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桑晚,你應該感謝冷靜期......”
走出民政局,陸瑾年看向桑晚的目光裏滿是冰冷和嘲諷,“讓你有一個月的時間來反悔。”
所以,到了這一刻,他依舊認定她在作?
且一個月後一定會後悔?
桑晚神色平靜,“陸瑾年,我不會後悔的!”
滿臉不信,陸瑾年轉身就走。
奔馳從面前疾馳駛過。
桑晚立在路邊,心底有一瞬的茫然。
無房。
無車。
也沒有行李。
只除了手裏的手機,她連件換洗的衣服都沒帶。
她這......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淨身出戶了吧?
叮!
手機輕響,桑晚抬手,正看到屏幕上的銀行到賬信息。
10萬。
在陸氏做建築師那年月薪8000,一整年加上半個月的年終獎,剛好十萬整。
懷孕一年。
全職五年。
這六年,當保姆她都能攢到20萬了。
可在陸瑾年眼裏,她是免費的。
心底的悲哀剛剛冒了個頭,就被桑晚輕呼一口氣壓了下去。
桑晚抬頭看了眼頭頂的藍天白雲。
平日的這個點,她把陸小沐送去幼兒園,再去超市或者菜市場採買完,剛剛到家。
連坐下來休息片刻的時間都沒有,她要先去洗手間把昨晚換下來的衣服都塞進洗衣機,再去收拾餐桌洗碗池。
掃地有機器人。
拖地有洗地機。
可都是需要手動操作的。
操作的間隙還要去兒童房整理玩具繪本櫃。
晾曬完衣服總算能休息會兒了,又到了午飯的時間。
一個人懶得做飯,隨便墊吧幾口眯半個小時,又得起來煲湯摘菜準備晚飯。
等五點接回陸小沐,伴隨着鍋碗瓢盆交響曲,耳邊是不間斷的“媽媽媽媽”。
陸瑾年如果回來的早,一家三口還能一起喫飯。
回來得晚,她帶陸小沐看繪本洗澡哄睡,忙完還要給陸瑾年準備醒酒湯,等他回家。
家裏最後一盞燈,一定是她熄滅的。
睡得最晚,起的最早。
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
她已經很久沒像此刻一樣,安安靜靜的閒下來,好好看一眼頭頂的天,和眼前的街景了。
不過短短片刻,心頭的輕鬆便大過惘然。
桑晚一路步行,循着熟悉的味道進了巷角的餛飩鋪。
薄皮大餡的薺菜鮮肉餛飩。
是桑晚的最愛。
上大學的時候常來喫,及至結了婚,巷子太窄不好停車,陸瑾年來過幾次就再不願意來了。
只桑晚偶爾想家的時候過來喫一次。
“學姐?”
狐疑的聲音響起時,桑晚剛從兩鬢斑白的店老闆手裏接過白瓷碗。
回過頭,桑晚微怔。
“你怎麼在這兒?”
“你怎麼來了?”
兩人異口同聲。
桑晚看着走到正對面坐下來的帥氣男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一臉好笑,“你是不是......走錯地兒了?”
純手工訂製的黑色西服無一處不妥帖。
內裏的白襯衣更是亮的發光。
都說人靠衣裝,可樓野那張臉一出現,任何人心裏都只有一個詞。
蓬蓽生輝。
而此刻,瀟灑帥氣又西裝革履的男人出現在這樣一家亂糟糟的小店裏。
桑晚只覺得怪異,“你別告訴我你是來喫早餐的。”
“不然呢?”
樓野腳尖踢開桌邊的紅色塑料凳,徑自落座,“來早餐店不喫早餐,難不成來這兒上班?”
桑晚失笑。
兩人都是帝大建築系的學生。
桑晚比樓野高兩屆。
只是桑晚沒想到,當初校園裏跟在她身後一口一個學姐的高冷校草,會是帝都樓家的太子爺。
更沒想到,畢業這麼多年後再重逢,會是在這樣簡陋的餛飩鋪子裏。
扭頭去看,巷口那輛黑色法拉利在明亮的朝陽中散發出低調奢華的璀璨光芒,一如他本人。
桑晚笑着說道:“幾年不見,你好像......沒怎麼變。”
一樣帥氣。
一樣高冷。
樓野鬱結至極的心情在踏進小店看到桑晚那一瞬,泡沫般炸開,“你倒是變了挺多的。”
目光掃過桑晚那張蒼白盡顯的臉,樓野環顧左右,蹙了下眉,“就你自己?”
“不然呢?”
把樓野那句反問丟回給他,桑晚笑,“這個點,上班的上學的,各有各的忙碌。還能慢吞吞坐在店裏喫早點的,要麼是你這樣不差錢的豪門闊少,要麼,就是我這樣無所事事的......”
家庭主婦四個字到嘴邊,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找工作開啓新生活了。
桑晚改口道:“要麼就是我這樣的閒人了。”
“可是你......”
樓野開口,被店老闆打斷。
“來嘍......”
憨厚含笑的店老闆把白瓷碗端到了樓野面前,“老闆,你的餛飩!”
桑晚一怔,“老闆?”
“對啊......”
店老闆笑呵呵的說道:“這幾年經濟不好,要不是老闆好這一口,買下了這家店,我早就關門大吉了。”
小餛飩落進胃裏,溫突突的。
薺菜的香氣從嘴裏一路蔓延到了心裏。
桑晚忽然發現,她有點搞不懂這些有錢人的思維。
比爾蓋茨不會撿掉在他腳邊的硬幣,因爲撿錢的時間他可以賺到更多的錢。
樓野亦然。
不說龐大的樓氏集團。
過了9點,股市已經開盤,樓野動動手指,分分鐘就是千萬級別的資金湧動。
可他竟然買下了這麼一個不但不賺錢說不定還要賠吆喝的餛飩鋪。
看見他那一瞬間的怪異感再度湧出,桑晚低頭,默不作聲的喝湯喫餛飩。
樓野慢條斯理的撥開湯裏的香菜,宿醉之後的第一口食物從碗底那片紫菜開始,“你呢?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啊......”
桑晚點頭,一口餛飩一口湯,臉上有溫婉的笑容浮起,“確切的說,應該是......特別好!”
一小團紫菜亂麻一般掛在筷尖。
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樓野握緊了筷子。
身後響起店老闆喜氣洋洋的聲音,“老闆,我看到新聞推送,說你今天要訂婚了!恭喜啊!”
下意識去看桑晚,正看到她臉上明亮的笑容。
樓野眸底躁鬱。
盤旋在心底的黑色霧霾再度厚厚壓了過來。
“樓野,恭喜啊!”
桑晚遲疑了一下,笑道:“如果你不嫌棄我不吉利,就留個地址給我,晚點我把祝福和禮物寄給你!”
“不吉利?”
樓野蹙眉,“甚麼意思?”
猶豫了一瞬,又覺得那不是甚麼丟人的事。
只是不知道,樓野會不會介意。
桑晚輕聲道:“今天是我離婚的日子。”
“你說甚麼?”
樓野一怔,心底的躁鬱和煩悶齊齊凝住,集結在胸口變成了一座亟待噴發的火山,“桑晚,你再說一遍!!!”
桑晚。
桑晚!!!
兩道聲音,一道來自面前驚詫失態的樓野。
而另一道,來自瀕死前那道驚慌失措的怒吼。
桑晚心頭一跳,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樓野,“樓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