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冰封萬里的南疆，我一待就是六年。
這是第六年的冬，彼時我正在給將士們熬製禦寒的草藥。
中軍衛瀾卻前來尋我，他手握長劍，聲音渾厚，每次一出聲都能嚇我一跳，今日，更是帶了幾分怒意。
“陸軍醫，京城那邊今日來了一輛馬車，下來了慕容家的那對父子，他們竟然說要接你回家!他們接你回家，那我們將軍......”
衛瀾話還沒有說完，軍簾就被拉開了，迎面而來的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兩個面孔，“靈薇，只要你肯認個錯，我便帶你回慕容府許你平妻之位。”
“阿孃，你向來小家子氣，不像溫姨娘那般溫婉大方。今日阿爹給你臺階，你就適可而止吧。”
話畢，衛瀾的長劍已經架在了慕容澈的脖子上，“私闖軍營，想死嗎？”
我這仔細瞧了瞧眼前的兩個人，心中一陣譏笑。
這麼多年，這對父子倒是一點沒變。
慕容澈還是那副清高自傲的模樣，只是歲月給他的臉上加上了些許皺紋，還有雜亂未理的鬍渣。
而慕容祈安呢，已經出落成一個翩翩公子的模樣，當真是和慕容澈年少時一模一樣。
只是那從小到大討厭我，喜歡挖苦我的性格一點沒變。
哦，對了，他剛剛說溫姨娘，看來教他讀書寫字那溫竹清倒是真就很快爬上了慕容澈的牀。
我捂嘴嗤笑起來，“不必了，還請慕容家父子從哪來回哪去吧。”
“衛瀾，刀放下吧。”
父子兩大抵是沒想到我竟然會拒絕，或者就是覺得我還在賭氣，眉頭微撇。
聽到我讓衛瀾把刀放下，眼中又多了一份勢在必得。
其實，我不過是怕髒了衛瀾的劍，他的劍可是沈雲錚賜給他的。
“靈薇，你看你現在就只能在這軍營之中低聲下氣伺候那些五大三粗的士兵，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只要你肯認錯，榮華富貴我還會給你。”
我有些驚訝地看着他，原來，他也知道流放路上我低三下四過，只是如今在這軍營，我過的如魚得水。
可我也有些惱怒，“放肆!南疆苦寒，將士拼死守護，豈是你一句五大三粗可以形容的？”
“更何況，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你確實能給我榮華富貴，只是如今就算是你求着給我，我也不想要了。”
我將藥湯一一盛入碗中，不在多看慕容澈一眼。
在沈雲錚的幫助下，我早早便在這軍營當起了軍醫，大大小小的將士看到我時都要尊稱我一聲陸軍醫。
這份自己努力爭取的榮耀，豈是那些金銀珠寶可以衡量的驕傲？
“衛瀾，送客。否則將軍看到了，怕是要取他父子性命。”
“哈哈。”一陣清朗的笑聲響了起來，慕容祈安看着我，似笑非笑，“阿孃還是同從前那般喜歡仗勢欺人啊，你是救了將軍的命嗎？他憑甚麼會護你？”
愣了一秒，我很快反應過來，從前多是我管慕容祈安，慕容澈對他的要求都是我給他傳達，所以每次他都覺得是我仗慕容澈的勢嚇他。
“果然不管過多少年，溫姨娘的聰明伶俐阿孃是一點學不會。”
“那你可以等着試試。”
“不用將軍，夫人一聲令下，小的就敢一刀把他們了斷。”衛瀾聽到這話，也冷笑起來，劍刃滑過慕容澈的脖頸，留下一條細小的血漬。
“走還是不走？”我冷冷看着他們，像看戰場上擒獲的敵軍一般沒有感情。
慕容澈掃過衛瀾，冷冷說道，“要敢回京，我要了你狗命。”
僵持一會之後，他們還是帶着滿臉怒意和不甘離開了軍營。
不過慕容祈安確實說的對，我是救過沈錚雲的命，在他被偷襲，劍中胸口奄奄一息躺在他瘸腿的千里馬旁邊時，我救活了他。
後來，他把我帶回軍營，給了我大展身手的機會。
讓我當了軍營之中唯一的軍醫。
再後來，我冒着大雨去山林裏替他尋藥，回來之時高燒不退。
模糊之中，說了胡話，“將軍，我心悅與你。”
醒來之後，軍中拉滿了紅紗。
沈雲錚鎧甲凌冽，說實話，比起弱不禁風的慕容澈，他要俊俏多了。
沈雲錚面龐朗若清月，長眉微挑，淡漠的神情中是溢出來的喜悅，他一雙秋水闞闞的眸子投射在我身上。
那日他站在三十萬將士的面前說，從此以後，我是軍中最尊敬的醫師，更是任何人都不能杵逆的將軍夫人。
就這麼稀裏糊塗，我成了將軍的妻。
今日敵軍又蠢蠢欲動，一大早沈雲錚便出門巡視，明日才能回營，所以纔會出這檔子笑話。
他對別人脾氣可不好，他可是南疆醋王。
第二日，本以爲慕容澈應該會回京了，卻不想他竟還帶來了我那早已斷絕了關係的父親。
“靈薇！看見爲父，你還不跪下!”陸太守遠遠看到我，大聲喝到。
我走了過去，有些不解，“不知太守是在喊誰？”
“你!大逆不道!當年你一意孤行，取代了你嫡姐，後又不知羞恥的同慕容家和離，讓我蒙羞!現在侯爺念你夫妻舊情來接你回府，你倒好，是做舒服了這軍中軍妓嗎？”
我聽着他一聲聲羞辱的話，只覺得怒火中燒，當年的一切不都是他寵着嫡姐才把我推向的不歸路嗎？
現在倒好，還要倒打一趴。
“太守有臉無皮，當初醉酒要了我阿孃，又怕折毀名聲將她掃地出門，太守還真是忘的一乾二淨了!”
這些話，是替阿孃問他的。
“放肆!你這逆女竟敢妖言惑衆!看爲父今天不大義滅親!”
他說着舉起了手中的長鞭，揮向了我。
衛瀾向前想要替我擋下，我攔住了他。
跟着沈雲錚這麼多年，不說武藝高超，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怎麼會是我的對手。
我一躍而上，拉住了他的長鞭。就是這條鞭子落在阿孃身上的痕跡到死也是猙獰的傷疤。
我用力一拉，直直把他拽到在地，陸長風甩了個狗喫屎，我卻笑出了聲。
這麼多年，我早想這麼做了。
“住手!”站在一旁想要看戲的慕容澈這才衝了上來，他看着我，眼底滿是不解，語氣有些不滿，“不過來南疆六年，靈薇，你的三從四德都丟到哪去了!”
“阿孃，從前只以爲你任性，不曾想竟然如此大逆不道。”慕容祈安冷冷看着我，附和道。
就在這時，不遠之處傳來沉重的馬蹄聲，一道沉悶的男聲響了起來，“我看你們誰敢動我夫人!”
我猛然抬頭，不遠之處沈雲錚一身鐵甲，坐於高大彪悍的黑馬之上，他面容簫肅，揚鞭而來。
我會心一笑，他終於回來了，他們都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