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求歡
徹底醉倒的那一刻,天暈地旋。
付欣很快察覺到有兩個侍女將自己扶了起來,她咬咬脣,到底沒抵擋住那股軟綿綿的感覺,於是放任自己昏沉了過去。
她很快被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驚醒。
“殿下?”
是男聲!
似乎,是——
付欣勉強睜開眼,就見一個穿青色錦袍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他將臉湊到自己面前,脣上撲着熱氣,慢慢的,過來、過來……付欣頓時閉了眼睛,她很快睜開,眼前還是恍恍惚惚的,隱約是個房間,她一扭頭,勉強避開這張臉。
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叢綠色的東西,微微的綠,長長的脖子,懸在不遠處,付欣下意識的向前抓了抓,一片虛空,“花?”
“甚麼?”
“花,花朵!”
“那是綠蘿啊。”
“花朵。”
“殿下,殿下想要花朵?好,我給您,”
“扶着我。”付欣勉強抓住那人的袖子,咬牙軟綿綿的道,“花,花朵。”
“好,好。”
付欣很快在那人的攙扶下站在了那片綠色面前,她向前奮力一抓,果然抓到了一個細細的,長長的東西,接着一揚,一砸——啪!
“啊、嘶!”
眼前,頓時一片青色的,模糊的物事落了下去。
付欣聞到了血腥味,又似乎沒有,她無力的將花瓶鬆開,扶着牆,卻怎麼也無法向前一步。而視線裏,那片青色,似乎又晃悠了起來。她有些着急,下意識的便要去抓那隻碎掉一邊的花瓶,卻抓了個空。與此同時,那片青色的人影已經站了起來。
“殿下,你怎可如此無情?”那人說着話,便撲了過來。
付欣閃身,就覺手心裏破痛,她接着摸到了一個尖尖的,光滑而冰冷的物事,她很快拿起來,向着那片青影紮下去,毫不猶豫。
“嘶!”
正這時,房門發出了輕響。
“誰在裏面?”
付欣艱難的轉頭過去,視線裏,一個赭色的身影站在門口。他似乎是個青年人,剛站在門口,便不動了。付欣只得伸手,招了招。
“姑娘,你……”
“離開,帶着我。”話落,付欣的世界便一片模糊。
付欣再次清醒的時候,聞到的是杏花的淡淡香氣。她想起長公主府南苑那一片杏花林,緩緩睜開眼睛,果然,她此刻在杏花林旁的房間裏。
付欣靠在房裏臨窗的榻上,她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鋪了錦緞的地面,沉香木的軟塌,繼而是窗邊半支杏花,再細看,便見在自己對面,軟榻的另一側坐着一個穿赭色衣衫的青年人。這人看年紀約莫在二十歲左右,面容清秀,神色溫和,頭戴着一根白玉簪,一身衣衫雖然是錦緞,但半分刺繡也沒有,顯然,他應當是位寒門子弟。而寒門子弟之所以會出現在長公主府,應該是託人進來,期望遇到貴人以獲得官職聲望的。
青年見對面的溫婉少女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自己,頓時面孔微紅,他很快清咳一聲道,“姑娘,可清醒了?”
“嗯,我是豫章公主,你是誰?”
青年微愣,面上卻也沒有太過震驚,只笑了笑道,“在下姜鬱,青州人士。”
“現在甚麼時候了?”
“未時三刻。”
如此說來,再有半個時辰就到了正式開宴的時候了。
付欣環顧四周,果然在櫃子上尋到了一副圍棋,她先對着銅鏡整理了髮髻衣飾,纔將茶几放到榻上,又擺了圍棋譜,看向對面的青年。
姜鬱笑笑,很快輕車熟路的擺了棋子。
付欣緊跟落子,邊問,“你最初見到我是在哪裏?”
“南苑杏花林旁邊的閣樓裏,”姜鬱專心看着棋譜,補充道,“我當時想找個清淨地方,周圍確實沒有人。後來聽到了聲音,便,見到了殿下與那位公子……”
南苑杏花林旁邊的閣樓,是長公主用來放繡品的,名字也簡單,儲繡樓。這地方往日便清淨,如今遇到了長公主壽宴,擔心人手不夠,更是將整座閣樓的侍女都遣了出來,說是周圍無人,也說得過去。只是,明明一早在臨春苑與衆位公主飲酒的自己,是怎麼在衆目睽睽下突然出現在儲繡樓的?還同,那個噁心的人一起。
“你來的路上,有沒有聽人說我不見的消息?”
“在下人微言輕,一路上,並未遇到幾個侍女,也不曾聽人議論。”
以姜鬱如今的身份,倒也對。
“我們離開的時候,他是死是活?”
