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我的心倏地一下收緊,忙低頭假裝挑選着首飾,肩上垂下的髮辮正好遮了我半個臉龐。指甲按緊了手心,我幾乎不敢呼吸,悄悄把手按到腰間,摸到那柄匕首的堅硬觸感,準備着隨時的廝S搏鬥。
倪萬峯走到攤前,龐碩的身子擠着我,天光給他遮了大半。他一壁和攤主說着些閒話,身上隱有一股子酒氣餿味。他的頭髮草草挽起來,約是不惑之年,臉上黝黑的皮膚鬆垮暗淡,下垂的眼角滿是低俗的慾望。
我心裏的緊張稍稍放下些,微抬眸看看,發覺攤主是個中年男子,和倪萬峯應答之間神色有些窘迫。眸光掃到攤主身邊還帶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大概是攤主的女兒來幫忙的,那丫頭生的白淨標緻,臉上紅撲撲的很是羞怯。
我只想趕快離開這尷尬的境地,隨手拿了兩支木簪子要給那攤主付錢,攤主便招呼那丫頭收錢找錢。正在這當頭,倪萬峯“嘿嘿”一笑,道:“你這老小子,養的這個女兒好!”順手拿起一朵絹花,順勢摸了摸那丫頭的手:“這個算哥哥買了送你的——”言罷猥笑着去摸錢袋。
我乘這時抽身退了出來,心說好險,目光卻也明朗起來。知己知彼,戰而不殆。
他若是知道方纔身邊的那個柔弱少女幾日後便要了結他的性命,不知會怎麼想?
我想到這裏,脣角彎了一彎。我仍假裝挑揀着想買的東西,餘光一直關注着倪萬峯。他轉過一圈,並沒有太過逗留,徑直穿過集市離去,看身形大概酒已經醒了大半。
我也不敢再逗留,尾行其後。幸而穿過集市,他只是又進了一條小巷,進了一間民舍,就沒了動靜。想必這裏就是他的家了。
這樣粗心魯莽的一個人,若是有人有心S他,實在是再容易不過了。唐如生怎麼會被他所S?我再一次匪夷所思。
我再一次細想了這情形。這大清早的一身酒氣在街上走,大概只能被解釋爲夜不歸宿了。倪萬峯怎麼說也要歇息幾個時辰吧?我恐怕要在這裏多耗幾天了,還是先找一處落腳罷。
我順着路走回去,就在集市一側,倪萬峯迴家路上一旁,有一間古樸簡素的客棧,名喚“定風波”。我心道有趣,踏步進去。夥計拿着大笤帚正睡眼惺忪間,見了我忙笑臉迎上來。我對他一點頭,徑自走到櫃檯處,見掌櫃倒是個讀書人模樣,約三十許人,文氣的很。“掌櫃,給我一間客房,要住四五日。你且幫我算一算,我先付了。”
掌櫃笑呵呵道:“那我可就按五日房費算了?帶湯飯一共是——三錢銀子。”我從錢袋裏摸出一塊碎銀,掌櫃稱過了,找了我幾十文,便喚那夥計道:“阿康,帶這位姑娘去樓上。”我謝過掌櫃,跟着小二上了樓。
放好包袱,我拿出師父給我的匕首。這把匕首是師父用過的最後一把匕首,匕首柄、匕首鞘都制的極爲精緻稱手,花紋繁複妖異,刀鋒的光芒並不張揚。師父只用它S過一個人。這把匕首是秦家所制,據師父所言,見的血越多越鈍,故我用它S倪萬峯,只能一次成功。
師父一直教我,做S手最重要的就是明白時機。不能因爲工於此技而驕狂忘形,此爲S手大忌。這也就是師父給我這把匕首的用意所在。但是我並不會知道時機何時出現,所以我只是將匕首隱藏在寬腰帶之間,隨時待發。
安置好了,我吃了點東西便又到倪萬峯家附近等着跟蹤他一日行蹤。一日下來直到入夜他到了早上出來的那個深巷裏一個賭場,我才得了空歇息一會子,回客棧喫點東西,補充補充體力。
這樣三日跟下來,我基本摸透了他的作息規律。白天基本就是在家睡上半日,跟別的地痞流氓混上半日,入夜後便到賭場裏當打手,和賭妓廝混,天色將明時分會在賭場旁邊喝上幾壺,再回家去。倪萬峯好色,特別是生的白淨稚嫩的豆蔻少女,我心下大概有了計較。
轉眼到了三月十七,我又跟了一日下來,天色近暮,我回了客棧,悄悄上樓,做好動手的準備後,下樓坐定,要了一壺茉莉茶,心中細細盤算第二日的計劃。
猛然想起,第二日——三月十八便是我生辰了。果然我是命中該爲S手的麼......我恍惚片刻,託着腮側臉對着窗,聽見一聲淒厲鳥鳴,抬首望去,一隻玄色鳥雀從暈染了水紅雲霞的天空迅速掠過,墜落天的另一邊。
不知道墜落何方,亦不知從何飛來。春天的布穀杜鵑,是不會有這樣的聲音的。
正是晚飯時候,客棧裏熱鬧起來。我雖坐在角落裏,倒也不算冷清,前面一桌已經擺起棋局了。兩個人從我還沒下樓就已經開始廝S,到我一碗清粥喝完還沒比完。我看的不清楚,卻也知道他們二人都是S氣騰騰,身邊也圍上了一羣人。我喝完一小杯茉莉茶,他們纔開始數子。
“竟輸了你一子半——罷了罷了。”其中一人搖搖頭起身便離開了。贏家笑得很是得意,周圍看得人倒也沒一個坐定他對面跟他比。
我笑一笑,繼續喝我的茶。行事決不可張揚,尤其是在這個小鎮上,作爲陌生的面孔還是越少被注意到越好。
“鄙人出銀一兩,誰願意和鄙人比一局?贏了自把這銀子拿去,輸了也不必掏錢。如何?”那人似乎信心滿滿,掏出一兩銀子按定在桌上,兀自閒閒喝着茶。
這樣一來周邊圍着的人更議論起來,也不乏躍躍欲試的。但見其如此自信,倒也不敢上前。
“我來和你比一局如何?”
是個清朗明亮的聲音,帶着一絲輕蔑的意味。我循聲望去,是個身形高大頎長的少年,不過十七八歲模樣,朗目疏眉,很是清俊,脣角含着一絲玩味輕蔑的笑。男子一身竹青色暗紋深衣,樣式簡素雅緻,布料卻實在是好料子,簡單中足見貴氣,可見是個貴胄公子,應該不會是鎮上的。後面跟着個小廝,疏開聚着的人,撣了撣椅子,方請男子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