嗎？”她佯裝疼惜地問。
“痛。”
他在顫抖，因她溫柔的撫摸。
冰冷的面龐貼在她的頸肩處，輕輕闔着眼，親暱得仿若戀人般依偎着她，寬大的羽翼鋪天蓋地將她淹沒，像圈住了自己心愛的禮物。
「叮——」
「任務提示，請玩家安撫天使。」
“您忍耐一下。”唐念溫聲說，“我這就幫您拔去釘子。”
神降罪，天使無法碰觸這些可怖的鋼釘，無罪的人類卻可以。
一共七根釘，對照着七宗原罪，她此前已經拔出過五根，這是第六個。
那應該是很疼的。
斷骨刺出羽毛，羽翼滿是斑駁的血跡，尾端已經染上了黑色，象徵着墮落的開端。
天使難以自持的發出微弱的呻.吟。
他將唐念抱得更緊，好像要把她揉碎了按進自己懷裏，脣瓣輕輕貼在唐念溫熱的脖頸上，抑制不住的顫抖，身體被鎖鏈捆綁無法動彈，鋼釘帶出斑駁血跡，順着羽毛流淌，觸目驚心。
銀白色的眼眸猶如一片晦暗的海，藏起了驚人的佔有慾。
唐念抬手撥開他額前溼透的髮絲，“還可以忍耐嗎？”
“嗯。”
對方用怠倦柔軟的氣音回答，臉頰貼着她的掌心，潮溼的睫輕輕蹭過，癢意一路滑進血液裏。
明明是冷漠至極的種族，行爲和語言都帶着不自覺地親暱。
這一定是錯覺，高貴禁慾的天使，怎麼會親暱一個人類？
「叮——」
「請讓天使降低心理防線，拔除神罰後，玩家需繼續撫摸其翅膀」
「提示：翅膀爲天翼種敏.感點」
提示音接二連三響起。
終於將骨翼上的釘子拔了下來，唐念依照提示撫摸着他的背，輕聲安撫，“好了，還痛嗎？”
天使靠在她身上。
“痛。”
唐念緊盯着他的脣，潮溼的殷紅。
神族的引誘，手段並不高明。
於是她順從地傾身，吻在他顫抖不止的溼潤眼睫上，一下一下，動作輕柔。
在浮出薄紅的耳旁柔聲說，“您很美麗。”
躺在膝頭的人形生物緩慢僵住。
「任務目標情緒波動較大」
「請及時安撫他。」
唐念伸手撫平羽毛上凌亂的逆痕，在天使敏感的翅骨上輕輕滑動，勾勒着骨骼，感受到他渾身緊繃，不安地顫了一下。
現在的親近，都是她過去那些日子不斷冒着生命風險不斷努力的結果。
她是狂妄的信徒。
唐念伸手抓住了他月光般皎潔的長髮。
天使仰頸，幾乎仰躺在她膝蓋上，修長的腿微微蜷起，腳踝清瘦，異樣迷人。
像畫布，像未曾被踐踏過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