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時幼禮知道,她一定會和謝時韞再次見面。
可她完全沒想過,自己會以一種屈辱的姿態與他重逢。
“到你面試了,動作快點。”
有人敲門提醒,不耐煩的語氣讓時幼禮打了個激靈,連忙對着穿衣鏡整理妥當。
“來了。”
她今天來面試一個平面模特的崗位,介紹人告訴她薪資優渥,獎金豐厚。
可到了以後才知道,面試的第一要求,是穿某品牌的性感.內衣拍攝一套照片。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扣緊後背最後一顆搭扣,昂首挺胸的走進攝影棚。
推門進去,冷氣比外面開得更低,呼吸間能嗅到空氣裏裹挾的幾分熟悉菸草氣息,是上乘的進口雪茄味道。
時幼禮始終低着頭,直到站定以後,才抬眼看向坐在扶椅上的男人。
煙霧繚繞,等她定睛看清楚男人的面部輪廓時,瞳孔幾乎是瞬間縮緊,身體因爲濃烈的恨意而開始微微顫抖。
她剋制着聲線,可也阻擋不住她音調的沙啞:“怎麼是你?”
時幼禮穿着一件淺粉色系脖文胸和繫帶三角褲,飽滿的線條盡顯,肌膚細膩光澤。
烏黑順滑的頭髮垂落肩頭,臉上濃得誇張的妝容有些花了,但不影響她與天俱生的美感。
若是此刻把她丟到維多利亞的秀場上,怕也能勝出幾分姿色。
無框鏡片下,謝時韞看她的眼神淡漠,只是靜靜的打量她。
謝時韞向來如此,看人的眼神從來是冷的,彷彿從來沒有甚麼事情能驚動他的波瀾。
以前,父親時庭錚就常常誇讚他,說他有天生的上位者風範,以後必成大器。
此時此刻,他卻用那審視的目光也這麼盯着她看,讓她覺得如蟻啃咬,渾身不自在。
那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因爲他的視線,而開始覺得隱隱灼燒。
房間裏的男人凝視着距離不到兩米的時幼禮,目光逐漸夾雜了些許玩味。
男人微微啓脣,好似再嫺熟不過的吐出二字:“禮禮,又見面了。”
再普通不過的口吻,卻讓人仍感覺到曾經的狎暱。
時幼禮眼眶一紅,差點沒調整好情緒,她深吸一口氣,語氣帶着生硬的呵斥:“謝時韞,你沒資格這麼叫我!”
只有最親近的人才會喊她的乳名。
可如今的謝時韞,早就不配了。
自打父親將謝時韞這個孤兒領回家的那天起,她便一直把他當做親人對待,父母也把他視若己出,連公司的事都交給他打理。
可沒人知道,他非但不懂知恩圖報,還是條咬主子的狗!
半年前,時幼禮的父母因公司遭人設計陷害,一時出現資金漏洞,被迫鋃鐺入獄。
朝夕之間,鼎盛的時家便淪爲一片廢墟。
時幼禮哭着求謝時韞想辦法救救父母,他卻只是彎下腰,輕柔的撫一撫她的臉,將她面頰上的眼淚擦去。
與他溫柔行徑毫不相符的,是他接下來說出的話。
他說:“禮禮,人是我親手送進去的,怎會有救他們的道理?”
如同鬼魅,讓人後背發寒。
自此往後,二人之間,再無恩情,只剩仇恨。
被她這麼呵斥,謝時韞也不惱,只是改了稱呼,“時小姐,幾月不見倒是越發潦倒,比我之前預想的境地,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都淪落到來當內衣模特了,還不算悽慘算甚麼?
可時幼禮聽不下去他這種言語侮辱,衝上去就要扇他巴掌。
可男人的反應比她更快,不等她的手落在他的臉上,抬手便堪堪一握,將她的手腕攥在掌心。
那一處露出來的肌膚在冷氣的侵蝕下早就變得冰涼,她的骨架小到他的手環兩圈估計都還有盈餘。
她咬牙掙脫,可謝時韞的力道更大,只不過掌握在了合適的區域範圍內。
他沒有捏疼她,也不打算鬆開她,只是脣角浸着的笑意逐漸冰冷,“驕縱的脾氣倒是一點沒改,以爲自己還是時家的小公主?”
