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要知道聽京韻大鼓的人雖然不多，卻都極其挑剔。
許盡歡能留得住這位榜一大哥，還要感謝小時候曾經跟着媽媽學過那麼幾首曲子，唱功勉強還算拿得出手。
網友們可不都是京韻大鼓愛好者，許盡歡一開口，公屏先是短暫沉寂了一會兒。
然後開始熱烈討論。
“這是京韻大鼓嗎？小時候只從電視上聽過，沒想到姐姐還有這造詣！”
“我們國家傳統文化多字正腔圓，不比那些外國歌好聽？”
“敖閏姑姑彈着三絃唱京韻大鼓，還是這麼紅的愛國曲目，網上多了真是甚麼都能看見。就是看不見主播露臉......”
霍祈年推開霍老爺子房門的時候，京韻大鼓已經唱完了，曲目換到了最近正火的哪吒主題曲。
霍祈年不動聲色瞥了一眼老頭子手機屏幕上亮紫色的身影，眉頭一皺。
“爸，你找我？”
霍老爺子還舉着手機，越過老花鏡抬眼看了一眼兒子，像詢問下屬一樣打着官腔問：
“靳言談女朋友了？”
霍祈年早就習慣了老爺子這樣的問話方式，也像下屬彙報工作一樣彙報了起來：
“是，靳言通知了公關部，明天官宣和許家千金正在交往。看來這次靳言是認真的。”
霍老爺子眼前一亮。
“許家千金？叫甚麼？”
“叫許欣冉。”
霍老爺子眼前一黑，怎麼不是許盡歡？
這個孫子在搞甚麼鬼？
霍祁年看着親爹交通信號燈一樣變幻莫測的臉色，摸不明白老爺子的想法。難道是對海城許家不滿意？
老爺子皺着眉頭問：
“霍氏旗下不是有娛樂公司？之前那個甚麼姐姐的綜藝是不是霍氏投的？”
“披荊斬棘的姐姐。”
“啊對，今年還有甚麼綜藝？
我看這個主播就不錯，京韻大鼓唱得有腔有調，年輕漂亮有活力，我們霍氏要捧就應該捧這樣的文化傳承人！要是實在沒有合適的綜藝，爲她專門打造一個也不是不行。這孩子我看是個好苗子！”
霍祈年盯着老爺子手機屏幕上，臉都不露的女主播。
有一種和家裏三歲犟種孩子溝通的無力感，他明明算到五加六就要脫鞋了，卻要指揮你抄底這隻績優股，還告訴你明天指定能翻倍。
霍祈年又瞥了一眼女主播的名字：空對月，記在了心裏。
得好好查查這個主播，不知道老爺子平日裏給這女主播刷了多少禮物，騙錢事小，騙感情可不行。
霍祈年不知道的是，霍老爺子第一次學會在直播間刷禮物，就是爲了給這個不露臉的女主播刷禮物。
當時許盡歡唱了一首古風的流行歌，其中有那麼幾句戲腔，讓霍老爺子想起了過世的老伴。
愣是逼着護工教他刷禮物，剛學會就在直播間刷了十個魔法城堡，反手點了一曲京韻大鼓。
護工還笑話他，“老爺子，現在年輕人哪兒會唱京韻大鼓啊！您可真會難爲人！”
誰知她還真會唱，不僅會唱，還韻味十足，連動作都有板有眼。
竟和老伴年輕時候頗有幾分神似。
霍老爺子正聽得暗自神傷，那小妮子竟然主動要求加他的微信。
護工非常負責，攔着不讓加，“老爺子可不能加，這些女主播私聊都是爲了騙錢的！看看直播熱鬧熱鬧就行了，私聊就算了，別再讓人騙了！”
霍老爺子瞪圓了眼睛和護工搶手機，錢他有的是！騙點兒錢怎麼了？
他樂意給，能叫騙嗎？
加上之後，剛把銀行卡和微信掛上，正等着打錢了，誰知那小妮子居然問他是不是未成年，有沒有亂刷父母的卡，還要把一半的錢退給他，指揮他去找父母坦白，再去找平臺要剩下一半的錢。
