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再睜眼,梵音重生在被沉塘的三日前。
她看着眼前滿桌的人,尚還在恍惚,雲寒謹的斥責聲便在耳邊響起。
“沒看見糯兒來了嗎?她不喫蔥,你放這麼多蔥幹甚麼?趕緊去把菜全部倒掉重做。”
“速度快些,別讓糯兒等太久,她身嬌體貴,餓不得。”
雲寒謹時常宴請同僚,因她做飯好喫,菜品又全都是難得一見的山珍海味,他同僚們喫過便讚不絕口,故此,每次都讓她這個當家主母親自下廚。
她本纔是嬌生慣養的人,大暑的天,卻累的全身溼透,煙熏火燎幾個時辰,爲他們做出滿桌的飯菜。
可就因爲蘇糯兒不請自來,讓她全部重做。
蘇糯兒理所當然。
那些同僚們與蘇糯兒熱絡的寒暄,同時不忘催促梵音,“雲夫人,別站着了,趕緊去做吧,要是餓着蘇小姐,你夫君可會不高興的。”
曾經,梵音爲着雲寒謹高興,即便這種累死累活不合理的要求,她也全都照做。
甚至安慰自己,雲寒謹是把她當做妻子、自家人,纔會讓她做這些。
讓賓客盡歡,是她作爲女主人應該做的。
可死過一次她纔看清,無論她這個妻子做的多好、多盡責,都捂不熱雲寒謹的鐵石心腸。
“想來,表姐也是心疼這些熊掌魚翅價值不菲吧,倒掉確實可惜。”
蘇糯兒嘆了口氣,大度道,“不怪表姐不想給我重做,是糯兒不請自來,給姐夫你添麻煩了,我一個人不喫也沒甚麼的。”
“不過就是些熊掌魚翅,都是黃白之物就能買來的俗物,也只有滿身銅臭的商戶之女,纔會那麼計較看重。”
雲寒謹滿臉嫌惡,彷彿梵音是甚麼下賤東西。
“我早就告訴過你,銀錢不過是身外之物,斤斤計較只會惹人厭煩,我最討厭你這副上不得檯面的樣子。”
若是以往,聽見雲寒謹這些話,梵音早就心慌忐忑的道歉自省了。
她怕他生氣,怕他嫌棄她。
可如今看着他這幅清貴傲慢的模樣,只覺得可笑至極。
他一個四品郎中,月銀也就六十兩,還不夠買這一桌的食材,有甚麼資格這般大放厥詞?
一邊享受着她帶來的榮華富貴、奢靡享受,一邊又自命清高,虛僞至極!
“呵!”
梵音笑出聲,“既那麼看不上這些黃白之物,就別喫用我的錢買來的熊掌魚翅啊,一邊喫一邊嫌,算甚麼?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雲寒謹傲慢的表情一僵,不可置信的看向梵音,“你說甚麼?”
“我說——”梵音一字一句,“你賤!”
“梵音!”
雲寒謹大怒,臉色鐵青,“別以爲你有幾個臭錢,就可以這樣和我說話,不過是個低賤的商戶之女,你算個甚麼東西?”
“我雲寒謹乃是禮部郎中,正四品官,是清流雅士,你這樣的身份,本就配不上我。”
“我沒休你,已是恩賜,你竟還敢拿這些骯髒的黃白之物來噁心我?簡直不知好歹!”
同僚們立即附和,“商戶之女,無才無德,也就只能拿錢來填草包的靈魂,殊不知金銀錢財,在清流雅士面前,纔是最不齒的東西。”
“況且,雲兄很快就會升任禮部侍郎,那可是正三品高官!雲兄馬上就會成上京真正位高權重的名流,雲夫人,你這樣低賤的身份,根本就配不上他,你高攀至此,是你十輩子修來的榮幸。”
禮部侍郎,是她買的,到頭來,卻成了她沒有自知之明的高攀。
一羣放下碗罵孃的牲口!
“老孃還真就不稀罕了。”
梵音一把掀了桌子。
砰砰砰!
碗碟稀碎,滿地狼藉。
衆人大驚失色,不可置信的看着梵音。
他們經常受邀來雲家喫飯喝酒,對這位雲夫人也算了解,她本身脾氣不算是個好的,可太愛雲寒謹了,愛到無論雲寒謹提出多麼過分的要求,對她多麼嫌棄、呵斥辱罵,她都卑微忍受,從不會反抗。
可以說,雲寒謹說的話就是聖旨,他就是她的天,是她的命!
但她方纔不僅罵了雲寒謹,還動手掀桌......她到底是在廚房偷喝了幾斤酒,竟敢瘋成這樣?!
“梵音,誰給你膽子你這麼鬧的?”
雲寒謹怒不可遏,冷聲威脅,“當衆掀桌,粗鄙不堪,不成體統,簡直丟盡我雲家的臉面。現在,馬上跪下給糯兒,給我同僚們道歉,否則,我休了你!”
“休我?”
前世她眼盲心瞎,爲他傾盡所有,操勞一生,卻落得沉塘慘死。
今生,她再不會重蹈覆轍,更不會讓雲寒謹趴在她身上吸血,她倒是要看看,沒了她送禮打點,他怎麼坐上這三品侍郎之位,怎麼前程似錦!
“我求之不得!”
“煩請雲大人趕緊動筆,你的妻子,我一刻鐘都不願多當。”
雲寒謹愕然一怔,梵音還從來沒敢在他面前這樣硬氣過。
想到她以前卑微乞求他憐愛的模樣,她有多怕被休,他比誰都清楚。
他冷笑,“好得很,我看你能嘴硬到甚麼時候!今晚回去我便寫休書,梵音,但願你拿到休書趕緊滾,別再跪着求我留下你。”
“同僚們,家中蠢婦鬧成這樣,擾了大家興致,實在抱歉,我請你們出去喫。”
雲寒謹帶着一羣人浩浩湯湯的離開。
走出蘭苑,同僚忍不住開口。
“雲兄,你真要休了她?”
“當然......但是,她敢讓我寫休書麼?”
“就是就是,雲夫人愛你如癡,視你如命,離了你她都不知道怎麼活下去,怎麼可能讓你寫下休書?晚上回去,肯定已經跪在你房門口求你了。”
雲寒謹不置可否,滿臉傲慢,“這次她如此不成體統,我可不會輕易原諒她。”
“不過就是做個飯菜,就敢鬧得這樣大,也是平日裏對她太過寬縱。雲兄,依我說,你就該好好教訓教訓她,讓她罰跪三天三夜。”
“李兄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