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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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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月光透過窗格,灑在屋內的石板上,像是結了一層寒霜,讓人見之生寒。

緊靠東邊牆壁放置的牀帳裏卻是火熱一片。

離家去縣裏書院求學已有三載,同窗裏不乏有放/浪形骸之人,陳易自認恪己守禮,一心向學,從來不爲外事擾亂心境。

可女子烏髮凌亂,半合的雙眸裏要溢出來晶亮水珠掛在眼睫,整個人像一朵被驟雨襲過後顫抖脆弱的白色梔子。

“阿梔,阿梔……”陳易呢喃着,心頭燃着的火倏地竄到了額間發頂。

這是他的妻子,要與他共度一生的妻子。陳易這樣告訴自己,而且二人前日才成婚,新婚燕爾,便是放縱些又如何。

有了完全正當的藉口,陳易不再剋制,把身體壓得更低,去親吻女子的眼角嘴角。

如一葉扁舟置於茫茫江水之上,宋梔只覺得身體不受控制,她下意識張開手掌合起,想要抓住些甚麼。

可她抓不住,只給陳易的後背添了幾道指甲痕。

這點細微的疼痛於男人來說,就是獎賞。

月落參橫,情意纏/綿未斷。

陳易抱着宋梔,掌下肌膚光滑細膩,他一邊摩挲着她的腰側,一邊意猶未盡地啄吻她的額邊鬢髮。

宋梔身體僵硬,心跳如雷,腦子裏好像裝滿了熬爛的不見米粒的白粥,漿糊一碗。

可腰側漸漸越來越重的按壓感……她現在頭腦不清,但還是能瞬間接收到陳易的意思。

她按住男人的手,“有些累。”

陳易動作一頓,抬手摸了下鼻尖,“後日……明日回門,今晚我不鬧你。”

回門?

宋梔胸口震動,呼吸有些不暢。

同時把頭更深地埋進了陳易的胸膛裏。

然後就感受到男人胸膛的震動,他在笑她。

笑甚麼。

可比起罵他掐他咬他,比起身體的粘膩不適,宋梔更想理清自己身在何處。

她知道自己一定不在長安城,不在失控顛簸的馬車裏,也沒有以爲會有的粉身碎骨的疼痛與沉溺在水面之下的壓榨窒息感。

她還好好活着,沒有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哪怕是在陳易的懷裏,她也在好好活着。

元朔二十五年春,她隨陳易從臨清州進京作政務述職,六月中旬考覈結束後,陳易被任命爲戶部郎中,屬陝西清吏司,官職爲正五品。

臨清是直隸州,知州是從五品,從臨清知州到戶部郎中,別看只升了半個品階,同樣的品階來說,京官天然就比地方官高了半級,何況還進了戶部,這一來一回,算是大升。

這一年,陳易不過三十有二。

三十二歲的陳易儒雅俊美,周身皆是非閱歷所不能得的獨特魅力,聖人見了直言道:當年果真點錯狀元,合該叫你做探花郎纔是。

聖人有眼,聖人的女兒也不瞎,偶然的一次見面,孀居的昇平公主竟對陳易一見鍾情。

那一段時間,宋梔出門赴宴,身上總有目光投來,這目光有名字,叫做同情。

昇平公主是聖上最寵愛的女兒,而無論哪一位公主,也絕對不可能做妾,她們已經給她定好了結局。

像是陰天的水面,宋梔則是水面下的一條魚。

漁人會在陰天撒網捕魚,宋梔知道自己應該潛入深水中,可她要想活着,卻必須浮出水面呼吸。

這次的陰天持久穩定,一眼望不到頭,讓宋梔分不清比起父母離世那次的暴雨傾盆,哪個更讓她難捱。

她與陳易的夫妻關係淡薄,幾近形容陌路,要不是有一雙兒女,日子過不下去半分。

榮華富貴,加官晉爵,皇親國戚,就連她自己都只恨自己不是個男人。她不覺得陳易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時機。

理由也正當:迫於權勢。

他依舊清清白白。

宋梔煎熬了一個月,直到去南山青雲觀的前一晚,陳易來到後院。

他對她說,“我不會休妻,公主也不會進我陳家門,你不要多慮。”

陰霾天瞬間放晴,就算只是她頭頂的那片水域被照亮,她也想不顧一切地探出水面拼命呼吸。

陳易的懷抱被女子填滿,女子的髮絲不住地摩擦他的頸間。

清淡多年的梔子花香突然濃郁,從來睿智敏捷的陳大人怔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應,直到耳邊傳來女子的啜泣聲。

夏衫單薄,很快被淚水浸溼,陳易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松,過了好一會兒,纔回抱住宋梔。

那一夜的二人,好似重回到十多年前夫妻和順的時光,他們恍然大悟,原來對彼此是這般渴求。

第二天一早,宋梔很羞澀,以致看都不敢看陳易一眼。

往日去青雲觀,心中遍佈愁雲,除了兩個孩子的身子康健,宋梔別無所求,但這回她還給西南院裏的月老廟添了把香油錢,叫兩個貼身丫鬟笑紅了臉。

變故來得很快,就發生在回程的路上。

馬車突然被攔,車伕被S,來人張狂道:“陳夫人,怪就怪你擋了別人的路。”

車馬狂奔,要把她的五臟六腑顛簸出來,很快行到南山北側的斷崖山道,山道下方便是渭水。

車馬墜落,馬車的布簾翻起,宋梔好像看到了那人腰上的玄鐵燙金字的腰牌,金色的“昇平”二字刺眼到讓她想流淚。

瀕死的驚惶與絕望席遍全身,宋梔用力掐着手心,轉動了身體,背對着陳易。

其實,她不止擋了昇平公主一個人的路。

沒有人不想做駙馬,她其實一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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