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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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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七月的南山,正是苦夏時。

山林裏鬱鬱蔥蔥,別說是人,哪怕是躲只大蟲也瞧不真切。

孫廣季皺着眉,這山上的景象跟他前世所見真是大不相同。

就差了這麼一個月的時間,山裏的風貌居然能差這麼多麼?

但無論如何,這株前世害慘了他的人蔘,都絕不能再便宜那狗屁縣太爺!

自己前世替那人四處逞兇作惡,不知替他撈了多少油水,又幹了多少混賬事。

直到他沉滯聲色,喫花酒染了花病,身體落了病根。

他也再不能如之前那般行事利落,那人就立馬將他甩開!

若只是如此便罷了,可那人在國公案事發後,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孫廣季身上!

他自己反而是摘了個乾乾淨淨!

害得孫廣季帶着病,在獄中被折磨了三個月,這纔等來解脫。

孫廣季怎麼能不恨?!

這人蔘他就算自家人分了吃了,都不會再給那人做嫁衣!

孫廣季憋着一股氣,一口氣探進山中很遠,總算依稀想起一些路來。

眼看太陽要下山,他也不留戀,轉頭就想下山。

一想起家裏妻女倆餓得發黃發瘦的臉龐,孫廣季腳步一頓。

這情況怎麼着也得弄點葷腥補補,最好再淘點值錢的,去縣裏換點米麪回來。

樹林間不時傳來鳥叫,但都是些小體型鳥,打起來費勁,也沒二兩肉。

倒不如喫些鳥蛋。

孫廣季抬頭仔細打量着身側的樹,果然瞧見幾個鳥窩。

他扯下腰上的束腰布,牽着它,兩手繞着樹幹一環,兩腳一蹬。

藉着束腰布的着力點,孫廣季幾下就上了樹。

不大的鳥窩裏果然躺着幾枚花白的蛋,伸手一探還是溫的!

孫廣季忙將蛋往兜裏揣,再看不遠處的樹上也有鳥窩。

蚊子再小也是肉,鳥蛋他不嫌多。

他着手下樹,剛下到一半忽然身子一頓。

不遠處那半坡背陰處,鬱鬱蔥蔥擠滿了的針形葉......好像是黃精吧?

孫廣季心裏一喜,也顧不得其他的鳥蛋了,匆匆下樹就往那處跑。

到了近前,一看到那根部的模樣,孫廣季立馬確認了,這就是黃精!

說來也巧,要不是那尋寶隊逼他帶路找藥,他去請教過不少人,現在還真認不出來!

孫廣季操着柴刀,一點點劈砍掉上頭的葉莖,連挖帶刨,硬挖出來幾十株帶根連葉的黃精。

細細密密的根鬚裏,纏着一顆一顆不算大的黃精果實。

這些果實一顆至少也有半兩重,看這模樣,少說也長了三四年了。

孫廣季滿臉興奮,如果他記得不錯,藥鋪裏一兩重的三年黃精,少說一百五十文!

他這些鮮黃精炮製之後雖說要縮水,但一兩至少能開到三十文。

仔細掂量一下,手裏沉甸甸的,得有三四斤重了。

這可是小一兩銀子的收入,相當於普通農戶小半年的收成!

別說買米買面,緊巴一點買肉買糖買衣服也夠了。

孫廣季想到這,忍不住咧嘴笑了。

他來沒帶揹簍,乾脆把上衣解下,兜着藥就往山下跑。

那道旁的兔啊鳥啊,都被他嚇得四處亂飛,偏有那麼兩隻不長眼的往孫廣季面前撞。

他也不客氣,一刀下去便是兩隻鳥命。

前世爲了逞兇,孫廣季可是練過不少兵器的。

尤其現在他的軀殼比前世沉迷酒色之後要更精壯、年輕,這點身手他還是有的。

孫廣季一路下山,到了家天色也才擦黑。

季明嫣帶着孫嫋嫋估計是下田去了,家裏空無一人。

孫廣季沒去喊,只自己生火燒了水,拔了那兩隻鳥的毛,又剖腹清理了個乾乾淨淨。

現下是苦夏,鳥不長膘,只有乾乾瘦瘦的精肉。

而他家裏窮得都住土房了,竈臺上更是沒有半點肥油。

孫廣季只能燒點水把鳥燉了,至於鳥蛋,則是打散摻水,做了個鹽蒸蛋。

早豁了口的碗裏蛋液盪漾着,孫廣季忍不住心想,如果點上一點香油和醬油,那滋味真是美極了。

可家裏只有點粗鹽,更別提其他調味料。

孫廣季忍不住嘆氣,又去看米缸。

裏面哪還有米?

只有薄薄一個淺底的粟米摻麥米,刮乾淨了也就一碗冒一點尖尖。

就這麼點東西,都還是季明嫣準備留着喫個十天八天的。

不管了,全煮了,明天上縣裏再買!

孫廣季直接煮完了粟米,他坐在竈前把控着火候,聞着淡淡的香氣飄出,規劃着接下來的事。

明天先賣了黃精,給家裏添置些米麪糧油,至少帶點乾糧再上山仔細找找那千年人蔘。

人蔘精貴,據說得用鹿角去挖,這東西孫廣季可買不起,但搞個竹籤子,細細地挖、小心些也是可以的。

至於銷路......

孫廣季毫不懷疑,只要他敢掏出千年人蔘,立馬就會被縣太爺盯上!

得想個辦法把這人蔘悄悄地處理掉纔行。

不遠處。

季明嫣好不容易弄完了今日的農活,才牽着女兒慢吞吞往家走。

孫廣季那渾人今天不知道還回不回來,最好是別回來,至少她不用再擔驚受怕。

可一想到對方今天下跪道歉,還扇自己耳光,季明嫣就有些於心不忍。

一旁忽然有人喚她:“季娘,你家好像起竈火了,不是你起的嗎?”

季明嫣心裏咯噔一下,忙抬頭去看。

果然見到自家那小破土屋,正冒着陣陣白煙。

她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該不會是起火了吧?!

她也顧不得太多,鬆開孫嫋嫋的手就往家裏跑。

她這輩子如履薄冰,早年被人冤枉,丟了清白名聲,不得已嫁給自家長工孫廣季,不過是圖對方有把子力氣。

可成親後,這把子力氣就成了毆打她的利器!

她誕下女兒,委曲求全,只爲了她們娘倆有一處安身之所。

可現在,這唯一的破房子也要被燒掉了。

季明嫣不敢想,如果孫廣季回來發現家裏的房子毀了,該是多麼憤怒?

到時候挨一頓毒打都是輕的,保不準要把她和女兒都賣了,以填補虧空!

怎麼辦?怎麼辦?

她便也算了,可她不想自己的女兒落到那步田地!

上天爲甚麼非要這樣對她?

爲甚麼非要把她往死裏逼?!

季明嫣跑得胸腔泛疼,跑得眼前一片模糊,跑得嘴裏滿是血腥味。

她不敢停,也不能停!

直到跑到了家門前,她不顧禮節地撞門而入,卻沒看到想象之中的煙熏火燎。

孫廣季端着一碗不知是甚麼的肉,滿臉疑惑地看着她。

“媳婦,怎麼跑得這麼急?發生甚麼事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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