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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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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宴過後,一場雨落下,豫章宮內的杏樹便含苞待放了。

  付欣坐在樹下喝茶水,指揮新來的宮女蘭鈴繡花。這小宮女是前天進的豫章宮,鵝蛋臉,細膩的肌膚,看起來比先前那個宮女蘭鈴要溫和許多。

  蘭鈴很快將一幅繡好的杏花樣子遞過來。

  “倒是惟妙惟肖,做裙子很不錯。你學了幾年繡花?”

  “五年。”

  “原來是位高手,嬤嬤,以後就讓蘭鈴負責繡花吧。”

  藍嬤嬤在一旁煮茶,聞言笑道,“要不把她安排在我隔壁,我最近眼睛有些花,有幾個紋樣繡的不好。讓她幫襯幫襯。”

  “好呀。”

  蘭鈴急忙道了謝。

  付欣又喝了一盅茶,才見小宮女跑過來說車馬備好了。她環顧四周,從新來的三個宮女中挑了兩個個高的,分別叫做蘭葉和蘭枝,再點了先前跟着自己的蘭青,方悠悠的往大門走。

  付欣今日出門,爲的是參加自己的長姐會稽長公主的生日宴。

  作爲唯一一位與皇帝共患難的公主,會稽長公主現年四十餘歲,早在十幾年前,她的丈夫杜駙馬便死在了戰場上。此後,會稽長公主深居簡出,一年到頭,只有在皇帝和太后的壽宴上才能見到她的身影。

  皇帝憐憫長公主的悽苦,卻又囿於她不肯改嫁,於是將整個都城中最爲豪華的一處宅子賜給長公主做公主府。這座宅子位於整個都城一側,距離中心街道較近,卻又不會太喧鬧。每年仲春,長公主的壽辰到來之時,這座常年靜謐安逸的宅院就會大開,廣迎來賓。

  因長公主被皇帝格外器重的緣故,每年的生日宴,參加的人除了皇室子弟,還有一些官宦夫人。甚至這二年因爲很多青年才俊習慣成羣結伴觀賞公主府的梅園和山茶花圃,一些官家小姐也着裝打扮隨家人前來赴宴。

  參加宴會的人多了,整個都城卻不見擴大,前往公主府的道路就變得格外擁擠。因爲去年的經驗,付欣這次特地提前半個時辰出門,不想馬車剛過路口,速度便遲滯下來,等了半天,好不容易動了,卻不想剛走五十步,就聽車轅一聲輕響,接着,馬車重重的停了下來。

  付欣牢牢抓着把手,見一旁的蘭枝蘭葉已滾作一團,只得苦笑着看向勉強站穩的蘭青,“去問問,出甚麼事了。”

  蘭青應諾,就要離開,不想她剛踏出一步,就聽“哇”的啼哭聲驀然從前方傳來,接着是一陣嚎啕大哭,聽聲音,似乎是個孩子。

  哭聲越來越大,繼而開始斷斷續續起來,哭聲中甚至夾雜了叫罵聲和喊孃的聲音。

  接着就聽一個清朗的聲音怒道,“停下!你們幹甚麼,沒看到有人受傷了嗎?”

  一個婦人的嚎聲頃刻間放大,“寶兒!我的寶兒啊!”

  付欣急忙掀了簾子。她站在車轅上,就見離着自己的車駕不遠處有一輛馬車並一匹紅色駿馬,馬車前方半坐着一個布衣婦人,婦人懷中鼓鼓囊囊,似乎抱着一個半大孩子。這婦人距離駿馬約莫一丈遠,身軀歪斜,頭髮散亂,顯然是剛纔與馬車撞到了。

  馬車周圍一圈人,將婦人大半個身影都遮住了。唯一留下的空隙,就是付欣馬車停留的這個路口。

  付欣一時看不清那孩子的狀況,卻聞到淡淡的血腥味兒。

  “去看看。”

  趕車侍衛領命而去。

  與此同時,一個溫潤的聲音道,“原來是豫章殿下,驚擾了殿下的車駕,萬望恕罪。”

  付欣聞聲望去,見是個少年公子站在馬車附近,對着自己翩翩一禮。他穿錦袍,戴玉冠,看面目頗爲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

  少年見付欣看向自己,忙露出殷勤的笑意,解釋道,“在下徐家徐服敏,那日與殿下匆匆一面,不想今日竟如此有緣,在此地遇見。”

  最先說話的那個清朗的聲音頓時嗤笑道,“徐五,你倒會獻殷勤,撞了人還若無其事。”

  付欣這才注意到在那被撞的婦人身側還有一個錦衣少年,他此時半蹲在婦人身旁,似乎是在查看那孩子的狀況。少年很快站起來,看着徐服敏的方向道,“兩個孩子一死一傷,母親的腳也傷了。你做的好事!”

