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腫着臉的蔣月桂就坐在田埂上,揪下來路邊的刺梨,在衣服上隨便蹭了蹭,往嘴裏塞。
周玉齡餘光瞥見偷奸躲懶的蔣月桂,倒也沒說甚麼,繼續埋頭幹活。
等她把這片地翻過,她就回家去。
至於蔣月桂嘛,她今天要是搞不定這片田,看她進不進得了門!
周玉齡揮汗如雨,壓根沒注意到,村裏頭一羣黃牛,正一顛一顛地往山腳下來。
他們要攆到山腰處去喫草,放一天,晚上才帶回大隊。
等到春耕秋收的時候,這些黃牛可是勞動力好手。
牛兒每頭都掛着套繩,套繩一根連一根,最後落在人手裏,保證不掉隊。
然而,餓了一整晚的黃牛,突然狂躁起來,爭先恐後地向前衝。
“同志,當心啊!快讓開!”
趕牛人眼看着那些黃牛都朝着彎腰犁地的周玉齡去,急得放聲大喊。
周玉齡扭頭看去,頓時頭皮發麻。
生着彎角的牛羣,像是頂着一把把鐮刀的兇獸。
周玉齡心感大事不妙,奈何距離太近,她根本躲不開,那尖銳的牛角,向着她頂過來。
就在她心涼了半截......
千鈞一髮之際,從河堤往村裏走的男人,神經緊繃,腳下生風地奔來。
“周同志!”
他大喝着,飛身將周玉齡抱起,動作敏捷地撐着牛身,摟着女人坐在了牛背上。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甚至趕牛的人揉了揉眼,確定周玉齡還活着,都有些不可置信。
最驚訝的莫過於蔣月桂,她吐出刺梨的殘渣,滿嘴澀的慌。
周玉齡這都沒死,真他孃的命大!
不過,饒是男人緊攬着周玉齡的腰坐在了牛背上,但危機並未過去。
受驚的黃牛,哞哞叫着,又是搖頭又是擺尾。
周玉齡彷彿坐上了一輛顛簸的拖拉機,她因恐懼而蜷縮着身體,天旋地轉中,選擇閉上雙眼。
“別怕,不會有事的,有我在。”男人低沉的聲音緊貼在她耳畔。
雖然安心了些,但周玉齡一張嘴,不由夾着哭腔,“賀之洲,不要鬆開我......”
男人胸膛感受着她的顫抖,聽到她需要自己,心房似劃過了電流般,抱着她更緊了些,“放心,只要我不死,絕對不會丟下你的。”
他空出一隻手,拽住了套牛鼻子的繩子。
隨後趕來的戰友嚇壞了,“團長!”
“救人,快!”
這要是從牛背上顛下來,踩踏傷了,那可真要命!
隨着他們的加入,很快穩住了失控的老黃牛。
“抱歉啊!賀團長,我也沒想到這附近會有苜蓿草,牛羊兔這些牲畜,最喜歡的就是這種草了!”趕牛的老漢誠惶誠恐,部隊來到桃源鎮給他們修水壩,團長若是出了事,他都不知道怎麼跟村鎮裏交代。
賀之洲從黃牛背上一躍而下,探出骨節分明的手給周玉齡。
周玉齡指尖搭在他手心,他輕輕一握,周玉齡雙腳落地,懸着的心這才落回了肚子裏。
所有人都看着,周玉齡想說甚麼,話到嘴邊幾度止住。
“周同志,你還好麼?”男人垂眸看她,眼光柔和。
“謝謝。”周玉齡心有餘悸,望着他的眼神,含着怯意。
賀之洲內心觸動,若非衆多眼睛看着,他真想將她再次擁入懷中。
“都是應該的。”男人扯了扯迷彩服衣角,招呼戰友離開。
臨行時,他彎下腰,撿起周玉齡落地上的草帽遞給她,“晚上九點,桃花林入口。”
他聲音很低,只有兩人聽得見。
周玉齡接過毛了邊的草帽,心跳如小鹿亂撞。
一場紛亂就此終止,大家都散了,趁着周玉齡失神的空檔,蔣月桂悄無聲息的後退兩步,再後退兩步,企圖溜之大吉。
“蔣月桂!”
周玉齡冷不丁地喊着她的名字,蔣月桂猶如定身了般,不敢動彈。
“做事做絕,心夠黑的啊?”周玉齡拄着鋤頭,朝蔣月桂走去。
蔣月桂機械般的側身看去,周玉齡跟S人魔一般可怕。
“玉齡啊,我甚麼都沒做。”她咧了咧淤青的嘴角,想要矇混過關。
哪知,下一秒,就見着周玉齡提着鋤頭搗來。
田裏響起了S豬般的慘叫聲,不過蔣月桂就沒那麼好運了,沒人及時搭救,一連摔了好幾個跟頭,連滾帶爬地狼狽逃竄。
周玉齡當然是沒傷着蔣月桂,不過夜裏也不見蔣月桂回瞎眼老太太的住所。
忙碌了一整天,老太太給周玉齡燒了洗澡水。
她給老太太煮了粥,放了雞蛋碎。
清洗乾淨滿身汗漬,周玉齡特意換了身衣裳。
肥皂味混雜着皂莢的香,她順溜的烏髮披在肩頭,小臉上嵌着一雙大眼睛,翹挺的鼻樑,嘴巴上薄下厚,文文靜靜的,好看得像個布娃娃。
這頭,周玉齡吹了煤油燈,前往桃花林。
另一邊的郭家,男人喫着捲菸葉子,杵在門口,吐出一口又一口的煙霧。
這都整整一天了,還不見周玉齡回來。
難道她真的鐵了心,要跟自己鬧分居?
郭建樹心裏越來越沒有底。
“郭大哥,我做了點蒸糕,要不你給玉齡妹妹送去?”劉翠英到了郭家院門前,“我沒關係的,郭大哥你和玉齡妹妹好好在一塊,以後享福,我就滿足了。”
郭建樹聽得心裏不是滋味,左右看一眼,沒有外人,壓着劉翠英肩膀道,“翠英,我都是爲了你和孩子,阿齡就是賭氣,結婚介紹信都遞交上去了,她還能長翅膀飛了?”
劉翠英暗自雀躍,手裏託着蒸糕,“那這東西......”
“她又餓不死,我們吃了就行。”
郭建樹領着劉翠英進了屋,閉上了院門。
他哪能去找周玉齡,多掉面子。
再等幾天,準是周玉齡熬不住,先回家低頭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