他說完,又恍若剛想到甚麼比喻,語調輕佻:“穿這麼一身,倒還真像個酒吧裏暖場‘公主’。”
他語調散漫,毫不吝嗇挖苦口吻:“原來時家二老當年花那麼多錢培養你的形體和氣質,是爲了讓你如今用這種方式回本。”
謝時韞冷淡地瞧她一眼,嘲諷直接寫在臉上,“時小姐向來養尊處優,這樣的工作委實是讓你喫苦,還是趁早穿上衣服走人才是。”
他刻意咬了字音,加重了“養尊處優”的語氣,譏諷的意味昭然若揭。
從看到謝時韞的那一瞬起,時幼禮就猜到自己的工作會泡湯。
趕盡S絕,纔是他的一貫作風。
時幼禮咬着脣,眼神含着恨意,死死地盯着他,喉嚨間擠出一句發自內心的詛咒:“謝時韞,你怎麼還不去死?”
自打家裏出事以來,她沒有一天不恨他,沒有一天不詛咒他去死。
“我死不了。怎麼,讓你失望了?”謝時韞語氣收斂,眸光漸漸變得冷漠,“看來還是我心軟,就該送你和你父母一起在監獄裏重聚,也許還能納你一份感恩戴德。”
“你不配提我父母!”時幼禮的眼睛因爲過於憤怒而發紅,羞惱和無助情緒一時席捲,只能用毫無威懾力的話語謾罵他:“你就是一頭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一條永遠喂不熟的狗!”
謝時韞一手抄進口袋,對她的謾罵已經不痛不癢。
自打他坐上時庭錚的位子以後,那段時間聽到的嘲諷和侮辱,要比她這兩句話要刺耳難聽的多。
而短短几月的功夫,現如今整個濱城膽敢這麼指着鼻子罵他謝時韞的,怕是隻有面前這麼一位。
他沒跟她大發雷霆,只淡淡的丟下一句:“時幼禮,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蠢。沒了你爸媽,你混得確實很差。幼稚成這樣,還想給你爸媽報仇?”
話已至此,謝時韞索性連“時小姐”也懶得叫了。
他的眼神不掩飾嘲弄,脣角勻出一絲譏諷,語氣和三年前一樣毫無溫度:“先能靠自己活下去再說,廢物。”
便從房間裏走了出去,反手摔上門。
那些話語實在刻薄奚落,時幼禮的眼淚差點又要奪眶而出,手指用力的嵌入手掌心,生理上的疼痛讓她的眼淚憋了回去。
至少他有一句話說得對。
她還要給父母翻案,爲父母報仇,再S了這個狼子野心的閻羅。
她不能哭。
......
時幼禮回到更衣室,換回了來時的衣服。
對着鏡子,她面無表情地用紙巾狠狠地擦去脣上的脣膏。
傍晚,男朋友秦途開車過來送她回家,手裏還捧着束從花墟街買來的打折鮮花。
時幼禮一眼看出花朵有點打蔫,但還是笑容滿面的接過,“謝謝。”
“今天面試順利嗎?”秦途關切地問。
時幼禮隻字不提今天發生的一切,只給了個含糊的回答:“在等通知,我再找找別的工作。”
她語氣自然輕快,全然不見剛纔在攝影棚裏的狼狽和屈辱。
從小到大的驕傲,讓她不願以弱示人。
二人車子逐漸駛遠,無人覺察到馬路對面的拐角處,一直停着輛卡宴。
車內的男人穿着矜貴,眉宇間淡漠孤傲,眼神清淡地看着路對面。
看到她面帶笑容上了男人的車,謝時韞冷嗤一聲,眼底鋪着一層淡淡的寒意。
他的目光緩慢收回,逐漸變得冷冽。
“瑞青。”
“謝總您吩咐。”
謝時韞凝視着那輛遠去的車子,抬一抬脣,極爲無情冰冷的口吻:“去查下車牌號。”
“您要做甚麼嗎?”瑞青問了句。
謝時韞緩緩開口,聲音冷淡:“給小姐送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