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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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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某一瞬間,太子面上的神色在陳螢眼中近乎溫存。

陳螢抓住這個機會,說了昨夜有人來她屋子裏,揚言要毀了她的臉。

太子沉默了片刻,最後甚麼都沒說,只是垂着頭給陳螢繫好了衣帶,把錦被蓋回她身上,又用指腹爲她擦乾臉上的眼淚。

而後他起身,“安心睡吧,不會再有人傷害你。”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

陳螢怎麼睡得着,她在繡着鴛鴦的軟枕上側過頭,望着男人挺秀高挑的背影,直望到他走出宮殿,徹底看不見,才止了眼淚,心事重重地盯着帳頂。

不知過了多久,陳螢在迷糊中墜入夢境。

夢裏,仍是那個荒涼偏僻的院子,一羣人圍着她,面孔各異,陳月如和國公夫人站在最前面,一人拿鞭子抽打她,一人拿髒水往她身上潑。

她想要反抗卻被緊縛手腳,只有脖子和腦袋能轉,於是徒勞地東張西望,卻在人羣中看見了太子。

他就負手立在那裏,靜靜地盯着她看。

她要朝他開口時發現嘴巴被堵住,而陳月如已經穿着太子妃的華服,扔了手裏的鞭子,改拿着結實的繩索在她脖子上比量了。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窒息感密不透風,陳螢徒勞地掙動,卻越陷越深......

“姑娘,姑娘!”

陳螢猛地從牀上坐起,出了一身冷汗,身上剛塗過藥的傷痕處又泛起了疼。

“姑娘,您終於醒了。”

一個長着討喜圓臉的年輕宮女站在她牀邊,抬起手中絲帕,小心地爲她擦着臉上的汗,“奴婢名喚春桃,奉太子殿下之命來伺候姑娘。”

陳螢剛從噩夢中驚醒,這會子還沒有緩過來,盯着人看了半晌。

春桃見陳螢沉默着不吭聲,又朝她笑了笑,露出臉頰兩邊的小酒窩,“太子殿下已經將姑娘抬爲侍妾,吩咐了奴婢以後伺候您,主子有甚麼需要的都可以和奴婢說。”

陳螢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有了位分。

雖然只是個最低等的侍妾,但好歹也是主子了。

她頓了頓,又試探着問,“賴公公呢?”

賴公公就是先前負責安頓她的內侍,春桃聽她問起,臉上甜美的笑容不減,愉快地答道:

“殿下說了,賴公公對姑娘您不敬,已經被殿下砍了手,拔了舌頭,拉出去發落了。”

陳螢心裏有些意外,她也知道賴公公是服侍過皇后的老人,仗着有資歷纔敢在她面前拿腔作調,所以見了太子都沒敢明着告狀。

卻沒想到,太子竟然爲她處置了賴公公。

而且手段這樣狠厲,半點都沒留情。

春桃接着道:

“殿下還派了侍衛在錦繡閣守夜,姑娘可以放心了。”

陳螢聽到太子安排得這麼細緻,心裏生出一點點歡喜。

並不是她天真,以爲這麼輕易就能得到太子的寵愛,以後就能坐享榮華富貴了。

只是覺得太子願意對她三分用心,她未來的日子就有指望。

可接下來連着好幾日,陳螢都沒能見到太子一面。

她向春桃打聽,春桃答道:

“這幾日殿下忙於政務,再加上大婚的日子快到了,殿下一直沒到內院來。”

三日後,終於到了太子大婚的日子。

從陳國公府到東宮的路上鋪滿了十里紅妝,陳月如風光大嫁,單是嫁妝就裝滿了幾十輛馬車,轟動了整座京城。

當夜,喜慶的歌舞聲傳進寂寥的錦繡閣。

陳螢對着燭火繡花,紅錦布上雙宿雙F的鴛鴦被她的巧手繡得栩栩如生,她心裏卻泛着苦澀。

今晚是太子和她嫡姐的洞房花燭夜,可她卻要獨守空閨。

誰讓嫡姐貴爲太子妃,而她只是連品階都不配有,半奴半主的侍妾。

這條路不是她自己選的,可既然走在了上面,她也只能咬牙好好走下去。

又過了許久,外面的歌舞聲終於消失在了夜色中,陳螢也有了些許睏意,放下手裏的繡品,吩咐春桃熄了燈。

她剛爬到牀上,就聽見外面響起的腳步聲。

然後是春桃驚訝的聲音,“太子殿下,您怎麼來了?”