  付欣看見這少年的面孔,不由一呆,很快想起來,原來這人是前幾天建章宮裏那個俊美而傲慢的謝家二郎,謝蔚然。她看向先前被自己吩咐過去的侍衛,侍衛忙不迭點了頭請罪。

  “殿下,方纔我急着轉向沒看清路,另一個孩子,被我嚇暈過去了。”

  “既如此,你同蘭青將這對母子送去附近的醫館,尋幾個擅骨科兒科的大夫爲他們醫治。”

  “是。”趕車的張侍衛,張可遊立刻向人羣裏喊道,“缺個擔架,出一吊錢,出兩個人來。”

  很快,兩個大漢便抬着擔架從人羣裏擠進來了。

  “貝兒!”那婦人眼看着一個漢子抱起了她已死的一個孩子,行動之間,將孩子的面孔完全展露出來,她頓時哀嚎一聲,暈了過去。

  衆人匆匆將婦人抬到擔架上,張可遊抱着另一個還有呼吸的孩子,三五個人便一溜將受傷的母子送往醫館去了。

  人羣散去。

  付欣鬆了口氣。

  張可遊做事的時候,徐服敏已經到了付欣的馬車近前,他打量付欣半晌笑道,“殿下宅心仁厚。”

  “時日不早,還請徐五公子先行。”

  徐服敏頓時誇張的行禮道,“客氣客氣。”他走向自己的馬車。

  接着,一隻手臂,擋在了徐服敏跟前。謝蔚然抬眸,用譏諷的語氣道,“當街撞人,一死二傷,你想去哪裏?”

  “自然,是去長公主府了。”

  “想得美!”謝蔚然一把抓住徐服敏的袖子,稍稍一轉便將他朝反方向轉過去,邊道,“跟我去京兆府。”

  “憑甚麼?”

  “你害死了人!”

  “我,我沒有!”徐服敏瞥了眼不聞不問,已轉頭要回馬車內的付欣,大聲道,“殿下,是那母子三人衝到我馬車前的,我沒有傷人,我冤枉啊!求殿下做主啊。”

  謝蔚然頓時踹了徐服敏一腳,他牢牢抓着徐服敏的領子,冷笑,“你沒有,你當我瞎嗎?從你的馬車貿然衝過來我便看見了,還沒有?”

  “我,你血口噴人!”

  付欣坐在馬車裏,估摸着時辰,就在她以爲謝蔚然已經將徐服敏帶走,道路清空的時候,就聽一陣馬蹄聲響,接着是個青年男子的聲音。

  “三弟,長公主壽宴快開了,你不去赴宴,在這兒做甚麼?”

  徐服敏頓時如見神仙一般嚎道,“我被謝二抓住了,他誣陷我。二哥,救命!”

  “哦,我家三弟向來乖巧,謝二公子,你做如此行徑,既無禮于徐家,又耽誤了道路,怕是不妥吧。”

  “不妥?堂堂司空之子,當街駕車撞死平民,不管不顧,便要離開,這就妥當了?”

  “哦,不知我三弟撞到的,是哪個平民啊?”

  付欣聽着徐二公子陰沉的語調,雞皮疙瘩頓時起了半身,她急忙輕咳一聲道,“二公子來的好及時,本宮被堵在這兒半刻鐘了,還望二公子施以援手,否則長姐怪下來,喫罪不起。”

  “原來是豫章殿下。”青年的聲音仍是有些陰鬱,他對着付欣的馬車低頭一禮,很快道,“三郎,我們走。”

  “慢着!徐二公子,我說的話,你不曾聽見不成?”

  “那你想怎麼做?”

  謝蔚然恍若不曾看見徐二的神色,冷聲道,“徐五傷了人命是事實,今天無論如何,他都得跟我走一趟。”

  “是麼,那請問,被我二弟傷了的人家在何處?如今青天白日,憑你謝二郎紅口白牙,便要憑空誣陷我弟弟的清白?”

  “滿大街的人看見了還能有假?徐五害死了一個孩子,另一個孩子也因爲他殘疾了,那對母子如今……”

  “徐二公子,”付欣斟酌半晌,開口道,“本宮可以作證,徐五公子與此事無關。”她話落時人已走出馬車,遙遙注視着謝蔚然道,“謝二公子,你是自己走,還是讓侍衛帶你走?”

  謝蔚然勃然大怒。

  徐二公子已笑起來,“是麼,多謝殿下證明。”

  “哪裏,我不過想着長姐壽辰,不欲起爭端罷了。長姐一向寬和仁厚,善待奴僕,想來也不願看見這沾染了人命的惡事。徐五公子,我說的可對?”

  徐服敏忙點頭笑道,“殿下明慧過人,在下佩服萬分。”

  謝蔚然還要再爭辯,正這時,一個小廝匆匆過來,滿頭大汗的在他耳邊說話。話落謝蔚然瞪了徐服敏一眼,恨恨然的甩袖上馬,往公主府的方向去了。

  一路順遂。

  等到了公主府,付欣匆匆交了禮物,又去諸位公主所在的廳堂裏喝了半盞茶,還沒來得及去長公主的院子,便聽侍女通報,說宴會開始了。

  會稽長公主的生日宴向來安排的隨和。

  從進了門,衆人一一拜見長公主,或談笑幾句,或對飲幾杯,之後各自在公主府尋了角落,三五成羣的賞花飲酒,也有人孤影獨立,等着會佳人郎君。一直到宴會正式開始,衆人玩鬧夠了,腹中空空,才坐在席面上鄭重的同長公主祝壽,繼而開始品嚐美味佳餚。

  付欣拜見長公主時,她如往年一般坐在白玉席子上,梳着牡丹髻,額間一朵栩栩如生的紅梅,溫婉端莊,正含笑接受衆人的問候。她看見付欣過來時,目光一亮,在她手掌上輕輕拍了拍。

  “我讓人做了果子酒,你先過去,等我忙完了,我們姐妹幾個好好喝一杯。”

  不想,還沒等長公主過來,付欣便被這果子酒灌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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