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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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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丑時時分,不遠處的廂房裏似乎發生了爭執,隱約有哭喊聲傳來,不過很快靜了下來。

直到卯時初刻,高大的身影自牀榻起身,下地落座斟了一盞茶,外面再次響起了鳥鳴聲。

傅硯辭薄脣微啓,“進來。”

門應聲而開,地上跪着一個人。

來人面帶不屑,迅速瞥了一眼牀的方向,垂頭道,“爺,是小的疏忽。”

這小丫鬟忒不要臉了。

不過他分明提醒了主子了。

爲何還會——

“無妨。”

傅硯辭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茶,徐徐把玩着茶盞。

“出門數月,讓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墨雨垂下頭,“回主子的話,小的查到兩年前,大奶奶乳母王嬤嬤的小兒子惹上了人命官司,後來大奶奶故去,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了。”

“當年邊關告急,您在府中留了穩婆,按理說,大奶奶生產不會出現變故,可穩婆卻被王嬤嬤給支開了,身邊可信的丫鬟也都一個個的恰好都沒在,除非......”

是被最信任之人出賣。

“那老東西呢?”

“王嬤嬤年事已高,糊塗了。說話顛三倒四,認不得人了。”

這纔沒被滅口。

墨雨知道主子平生最恨背主之人,想了想幸災樂禍道:“那老東西如今已經癱炕上了,因爲偏心小兒子,現在日日受大兒媳婦的磋磨。”

活着比死了遭罪,他纔沒下手了結了她。

“知道了。”傅硯辭擺了擺手。

墨雨剛想退下,轉身之時看了一眼牀帳,忍不住多嘴道:“主子,昨日小的親眼所見這丫頭推門進來——”

正說着,門外又一身影跪地,“主子,查到了。”

“進來。”

墨風將提留的包裹放在了傅硯辭面前的桌子上,緩緩打開,“昨夜主子丟的這個香爐,裏面的香叫做度春宵。”

傅硯辭抬手拈了拈香灰,“芙蓉暖帳度春宵,倒是會取名。”

“這香乃暹羅進貢,最早用於宮廷,後來開了海禁,京中這纔有多餘售賣,不過物以稀爲貴,二百兩一錢。並不爲尋常家使用。”

尋常百姓幾兩銀子就是一年的嚼用,怎麼可能花這麼多錢買助興之物。

百姓不捨得買,丫鬟就更不可能捨得買。

那麼昨日算計他的背後推手,不用想都知道是誰了。

傅硯辭不由得冷笑一聲,“二百兩,倒是大手筆。”

“這個丫鬟呢?”

“梅久是二小姐房裏的灑掃丫鬟,原姓沈。與燒火丫鬟春桃是同村,也是她薦入府的。籤的是活契,爹孃倒是樸實。家裏有個哥哥不太着調,混跡賭坊。之前曾來府上大放厥詞說要給她贖身,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賭徒的話,哪裏可信,比放屁還不如。

“聽門房說,前幾日沈家哭哭啼啼尋來,他隱約聽了一耳朵,說是欠了利滾利的賭債,約麼二百兩......”

傅硯辭手一頓,垂下了眼皮,心中已明瞭:這就是她自薦枕蓆的理由。

“我記得,這丫頭救過明珊。”

“沒錯。”

說到這兒,墨風忍不住心中嘆氣,救命之恩吶。

常人對待救命恩人,不說供起來養着,賞錢也是要有的,還得會厚賞!

不光是爲了表達感激,也是要做給其他下人看的。

這樣以後再遇到了危險,還會有奴僕前仆後繼去擋刀。

這叫千金買骨。

偏偏侯府二小姐傅明珊看不開事。

別說賞銀了,這麼重的恩情,換個輕快點的活計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偏偏連提拔都沒提拔。

事隔這麼久,梅久仍舊還是個灑掃丫鬟。

這樣的主子,怎麼可能讓人死心塌地去追隨。

下人們家裏遇到難事,自然也指望不上了。

所以也只能改換香爐,另攀高枝了。

墨風能想到的事情,傅硯辭自然也能想到。

見自家主子神色不愉。

一旁的墨雨嘿嘿笑了,解圍道:"那二小姐的性子......哪裏比得上主子,賞罰分明。"

傅硯辭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墨雨。

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嘆息道:“二百兩。”

二百兩能買一炷香,也能買一條命。

墨風聽到二百兩,面色有些古怪,嘴巴動了動,欲言又止。

傅硯辭自然將他的表情悉數收入眼底,“說。”

墨風忽然朝右偏了偏頭,“屬下只是覺得奇了怪了,怎麼這麼巧都是二百兩。

聽聞春桃娘得了癆病,前前後後欠了不少錢。

說京郊回春堂有妙方,二百兩包治好......”

傅硯辭眉頭幾不可聞地蹙起。

墨風性子沉穩,話少。不是甚麼雞零狗碎之事都要擺上來說一番的。

說這些肯定有緣故。

這時,墨雨眼神一亮,“春桃?昨日您睡得早,東跨院的動靜鬧得挺大。

春桃......爬了三公子的牀,恰好被三奶奶堵個正着......”

“三奶奶當場發作,讓人堵着嘴打了板子,據說三十板子下去,人就斷了氣兒了......”

他聲音落地的同時。

屋裏響起一聲倒吸聲。

聲音不大,只是習武之人耳朵都比較敏銳。

墨風下意識地往牀榻方向掃去——

一旁墨雨用胳膊肘捅了墨風一下,眨了眨眼睛,抬手拍了拍臉。

墨風一怔,明白他是說梅久爬牀厚臉皮。

梅久先前救二小姐時,墨風在場,對她心有敬意,也同情。

若不是走投無路,誰願意出此下策作踐自己。

他剛想爲之辯解一番。

傅硯辭擺了擺手,“都下去吧。”

兩個人躬身退了出來,傅硯辭徑自起身,緩緩走到牀邊,掀開了牀幔。

牀上躺着的梅久似乎還睡着,看似很乖覺。

眼睛緊閉着,睫毛卻微顫。

她是仰躺,頭下紅綢枕巾一團深色,洇溼了一片。

他抬眸看向她的眼角,仿若小溪蜿蜒而下,淚水潺潺。

夜裏孟浪之時,她也啜泣不止。

不過此時落淚,顯然不是爲他。

傅硯辭低聲道:“既已醒了,起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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