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活着的白月光
家裏破產那天,母親吞了大量安眠藥,她逼着我也喫。
藥丸被塞進嘴裏時,是蔣崇救了我,我吐了他一身,他卻不嫌棄並將我撿回了家。
他讓我跟着他,這一跟,便是十年。
一個月前,蔣崇將我趕了出來,讓他的新女友住了進去。
同一天。
是他新女友的生日,也是我攻略他的最後期限。
在一片祝賀聲中。
我被系統抹殺了。
……
六點收到蔣崇的電話。
我十點出現,隔着門,我再次聽到他提起了曾經。
可這一次他不再是救我命的英雄,他喝醉了,與人調侃着。
“早知道梁影會死皮賴臉纏我這麼多年,當年我纔不管她。”
他喝得醉醺醺的,靠在他的新女朋友肩膀上,摟着對方的腰,貼着她的耳畔,“要不是看她可憐,我早讓她走了。”
蔣崇的每一任女朋友無一例外都會喫我的醋。
像是爲了印證我們是清白的。
蔣崇會安排我陪着他們喫飯,看着他們互相投餵,溫泉旅行也會帶上我,讓我泡在池子裏看他們**,上一次我爸媽的忌日,蔣崇的女朋友因爲我跟他置氣,他通知我去給他們換牀單。
我都照做了。
可他那些女朋友還是不信。
但奚蕊是例外。
看到我來。
奚蕊第一個站了起來,她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漂亮的小臉上擠出了微笑,“梁影姐姐,我還以爲你不喜歡我,所以不來了呢。”
蔣崇的酒量很好。
他坐直了身子,迷濛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梁影,小蕊的生日禮物呢?”
“不用的,她肯來就很好了,我知道梁影姐手頭不寬裕。”奚蕊在旁打着圓場。
誰不知道早幾年我住在蔣崇家,經濟來源全靠他,成年後纔想方設法打工,可賺來的錢大部分也都還債了,她這是在含沙射影,蔣崇不會聽不明白。
可他沒有制止,只是凝視着我。
生日禮物我沒有,一來的確匆忙,二來我不會準備。
“遲到就算了,還空手來,真是白喫白喝久了。”人羣裏有聲音響起。
有一就有二。
很快細碎的議論聲嘲諷聲壓低了,像是蚊子叫,捂住了耳朵也免不了要被咬上幾口。
蔣崇也聽到了,可他再也不會爲我出頭了。
倒是奚蕊,像是找到了解決法子,“沒關係的,禮物不分貴重,我一直很喜歡姐姐的這條項鍊,不如就當生日禮物送給我吧?”
我一怔。
思緒被拉扯回來,“不行。”
“給她。”蔣崇命令道。
我怔住了,遲緩地看向他,憶起的卻是十七歲那年家裏破產,我被曾經的同學霸凌欺負,項鍊被搶走扔到了河裏,蔣崇替我出氣跟他們動了手。
又叫來了蔣家的很多人去河裏找,他小時候在游泳比賽裏抽過筋,差點嗆死,那之後便很怕水,可見我一個勁兒掉淚,竟然想也沒想跳了進去跟着一起找。
因爲他知道。
那是我母親的遺物。
“一定要給嗎?”我不是在問奚蕊,我問的是十七歲那個替我找項鍊,承諾有他在別人休想欺負我的蔣崇。
可我知道,那個蔣崇死了。
被眼前這個人殺死了。
項鍊毫無意外戴在了奚蕊脖子上。
她是生日的主角。
想要甚麼理所應當可以得到。
我摸着空落落的脖子,最後一件屬於我的東西也被奪走了,這樣也好,可以一身輕地離開。
看了眼牆上的鐘表。
十一點了。
奚蕊生日的最後一個小時,也是我即將被系統抹殺的最後一個小時。
被塞安眠藥那天,蔣崇救了我一命,也是那時我被系統告知,在原本的故事線裏,我會是蔣崇年少早亡的白月光,他今後會找許多跟我相似的替身,直至遇到救贖他的女主。
可因爲我被他救了下來,故事線被強行扭轉,我活了下來,卻不是白活的。
系統要求,我要在僅限的時間內讓蔣崇對我的好感度到達百分百,否則我一樣會被抹殺。
到那時,蔣崇一樣會對我的死痛不欲生一陣,接着按照原劇情,遇到他命中註定的女主角。
痛不欲生嗎?
我扯了扯嘴角。
活着的白月光、留在身邊的白月光,都是黏在身上,甩不掉的白米粒,不值得珍惜。
不然。
他怎麼會對我的好感度始終維持在九十浮動。
從沒到達過一百?
這些年我日盼夜盼,祈禱可以補滿那百分之一或二,這樣我就可以活下來,可以跟他在一起,可今天站在這,看着他另有新歡,大費周章替她過生日,甚至拿走了年少時他拼命替我找回的項鍊。
那剩餘的好感度,對我好似不重要了。
在我望着人羣裏歡騰的蔣崇落淚時,他似乎是察覺了有人在看他,循着那道目光找來,就要跟我對視時,室內的燈光卻突然全滅了。
蛋糕上點燃着蠟燭,燭火搖曳着,微黃色的光芒映亮了許多人的面龐。
那些人同一時間,像是彩排好了似的在唱生日歌。
生日主角被推到了蛋糕前,火光映成了影子,片片閃落在她嬌美的面龐上,跟着她一同站在蛋糕前的是蔣崇,她雙手合十,在衆人的祝福下許願。
蔣崇在旁等着。
而我,站得不遠,卻彷彿跟年少那個人隔了千山萬水之遠,看了眼時間,五分鐘了。
許願完畢。
生日歌的祝賀也停了。
奚蕊彎腰吹滅拉住,起鬨聲跟着響起,她熱情似火,側身摟住了蔣崇,踮腳在他脣上吻了下,他如同雕塑僵了下,旋即像是想起了甚麼,跟着摟住了奚蕊,回了個吻。
一束微光亮起,奚蕊拿刀切開了蛋糕,第一塊本是要遞給蔣崇的,不知怎麼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梁影姐姐,你站那麼遠幹甚麼?來喫蛋糕啊。”
要不是她提起,不會有人在意我。
更不會有人想起我的難堪。
一個跟了蔣崇這麼多年,家破人亡,靠着厚顏無恥的功力賴在他身邊十年之久的人,在看到他有了正牌女友,怎麼還好意思留在這裏分喫蛋糕。
可我還是走了過去,接過了那塊蛋糕,我沒動,只因看見了蛋糕是荔枝玫瑰口味的。
原來死心到了極點,也是有痛感的,那痛蔓延全身,入了骨縫,扼住呼吸,看我一動不動發着呆,蔣崇眸底暗了暗,不知是懷着何種心情問:“怎麼不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