太子穿着大紅的喜服,他剛喝過合歡酒,一張俊顏卻冷得像冰。

他站在院門處,看着陳螢披了件衣服匆匆迎過來。

陳螢走到他身前剛要跪下見禮,卻被他用力攥住手腕,“別動。”

他沒有收斂力氣,陳螢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她也不敢喊疼,只是柔聲道:

“今夜是殿下大喜的日子,奴婢恭賀殿下。”

她沒有問太子爲何要拋下新娘子來錦繡閣,清媚動人的臉上只有看見他的歡喜。

好像只要他願意來看她,對她來說已是最大的喜事。

見到她這般模樣,太子心裏一片複雜的滋味。

他鬆開了她的手腕,又去鉗住她的脖子,讓她抬起頭好好地看着他的眼睛。

陳螢的眸子裏彷彿泛着星光,把他的面容映得朦朧又好看。

“殿下......”

她剛輕喚了一聲,下一瞬就被太子摟入了懷裏。

陳螢身子嬌小纖弱,整個人都埋在了他的胸膛,隔着幾層衣物,她能感到他的身體在發燙。

呼吸之間都是合歡酒的味道,她羞紅了耳朵,低聲道,“殿下,您喝多了。”

太子無言地抱了陳螢許久,然後牽着她進了錦繡閣。

和太子妃的新婚之夜,他睡在了陳螢的牀上。

但他沒有藉着酒勁兒要了陳螢的身子,只是把她抱在懷裏,像抱着稀世珍寶般靜靜躺到了天亮。

陳螢不知他心裏在想甚麼,喝醉了的他和平時很不一樣,忽然展露的溫柔讓她感到惶恐。

等到次日她醒來時,才發現身邊是空的。

她以爲太子已經離開了,抬頭時卻發現他就坐在牀邊,正在垂眸端凝着她的臉。

陳螢臉上微紅,只覺得他的眼神說不出的深情。

太子很快就收斂了這份深情,神色又變得淡然。

“殿下,讓奴妾伺候您更衣吧。”

陳螢剛要走過去,卻聽他淡淡道:“不必,坐。”

她愣了一下,看見他抬手一指梳妝檯,才明白他是要她坐在那裏。

陳螢心中雖然疑惑,但還是聽話地走過去坐下。

然後,她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太子也坐到了她身邊,與她一同對着銅鏡。

鏡子裏映出她和太子的面容,一個清豔嬌媚,一個俊美矜貴,都是眉目如畫,仿若絕配。

陳螢的心砰砰跳着,她感受到太子握住了她的右手。

他手心微冷,可相碰的那一刻,她的身子卻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太子看着鏡子裏的她,嘴角含着淺淡笑意,緩緩握着她的手去取妝奩盒裏的眉筆。

“殿下......”

陳螢嬌怯的,柔喚了一聲。

她不明白,爲何原本還瞧不起她,說她放浪輕賤只配做個侍妾的男人,怎麼忽然就待她這般溫柔了。

難道是他醉酒那一夜看見了她身上的傷,覺得她可憐,才轉變了態度嗎?

陳螢不敢細想,她怕她會自作多情。

太子清冷的聲音在她耳畔低低道:

“遠山如黛,近水含煙。你有雙含煙眼,自然也要配上遠黛眉了。”

他握着她的手,動作輕柔,爲她一筆筆畫出遠黛眉。

陳螢也是頭一次知道,這個看着高冷強勢,好像只有萬里江山才入得了眼的男人,居然也會做這麼細緻的事情,給她這樣微不足道的小女子畫眉。

她心裏湧起說不出的滋味,又忍不住去想,殿下畫得這麼好,以前定是給別的女子畫過吧?

那個讓他願意爲她拿起眉筆的女子是誰?

陳螢不再想下去了。

既然已經入了東宮爲人妾室,她就知道她這輩子都與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無關。

那些小女兒家不切實際的幻想,早就應該放下了,不然只會害了她自己。

“殿下賜奴妾遠黛眉,奴妾好生歡喜。”

陳螢嬌媚地笑着,順勢靠在太子懷裏。

太子的眸光一沉,他畢竟也是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

這一大清晨的,體內本就躁動,又哪裏經得住懷裏的尤物這樣撩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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