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以裴輕鴻的身份,又兼祧兩房,懷裏抱着定然是春花產下的孩子。
可那女娃,卻喊蘇雲朝爲孃親。
難不成,
蘇雲朝就是......醜女春花?
頓時,花廳氣氛沉凝,落針可聞。
裴阿柱喉嚨艱澀,“二弟,難道蘇姑娘就是......”
一道低沉而溫潤的男音響起:
“大哥,你想錯了,大嫂和蘇姑娘關係親厚,讓萍萍他們兄妹幾個認蘇姑娘爲乾孃。
萍萍年幼,乾孃也會喊作孃親。”
裴輕鴻不比當初瘦弱的半大小子,哪怕稀鬆平常的幾句話,都透着不容置喙的氣場。
鎮得裴阿柱舌頭打結。
“啊,原來是、是這麼回事......”
下意識看向萍萍。
臉頰肉嘟嘟,肌膚粉白,五官精緻,墨黑色大圓眼,靈動又漂亮。
“萍萍是吧,這小模樣真俊。”裴阿柱找補的誇了句。
光瞧長相,還真看不出與春花有甚麼關係。
裴阿柱再看三兄弟,個個精雕玉琢,小小年紀就教養不俗。
這是春花那醜婆娘,能生出的孩子?
可目光落在裴輕鴻優渥的臉上,
他又不得不信,
說不準是他老裴家風水好,子孫後代模樣都不錯,香火興旺,纔多子多福。
付婉婉卻故作爲難,怯怯道,“雖說蘇姑娘與姐姐的兒女認了乾親,可到底是裴家的家宴,我是當了孃的,擔心姐姐要聽到了,會不太舒坦......”
話落,裴阿柱瞧她的眼神更柔和。
他的婉婉還是那麼善解人意,哪怕春花那醜婆娘霸佔了正妻之位,她也爲了自己委曲求全。
“你說的也有點道理。”
裴輕鴻落坐在圈椅,儀態翩翩君子,身形勁瘦挺拔,不像五穀不勤的文弱書生。
見這尊貴的侯爺,竟然應了她的話。
付婉婉心頭不由火熱,
不就變相承認了她的身份?
這麼一來,成兒和茗兒很快就算過了明面的嫡子。
春花啊,春花,你拿甚麼跟我比。
下一秒,
就聽裴輕鴻微啓薄脣:“付姨娘如此體諒人心,那就撤掉她的碗筷。”
付婉婉討好的跟着說:
“畢竟是乾親,也不用太過,那就撤去......撤誰的?”
沒聽錯的話,
不撤蘇雲朝的碗筷,而是來撤她的?
付婉婉臉色霎時煞白,“二老爺,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
“二弟!”
裴阿柱不滿,“婉婉可是你長嫂,怎麼能撤她的碗筷?”
他對上前的婆子呵斥:“別動,沒聽我的話......”
話音戛然而止。
婆子看都沒看他一眼,手腳利落的收拾掉付婉婉面前的餐具。
被下人無視,
這比當場被扇耳光,還要羞恥幾分。
裴阿柱這才恍然,偌大的侯府裏,真正算得上主子的,只有裴輕鴻。
而他屁都不是。
裴婆子見大兒子一家神色難堪,也出聲幫腔:
“老二,你對自己大哥的人,怎麼還這麼苛刻,這又不是官場......”
