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這個時候,誰會在門外敲門?
江稚魚咬緊下脣,捏起早就放在枕間的剪刀,指尖泛白。
“江小姐,歇下了嗎?”清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江稚魚慘白的小臉倏地一鬆。
將剪刀放好,匆匆拿起薄氅披在身上便推開了門,女孩的房間暖和,臉蛋也帶着紅潤,比之前慘白可憐的模樣好許多。
“裴大哥。”
男人站在門外,昏暗中看不清他神情,高大的身影擋住不少燭光。
“給你準備了糕點。”說着,將手中的飯盒放在門外的置臺上。
江稚魚看着眼前的食物,又驚又喜。
“入了夜,不可貪多。”交代完,就轉身離開。
江稚魚提着飯盒,眼圈不知何時微微溼潤,她忙打開飯盒。
迎面的是翡翠烏龍捲,下層還有一小碗精緻可口的玉華酒釀圓,滾燙的圓子還冒着熱氣,熟悉的香氣撲鼻而來。
這是她最喜歡的糕點,可他,怎麼會知道?
還是說一切都是巧合。
江稚魚餓極了,眼前又是她喜歡的,許久沒喫到的玉華酒釀圓,一邊胡亂猜測着,一邊將糕點塞入腹中。
喫飽後,整個人纔算是活過來。
她再次漱口躺上牀,這才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天未明,雪未停,江稚魚就早起牀。
她穿戴整齊,正準備悄悄離去。
剛下樓,就迎面撞見下操練回來的裴廷聿。
酷寒冬日,男人竟然就只着月白長衫,手持長劍往她的方向走來,他身形挺拔如松柏,俊朗的面容下身材竟如此魁梧。
不知不覺,江稚魚竟然看得羞紅了臉。
江稚魚朱脣微抿,臉上掛着淺笑:“裴大哥,昨夜多有叨擾,我得回家了。”
擅自違反家規,想到後果,江稚魚不禁咬了咬牙。
男人目光看向屋廊外,沉吟道:“外面還在落雪,把昨日我給你的披風穿着。”
江稚魚微微一驚。
昨夜她在收拾的時候就察覺到,那披風乃是紫貂毛製作,極其珍貴。
趕緊回絕:“不必,這兒離江府也不遠,我走快些就是。”
裴廷聿上前一步。
他存在感極強,有種壓迫力,江稚魚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抬頭看着他。
裴廷聿一襲長衫,清冷孤高如皚皚雪山上的皎月。
眉眼清冷:“我去給你備馬車,你先回屋暖和身子。”
顯然是直接忽視她說的。
江稚魚沒應聲,可也不敢走。
潛意識告訴她該乖乖聽話。
江稚魚其實想說,自己就這樣能走回去,可凌晨的冬日更是寒冷刺骨,昨晚的苦她實在是不想受了。
還沒入屋,江稚魚就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她捂着嘴,眼睛也溼潤了。
確實該乖乖聽話,否則自己就這身行頭走回去,恐怕得在江府躺十天半月。
她快步回到房間。
屋內的暖氣並未消失,江稚魚疑惑地看向屋子,好奇那點炭火,到底是哪裏來的溫度。
沒等她研究個明白,男人就已經站在門外,幽深的眸子落在她身上:“走吧。”
江稚魚立即起身,還未來得及說話,男人就再次叮囑道:“披風。”
“哦,好。”
江稚魚乖巧地披上,心裏卻想回了小時候。
裴廷聿初到裴家,也是跟着世家子一起去學堂上學。
裴硯關從小到大都很受身邊人歡迎,在學堂,他只需一句話,就有無數孩子衝上前,刁難裴廷聿。
有一回,正好被江稚魚碰到。
一羣人將裴廷聿僅有的冬衣課本,一同丟進池塘,還向夫子告狀,指責是裴廷聿自己不想上學。
夫子心疼這好學聰慧的私生子,從學堂找出最乖巧懂事的孩子,也就是江稚魚,詢問。
“是裴廷聿做的嗎?”
當時,江稚魚心跳很快,學堂內幾十雙眼睛齊齊看向她。
裴廷聿跪在地上,幽深晦暗的瞳仁盯着她。
她心慌又心虛,趕緊別開了臉,嗓音細小入微:“不知道。”
可她這句不知道,只能默認是他做的。
裴廷聿被夫子打了二十戒尺,後來這事鬧到侯府,更是被裴老爺打得半月沒來上學。
思緒回籠,江稚魚跟在他身後,眼裏的愧疚又濃了不少。
兩人下了樓梯,江稚魚心事重重,竟然不知前面的男人何時停下了腳步。
一不小心,就撞在他身上,雙腿踉蹌,整個人往前面撲去。
她正處高處,這麼多的樓梯,若真這樣摔下去小臉都要被摔壞。
江稚魚心尖冷顫,來不及反應,下一瞬,就被一張大手扶住細腰,男人眼底多了一絲不悅,平靜許久纔開口問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江稚魚差點驚呼出聲。
意識到自己整個人都落入他的懷抱,渾身的血都往臉上湧,掙扎着去掰腰間的那隻手。
“對,對不起。”
男人在她耳邊低沉問道:“剛纔在想甚麼?”見她站穩腳跟,這才紳士收回手。
鼻尖那松香還未完全消散。
江稚魚垂着眸,心中思緒繁多,乾脆轉移話題:“在看這廊間的花燈。”
裴廷聿這才收回目光,抬頭掃了一眼四周,淺聲道:“這麼多年,你還是這麼喜歡花燈,等你生辰我送你一盞。”
江稚魚的生辰就在七日後,她沒想到裴廷聿竟然記得。
當即想拒絕,卻又不敢拂他心意。
這一日,他幫了自己許多。
張了張脣,問道:“裴大哥,你生辰在甚麼時候?我也想給你回禮。”
兩人走出驛站,風雪撲面而來。
就在她以爲自己再也等不到答案的時候,男人語氣淡淡:“元宵,不過,我從來不過生日。”
江稚魚瞪着雙眼,望向他,素白的小臉閃着疑惑。
頓時想到甚麼,心中的愧疚猶如藤蔓,在她心底生根發芽。
她咬了咬脣,聲音小得跟蠅蚊似得:“那......我請你看花燈好不好?”
女孩嬌軟的嗓音被風颳散,她紅着臉抬頭望向他,見他毫無反應,愣了兩秒。
馬車緩緩駛來。
她猜測男人應該是沒聽見,也鬆了一口氣。
轉過身,卻瞧見男人深邃的瞳仁看向她,夾雜着淺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