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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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許知唸的電話準時打來。
每天兩次,偶爾三次,提醒我喫飯和換藥。
看似無微不至,實則充滿心機。
她怕我不知甚麼時候一時興起,出門就撞上了她跟男護士的姦情。
我掛斷電話,苦澀感變得很淡,似乎已經徹底接受這段感情終結的事實。
沒多久,醫院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說是在林區那邊的公路上出了車禍,兩輛大巴車相撞,死傷者衆。
讓我作爲心外科醫生過去支援。
我愣了愣,這時候該找的人應該是許知念不是我啊!
我的病假是醫院親自批的。
而且我不在這次考覈的人員名單裏。
“我們找不到許醫生!”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急,“找遍了醫院沒找到,電話也打不通。”
我迅速回撥了許知唸的電話。
顯示正在通話中,應該是開啓了免打擾模式。
我笑了。
她可真是,迫不及待啊…
五分鐘前還溫柔似水地叮囑我要按時喫飯,五分鐘後就忙着跟小情人你儂我儂。
儂到連醫院的電話都不接。
我想,這應該不是第一回了。
挑選午休時間,就是爲了不被人打擾。
沒想到今天情況突發,公路發生重大車禍,需要心外科醫生緊急支援。
我顧不得多想,拄着柺杖迅速趕往。
我趕到後,第一時間將在場生還人員按輕重緩急程度分了先後。
簡單的包紮止血可以交給護士。
稍嚴重一點的,本地的醫生也能處理。
最後剩下幾個內臟出血的傷者,我一一摸排出血點,做好急救措施。
許知念在一個小時後匆匆趕到。
地面已經被沖刷得基本看不見血跡。
只剩最後一個傷者。
她接過我手裏的防護手術服,穩了穩心神,戴上裝有攝像頭的防護鏡。
緩緩走進臨時搭建的手術室。
這是她赴剛果擔任無國界醫生的必備流程。
只要她面對病人,就必須佩戴攝像頭記錄全過程。
影像傳回國內醫院,作爲她考覈的依據。
雖然許知念已經做足了準備,但還是被浸滿鮮血的傷者嚇了一跳。
她暈血。
這個事情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若非她有這個癥結,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沒通過主治醫生的考覈。
從學校開始,我一直在幫她克服,她也不停地努力着。
現在,只有大量的鮮血會影響到她。
就像現在。
傷者在血泊中被撈起來,十分鐘前開始不停吐血,加上身上的外傷出血口,渾然一個血人。
許知念已經無法思考。
她顫抖着手想將攝像頭摘下,卻連手都抬不起來。
恍然便想起了兩年前在急診室的那個病人。
深夜鬥毆被人捅了腰子,血流不止。
作爲值班醫生的許知念已經用盡全力,把嵌在他身體裏的刀尖取了出來。
但有一小塊刀片卡在了肉裏,如果不及時取出會引發軟組織壞死。
她站在手術檯邊,顫抖着幾乎哭出聲來。
後來,我接了電話及時趕到。
在一旁教她閉上眼,用指腹去感知傷者的皮膚,言語引導着她劃開傷口,成功取出了刀片。
興許是有了安全感,她的手不再顫抖,臉上也恢復了血色。
“阿浚,幸好有你。”
那時她是這樣說的,“如果單靠我一個人,可能真的會嚇暈過去。”
“屆時不僅斷送職業生涯,還會害了一條命。”
她是明白的,自己沒法離開我。
可我要走了。
以後的路許知念只能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