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只是極有侵略感的俊臉冷若寒冰,烏黑的深眸盯着蘇晚晚遠去的背影,若遠山重霧,沉甸甸的,頗有壓迫感。
李總管莫名打了個寒顫,試探着問道:
“蘇夫人腿上的舊傷怕是又犯了,老奴去把她請回來?”
陸行簡眉眼冰冷,“多事。”
李總管憋笑得很辛苦:“那讓人去給皇后娘娘回個話兒?”
陸行簡輕抿薄脣,語氣冷颼颼,“你急甚麼?”
李總管雙手一拍,努力往下壓上翹的嘴角:“也是,當年三天三夜皇上都等得,一個時辰她便等不得了?”
心道,這倒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了。
您不急,可怎麼人家一走就開了門。
可惜蘇丫頭連頭都不回,這會兒有人想拋媚眼兒也沒人看嘍。
......
坤寧宮。
坐在正上首軟榻上的皇后夏雪宜,氣定神閒地看着下方跪着行禮的蘇晚晚。
眼底閃過一抹得意。
她身旁的曹嬤嬤譏笑着介紹:
“雪婷姑娘,這就是在孝肅太皇太后跟前教養多年的名門貴女蘇晚晚。”
“只是,怎麼如今落魄得如同喪家之犬?”
坐在皇后下首的少女一身大紅緙絲衣裳,滿頭珠翠,睜大眼睛扔掉手裏的荔枝殼。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蘇晚晚?”
紅衣少女是夏雪宜的庶妹夏雪婷,聽到“蘇晚晚”這個名字很多年了。
那個時候姐姐夏雪宜還是普通的秀才女兒。
和蘇晚晚相比那就是雲泥之別。
私下裏不知道有多嫉妒。
現如今,情況全顛倒了過來。
蘇晚晚跪在地上卑微地給姐姐行大禮,姐姐不叫她平身還不敢起來。
她都能想到姐姐心裏現在有多爽。
蘇晚晚只着一身素淨服飾,卻美得讓人心驚。
皎似輕雲蔽月。
飄若流風迴雪。
動如弱柳扶風。
靜比嬌花照水。
膚若凝脂肌如雪,嫩生生的,白得發光。
整個人說不出的柔婉清純,靈動飄逸,絕世獨立、不染纖塵。
而夏雪宜身着貴氣十足的皇后冠服,卻有點兒壓不住氣勢。
讓人感覺冠服有點兒喧賓奪主,反而襯托得她這個人沒甚麼特色。
夏雪宜笑得悠然得意,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意,“本宮出身低微又如何?”
“有皇上的疼愛,還不是高坐鳳位,接受別人的頂禮膜拜。”
當年蘇晚晚出身好長得出衆,幾乎所有的男子都爲她驚豔,對她和顏悅色。
反觀他們看她時,眼裏沒有任何驚豔。
這種對比曾經讓她如鯁在喉,羨慕嫉妒不已。
如今想來,好看也不是萬能的。
皇上還不是照樣不要她,連見都懶得見。
曹嬤嬤不屑地瞥了一眼蘇晚晚。
一頓夾槍帶棒的輸出,諷刺溢於言表:
“可不是,各人命中富貴天定。”
“甚麼首輔孫女也不過如此。”
“如今蘇首輔被迫致仕,蘇家勢力被皇上一網打盡,滿京城都是捧高踩低之輩。”
“也就是我們娘娘心善,還肯見這快沒了誥命身份的蘇夫人。”
蘇晚晚額頭貼在冰涼的地磚上。
膝蓋跪得隱隱作痛。
靜靜聽着她們對自己的嘲諷和鄙夷。
都說女人嫁人堪比二次投胎。
她和夏雪宜就是兩個最鮮明的例子。
夏雪宜家境普通,卻因爲陸行簡的青睞有加,最終青雲直上當上了皇后。
而她蘇晚晚,丈夫早亡,孃家倒臺,無所倚仗。
如今求人辦事都要受盡冷眼和奚落。
她明白陸行簡的意思。
他是故意借夏雪宜的手磋磨她。
顯擺他們如今帝后和諧一條心,報復當年她在運河上的忤逆。
也罷,這次看清宮裏的態度,她也好徹底死心。
婆母見她帶一身傷回去,以後也不會再逼她進宮請旨。
她的嫁妝足夠豐厚,即便沒有爵位,也夠她和兒子一輩子喫喝不愁。
回金陵那個風水寶地做個富貴閒人,當然比在寒冷的北京城窩一輩子舒服很多。
心念至此,她突然通體舒暢,心裏的鬱悶和不快一掃而空。
只盼日子過得快些,好早點啓程回金陵。
夏雪宜等人還沒過完嘴癮,就聽到有小內侍過來傳話:
“啓稟皇后娘娘,皇上喜歡您送去的冰鎮果子茶,讓奴婢過來送回禮。”
皇帝的回禮是一柄通體潔白無瑕的羊脂玉如意,觸感生溫,一看就價值不菲。
皇后喜出望外。
大婚快一年,皇上終於被感動,對她送去的東西終於有回應了。
她得趁熱打鐵,趕緊親自去皇上面前獻殷勤!
太后不停催她多籠絡皇上,早日誕下皇子纔是最要緊。
夏雪宜打算起身去梳妝打扮,這才留意到殿裏還跪着個礙眼的蘇晚晚。
“蘇夫人平身吧。你今日見本宮可是有甚麼要事?”她不耐煩地敷衍道。
蘇晚晚語氣平靜:“回娘娘的話,妾身想懇請皇后垂憐,讓我兒徐邦瑞繼承魏國公世子之位,未來承爵。”
夏雪宜蹙了蹙眉,冷笑道,
“這事只怕有些難辦。”
“魏國公府的二公子徐鵬舉正在與舍妹雪婷議親,你要讓本宮把準妹夫的爵位讓出來給你兒子?”
蘇晚晚有些意外,隨即垂眸道:“既如此,妾身收回懇請,不打擾娘娘清淨了。”
徐鵬安的庶弟徐鵬舉倒真是長袖善舞,都攀上了皇后孃家妹妹。
這場世子之位爭奪戰,結局已經很很明朗。
她這一趟,註定是白跑,專程過來受磋磨的。
陸行簡可真是無情。
故意戲耍折辱她。
她利落地行禮告退,倒讓夏雪宜有些意外。
出了坤寧宮大門,蘇晚晚倚在連廊邊的欄杆上揉了半天的膝蓋,等着麻木的雙腿慢慢恢復知覺。
連廊南邊靠近乾清宮方向有幾個人影正緩步走過來。
蘇晚晚心頭一緊。
被衆人簇擁的那青山般的俊毅身影,正是正宣帝陸行簡。
若繼續待在這裏,勢必要與他碰面。
可她已經死了爭爵位的心,自然不想去陸行簡面前再受折辱。
她索性瘸着腿下了連廊,朝東邊的景和門走去。
剛巡邏到景和門的一個侍衛卻喊住她:“晚晚姐,您的腿怎麼了?”
蘇晚晚定睛一看,居然是個熟人。
侍衛是安國公家的小孫子,顧子鈺。
“沒事......”蘇晚晚急着避開人,簡單敷衍一句就急着出景和門。
顧子鈺皺眉道:“您都這樣了還趕路呢?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