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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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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男子坐定,道:“你執白子。”看來他倒是很自信,雖然這樣的貴公子想來是不會在意這一兩銀子,但輸了面子終究是不好。起局人微微有些慍惱:“你——!好,我執白子,你可不要後悔。”

這一局比上一局看得舒服許多,起局人依然是S氣騰騰來勢兇猛,卻總是被男子輕輕緩緩就擋回去,起局人氣勢也漸漸被磨平了,不過兩盞茶功夫,局勢已定。

天色快黑透了,聚集的人羣漸漸散去了。我向前探了探身子,只見棋局上情勢明朗,一眼就可看出黑子贏了。小廝還是依着規矩要數子,被那起局人頹喪地一擺手:“罷了,是我技不如人。一兩銀子奉上,公子實在厲害。”

男子毫不客氣,伸出纖長兩指輕輕一拈,收起那一兩銀子。起局人也離開了,小廝一招呼,店裏頭夥計這時候才端上一壺茶。

正好我的茉莉茶也喝夠了,我招呼小二,付這額外的五十文,夥計道:“這位公子已經幫姑娘付過了。”便提着我的空茶壺回了。

那男子微微抬起下頷來,眼波流光,看着我一笑。小廝問道:“可否請姑娘入座小敘?”我也不推脫,起身來走了幾步,在男子對面坐下。

“我與公子素昧平生,公子爲何替我付賬?”我不與他廢話,徑直問。“方纔與人手談一局,姑娘雖未特地起身看,倒也一直目光不離棋局左右,在下謝過姑娘如此關心。”

我有些訝然。他看了我這麼久,我竟沒發覺?——還有,誰又關心他了?我不由得腹誹一陣,禮貌一笑:“公子好棋藝。”旋即起身,“謝過公子好意,先告辭了。”

男子又問:“可否請教姑娘閨名?”“還是那句話,我與公子素昧平生,公子無需知道賤名。”

“在下秦郅,敢問姑娘閨名?”

聽到“秦郅”二字,我不由得立定,重又坐下。只因面前此人,正是師父堂弟。

秦氏到師父的父輩一代,共有兄弟六人。此六人各自娶親,卻一連誕下十九個女兒。師父的父親便是排行第二的秦由誨。有幾個夭折了,有到了年紀出嫁外族的,有留守秦家照管家事的,也有師父特立獨行涉足江湖的。直到秦十九娘出生一年後,才由師父的三叔父秦由渚得了一子,名喚秦臻,隨後過了幾年又誕下秦臻胞弟,秦家二公子,正是眼前的秦郅。

秦家是這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門大戶,說來秦門中人在江湖中個個舉足輕重,卻沒有氣量接納一個闖蕩江湖歸來的秦七娘,可見也不過是虛情假意、道貌岸然之輩。我待秦家沒有好感,只是乜他一眼:“我亦姓秦,單名一個召字。”

少年聽言卻笑色暖意融融,不似先前蔑然:“姑娘也姓秦!原是本家。”

伸手不打笑臉人,我見他笑臉看我,也不好那樣不耐煩,只好和他再搪塞幾句:“我不過是一介粗鄙民女,怎敢和您這樣的貴公子稱本家。”

秦郅擺擺手,斂了笑:“姑娘......很像一位故人。”

我不由得失笑,眼底染上一層蔑意。想他說的不過是師父罷了,我自小受師父言傳身教,自然有幾分師父的影子。可笑他秦家人把師父棄如敝履,嫌棄師父S手名聲玷辱了秦家門風,這時候倒說甚麼“故人”不“故人”的了。

師父平生最看輕一個“情”字,說世間所謂真情,只不過是紅塵這汪洋之上的零落浮萍,來時以爲這浮萍便是全部的汪洋,風一吹散了,才知道甚麼也不是。

若是師父在,不知該怎麼嘲笑他呢!我便也循着他的話,一挑眉:“公子高看我了,我卻是沒有公子這樣的故人。”

秦郅倒也不在意,自舉起杯來,向我這邊敬一敬,飲下那杯茶水。他的眸子裏印着暮色裏昏黃的燭火,卻越發顯得星辰般明亮。

我蹙一蹙眉,斂起笑,起身道:“茶也喝過了,話也說夠了,謝過公子,我先告辭了。”秦郅沒有多言語,我剛踏上樓梯,他便起身離開,身影消失在夜色裏。

師父說過,不要與旁人有太多牽扯,更何況這是個秦家人。

我回了房,待到夜裏才動身。窗外除卻明月朗朗,犬吠漸遠,再沒有別的聲息。打更聲剛剛響過,我把那藍色斗篷披上,輕聲推開窗,翻身立在外頭花臺上,緊緊貼着牆,腳尖點地便躍下到臨窗的小巷裏。

有腳步聲敲在石板上漸漸近了。我一閃身形,側身貼着牆,屏息無聲。其人從巷口過,沒有注意到我,只是打個哈欠,又走遠了。是更夫。

我又四下裏張望一陣,悄然疾步行至深巷裏一處庭院。耳房裏傳來隱約的人聲,在這寂靜深夜裏格外清楚。我倒不怕被人發覺,貼着牆角躲避觀察了一陣,繼續前行。

夜色蒼茫,我費了些工夫才找着那賭場所在的巷子。這裏雖在鎮子偏遠處,人聲倒鼎沸許多,遠遠望着燈火通明。

我不過候了大概兩三刻鐘,倪萬峯熟悉的腳步聲漸漸逼近了。

雖說已經練過無數次了,但這到底是我第一次S人。我心跳稍疾,深吸一口氣,右手按住腰間匕首。

倪萬峯轉彎過來,面紅耳赤,腳步沉沉。我右手摸出匕首,看準他心口位置,迅速提起匕首,有力一刺。

倪萬峯正好抬起頭來,一雙下垂的眼裏滿是驚恐不解。

不過剎那,我的心好似停了半晌。

成功了——師父讓我S的第一個人、我作爲S手S的第一個人、我的S父仇人——死在了我的刀下。

不知他當真是這樣一個碌碌莽夫,還是由於醉酒才這般大意,他幾乎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只是瞪大了雙眼,連聲音也沒有發出,徑直倒地。

他的血從心口噴出,不可避免的四濺開來。我拔出匕首,他倒在牆邊,一雙眼睛還是瞪的大大的。我探過他的確鼻息全無,長長出了口氣,用那些杏花擦拭乾淨了匕首,發覺匕首上的鏽跡蔓延出隱約的花紋來。

我及時躲避了,些許血液也只濺在斗篷上,我這才明白師父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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