“無媒無聘不算妻,反而奔者爲妾,上門爲婿,不知大哥的情況是哪種?”裴輕鴻神色淡漠。
他嘴角微勾,看上去好像很溫和,可花廳無人敢大聲喘息。
“你大哥他在外面流離失所,好不容易纔平安歸來,一頓團圓飯而已......”裴婆子聲音漸弱。
以前小兒子年歲還小,她倒敢以孝悌的名義,勒令他聽從長輩。
現在不同往日,小兒子纔是侯府的話事人。
裴阿柱尷尬的悶了口酒。
當初他並不是迎娶付婉婉,而是被付家視爲贅婿。
這段往事並不光彩,當下他對付婉婉也有了點不悅。
好端端的,惹了二弟不喜。
看裴輕鴻的眼神,透着小心翼翼,生怕惹他不快,“婉婉,她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還請二弟多多諒解。”
後者冷涼的眼神掃來,
他憋紅着一張臉,最後訕訕的放下筷子,渾身不自在。
蘇雲朝無視廳內的低氣壓。
大房一家於她而言,不過是跳樑小醜。
親手舀了一碗鴿子羹,遞到女兒櫻桃小嘴邊,柔聲道:“萍萍,乖,喝湯。”
“都到姑姑這邊來。”
裴菱菡就將三個小侄兒,引到身邊的座椅。
他們沒有立即動筷,而是對裴老頭和裴婆子,奶聲奶氣的問安:
“見過祖父祖母,願祖父祖母安。”
白淨淨的小臉蛋微鼓,小嘴笑彎彎,身上都穿着大嫂親手做的學子服。
淺藍色對襟長褂,黎錦表面繡了金色蘭花,頭頂帶着相搭配的方帽,兩條絲帶垂在耳邊。
乖萌好看,又招人喜歡。
“好好好,你們都讀書累了,都給奶奶多喫點。”
“你們有二叔的風範,可要好好唸書,別丟了侯府的範兒。”
裴老頭和裴婆子都笑得合不攏嘴。
雖說是春花那晦氣婆娘生的,可他們老裴家的種好。
這奶娃娃一個個都漂亮結實,光看着就滿心歡喜。
人不怕有缺點,怕有對比。
當二老看到對面倆小胖墩,喫飯還吧唧嘴,哪怕這虎頭虎腦的模樣,是村子裏最受歡迎的。
初見寶貝大孫子的喜悅也消散了點。
也不知大兒子怎麼養的......
蘇雲朝剛放下羹湯,丫鬟過來附耳輕語:
“小姐,梁府的四小姐送來請帖,說要請你赴宴。”
赴宴?
怕又是場顯擺寵愛的戲碼纔對。
蘇雲朝嘴角勾起抹諷刺,這七年前的一次意外,梁府人發現她纔是遺落鄉間的真千金。
可卻嫌她臉上有瑕疵,所嫁夫婿早亡。
是個不詳之人。
寧可護着鳩佔鵲巢的假千金,也不願公開身份,但卻仰賴她身邊的“自己”——醫術。
她以蘇雲朝的女醫身份,去救治抱病在身的梁夫人。
只爲還清七日難產落下的病根,用七年的時間減輕她痛楚......
這邊,付婉婉打着趕走蘇雲朝的算盤落空,碗筷被撤,花廳裏無人搭理她。
處境頗窘迫。
悄颳了蘇雲朝一眼,眸底閃過恨意。
不過是跟侯府奶孃一樣的貨色,等她執掌中饋有蘇雲朝好瞧的!
她眼眶泛了紅,淚水將落未落,提着裙襬就快步出花廳到外廊。
背影楚楚可憐。
裴阿柱忙對二老告辭,抬腿就去追付婉婉,也不管還留在花廳的兩兒子。
“你怎麼就出去了?”
付婉婉袖口拭去眼淚,“你二弟都發聲了,我怎麼也要顧及你的顏面,委屈我一個不算甚麼。
想來我沒參加家宴,姐姐也會好受些。”
裴阿柱對春花更厭惡,忙安慰:
“別擔心,二弟是朝廷命官,以忠廉孝悌聞名。
春花只是佔着長嫂的名,我都懶得看的貨色,二弟怎麼會喜歡?
我想二弟是爲了不落人口舌,才說了那些話。”
“我們千里迢迢來到侯府,自然是看二老爺的臉色行事,沒甚麼委屈不委屈的,不過......”
付婉婉眼眸亮起精光:
“來京城的路上,不是傳聞吏部尚書梁大人的府上,明日要舉行宴會,不如求份請帖?”
聽這些話,裴阿柱心裏不太舒坦。
二弟畢竟是崇陽侯爺,他只是個毫無權柄的小小地主,不知有多久沒求過人了......
兩人聊了一會,裴阿柱剛準備去喫飯,就見蘇雲朝出了花廳,往後院而去。
神使鬼差,他悄悄跟上。
卻見蘇雲朝和丫鬟卻跨向一個院落。
他抓住路過的小廝問,“那是誰住的院子?”
“回大老爺,是大夫人的居所。”
春花住那裏?
想到婉婉因她受辱,裴阿柱不由抬腳,跨入月洞門尋她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