原來是護工幫他在公屏上打的字的時候，摻雜了好多錯別字，出手又過於大方，被主播當成偷偷打賞的熊孩子了。
老爺子哭笑不得，在他再三保證自己真的是個普普通通的有錢人之後，對方纔挺不好意思地禮貌道了謝。
後來在海城療養的時候，老爺子一個人沒喫早點，偷偷跑去海河邊釣魚，低血糖犯了，一頭扎進水裏。
當時正值早高峰，沒人會多往河裏看一眼，要不是旁邊還有一個空軍小姑娘甩了一杆把他給鉤上來，他這條老命就交代了。
“姑娘，你別看我是個糟老頭子，我這條命很金貴的！
你救了我，可不能白救，你這是見義勇爲，得表彰懂嗎！
怎麼也得讓我孫子大出血，親自登門感謝，再登報感謝！”
“大爺，真不用。”許盡歡在醫院憋得難受，偷了主治醫師的魚竿，跑到河邊釣魚，五點就來了，一條魚沒釣上來，釣上來個大爺。
這會兒再不回去，護士就要查牀了。
“您家住哪兒，我先給您送回去吧？”
“不行，必須表彰！
你加我微信，我把我孫子推給你，讓他感謝你！”
許盡歡想了想，還是年輕人好溝通，把二維碼找出來遞過去，老爺子掃碼之後愣住了。
“你是......你是月亮啊！”
老爺子這才抹乾了滿臉的海河水，就着清晨的陽光仔細看了看眼前的姑娘。
這一眼，可給霍老爺子激動壞了。
這救命恩人，竟然有八分像他那死了幾十年的老伴兒。
那眉毛鼻子眼，尤其是笑起來那兩個梨渦，彷彿從老照片裏走出來的一樣。
許盡歡也看了看手機，一臉驚訝，“你是......單戀一枝花？花爺爺？”
“甚麼花爺爺！
京市霍家聽說過嗎？
咱們爺倆有緣，以後你叫我一聲霍爺爺。
有甚麼想要的，儘管開口！
車子房子有喜歡的嗎？”
看老人的架勢，活像是金斧頭銀斧頭那個河神一樣，許盡歡都已經完全帶入了。
“咕嚕嚕”
霍老爺子指着海河邊一排高端住宅揮斥方遒的時候，沒喫早飯的肚子終於開始叛變，解救了尷尬的許盡歡。
她實在想不出有甚麼想要的，她那會兒對活着的興趣都不大。
見老人餓了，又請他吃了煎餅果子、老豆腐和大餅夾一切。
二人喫得飽飽的，霍老爺子才知道，這女主播叫許盡歡，父母都死了，被大伯父一家欺負，男朋友也跑了。
她也是從醫院偷跑出來的，住的還是精神科。
兩人回去的時候，在走廊裏耷拉着腦袋被護士逮住批評。
一人背後藏着一根魚竿，不知道還以爲是一對兒不靠譜的親爺孫。
有幾次，霍老爺子在許盡歡病房外的長椅上發現了眼神呆滯的自家孫子霍靳言。
手裏夾着煙，眼睛死盯着病房門，一坐就是一下午。
後來霍老爺子在河邊再碰到偷跑出來釣魚的許盡歡，還問她。
“你認不認識我孫子霍靳言？”
“聽說過，霍氏的唯一繼承人，京市太子爺。”
“甚麼太子爺？大清早亡了，哪兒來的太子。
我是問，你認不認識他，不是聽沒聽說過。”
“那不認識。”許盡歡盯着自己的魚漂，否認得很快，不像是作假。
霍老爺子覺得自己不可能看走眼，霍靳言那小子指定是和這姑娘有點甚麼，又不死心地追問：
“你之前說你是清大的？
霍靳言也上過清大，你們也算校友，你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許盡歡還是搖頭。
“沒有。”
“我看你這小姑娘不錯，要不你倆認識認識，你給我當孫媳婦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