“還活着。”
付欣回憶起她先前加諸於那人的傷口,以那花瓶的鋒利度,縱然自己醉了酒,此刻那人也是會留疤的。過不久宴席上,總能知道那人是誰。
“你帶我來這裏,路上可遇見甚麼人?”
“不曾。”
這就奇怪了,儲繡樓雖然清淨,南苑的杏花林卻是個熱鬧去處。今年,非但姜鬱從儲繡樓來這裏的時候沒有看見人,便連此刻,偌大的杏花林,也一點兒聲音也聽不到。付欣望了望窗外的方向,放眼望去,只有乾乾淨淨的杏花,再無其他。
付欣思襯間,就聽一個溫柔的聲音道,“殿下輸了。”
她下意識的抬頭,看見面前的青年手指棋盤,正對着自己微笑,一瞬間,觀其人其事,如沐春風。
付欣笑起來,只覺心裏暖極,她隨即想起來,“那個人,他看到你的模樣了嗎?”
“不知道。”姜鬱笑道,“不過天大地大,若我惹了旁人的厭,離開便是了。多謝殿下記掛。”
“這樣啊,那再來一局吧。”
第二局卻未曾完成。
就在付欣和姜鬱的棋子S得難捨難分的時候,她忽然聽到喧譁聲,由遠及近,接着,一陣淡淡的香風,混合着杏花淺淺的香氣,從窗外飄來。付欣起身,正好看見長公主領着十幾個年輕女郎和少年公子,如神仙妃子般穿過杏花林,翩躚而來。
“豫章!原來你在這兒啊,害我好找。”會稽長公主很快驚喜的道,“快過來,有好事要與你說。”
“好事?”付欣咀嚼着這兩個字,瞥眼長公主身旁一臉看好戲模樣的太子,面色陡然憤憤的義和公主,笑了笑,朝門外走去。
會稽長公主端莊的等付欣靠近自己,便抓了她的手歡喜道,“說起來,這件事還是義和求來的。”她很快看到了跟着付欣出來的姜鬱,“這位是,”
“青州遠客,我看見他在擺棋譜,便手談了幾局,倒耽擱長姐的好事了。”
“見過太子殿下,長公主。”
“起來吧,今天是阿姐的生辰,萬事都是阿姐做主。”
會稽長公主和睦的笑笑,很快看向付欣,“不知誰贏誰輸啊?”
“姜先生自幼鑽研,我不過閒來興趣,哪裏比得上,不過討教一番。阿姐,你說的好事是甚麼啊。”
“嗯,你且猜猜,”
付欣環顧四周,見長公主周邊的紅男綠女們皆恭謹的站着,有幾個在自己看過去時報以一笑,一些人站的仍然莊重,還有幾個年輕姑娘露出好奇地神色望着自己。觀其形容,和從前的宴會到沒有甚麼區別。
“和這杏花有關?”
“不錯。”長公主一拍手掌,笑盈盈道,“是前天,義和爲我請了尊神像,說與杏花有關,讓我放在這杏花林裏,等到申時前來觀賞,必會有奇景。”
付欣頓時有些慌亂,“那,我提前來了,會不會……”
“不會,不過是一樹杏花,再影響能到哪裏去?說起來還是府裏丫鬟不仔細,沒好好告訴你。不過現在看來,這杏花開的也不錯。走,我們再去周圍逛逛,看看還有別的好處沒有。”話落長公主牽了付欣的手,領着她同太子,義和公主等人往杏花林身處去了。
一旁,姜鬱乖覺得讓了路,等衆人挪步後,方慢慢跟上。
衆人逛了大半天,看這杏花林,繽紛豔麗,卻再沒有別的奇景了。
會稽長公主不由神色一黯,卻很快笑道,“今天的杏花開的確實好,時候到了,開宴吧。”
侍女領命。
義和冷笑道,“本來是有的,說不定就是因爲豫章影響了,好端端的在院裏歇息,怎麼自己偷偷跑出來了?還和旁人私會?”
“胡說甚麼!”先說話的卻是長公主,她看了眼頗爲委屈的付欣,拍拍她的手道,“不過是一樹花?值得你將火發到姐妹頭上。都說你大了懂事了,今天還是我的生日,就這樣胡言亂語?”
“我!那阿姐,你先讓她說清楚,好端端的到這裏來幹甚麼?要不是我們過來,怕是時辰都忘了。倒偏袒她。哥哥,你說呢?”
這聲“哥哥”叫的是太子,太子頂着一張同義和公主五分像的面孔,微笑道,“都說了,今天長姐做主。就算豫章哪裏不對,也是長姐說了算。你問我,我怎麼說得出來?阿姐,我餓了。”
“既如此,回宴席上吧。”
正此時,一個侍女匆匆而來。
“啓稟殿下,徐五公子在儲繡樓裏,被人打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