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回到家,天已經黑了。
沈清梔想着入學作品還沒完成,打算去畫室看看。
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傭人正在裏面佈置打掃。
窗前原本放置着她的畫架不見了,取而代之是是一架昂貴的進口鋼琴。
她所有的畫和顏料不見半點蹤跡,全變成了江月薇的樂譜等物。
“我的畫呢?”沈清梔問傭人,開口的聲音都在發顫。
那些畫不僅是她的心血,更重要的是裏面有一幅,是她母親死前的遺作。
她的父母就是在去鄉下采完風,回程的路上遭遇的車禍。
沈清梔的奶奶認定是因爲這些畫害死了自己兒子,一把火燒掉了沈清梔媽媽的全部畫作。
那幅畫,是她撲進火堆裏,燒傷了手才搶回來的。
是她母親,最後的遺物。
沈清梔珍視萬分,從前就連周妄都不會隨意亂動,可現在它不見了。
看見沈清梔急哭,傭人臉上露出難色,正不知道怎麼回答,身後傳來聲音。
“清梔,你回來了。”江月薇手裏拿着本曲譜,滿臉笑容地走進來。瞧見她哭了,纔像是反應過來,歉意道,“不好意思啊,佔了你的畫室。阿妄說我馬上就要參加比賽了,這間屋子寬敞明亮,最適合給我當琴房練習,所以就讓我搬進來了。”
沈清梔幾步逼近她,“我的畫呢?”
“你說那些畫啊。”江月薇笑的一臉甜蜜,“阿妄說沒甚麼重要的,讓我隨便處置,我就讓傭人都扔了。”
沈清梔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整個身體都在發顫。
周妄明明知道那幅畫對她的重要性,就爲了討江月薇歡心,他竟然讓人扔了她的畫!
“清梔,你還好吧?”
沈清梔猛地抬起頭,一把拽住江月薇伸過來的手。紅着眼睛,大聲質問:“你把那些畫丟在哪了?還給我!”
“你弄疼我了,清梔。”江月薇疼的皺眉,故意說,“那些畫都扔到了外面垃圾桶,說不定物業早就清理走了......”
沈清梔猛地推開她,拔腿就往外跑。
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沈清梔不敢耽擱,一個垃圾桶一個垃圾桶翻找過去。終於在別墅附近的一個垃圾桶裏,找到了那些被丟棄的畫。
可所有畫都被毀的一塌糊塗,油漬和顏料沾染的到處都是。
尤其是她畫的那副和周妄的合照,她的那張臉就像是被人報復一般,全部抹上了黑色顏料,連本來面目都分辨不清。
沈清梔顧不上難過,跪在垃圾桶旁一個個翻看,終於找到了她母親的那副遺作。
好在被她那些畫壓在下面,只沾染到了一點點顏料。
沈清梔抱着失而復得的遺物淋着雨走回去,渾身的狼狽都抵不過心底的寒意。
路過畫室門口,她看見周妄心疼地將江月薇抱在懷裏,小心溫柔地低聲哄着她。
江月薇身邊圍了一圈人,周父她小姨和蔣淑芸都在。
周妄抬頭,看見了她,冷冷道:“你過來。”
沈清梔指尖扣緊畫框邊緣,渾身僵硬的走進房間。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落在她身上。
陳秋瑾看見沈清梔渾身溼透,心疼的剛要開口,周妄責備的聲音率先響起。
“讓月薇搬進畫室是我的意思,你有氣可以衝我發, 爲甚麼要動手傷人?”
“明明是她扔了我的畫,你也知道那是我媽媽的遺物。”沈清梔紅着眼睛死死盯着周妄,不死心地追問,“那也是你的意思嗎?”
周妄怔了一瞬,“月薇又不知情,你不該遷怒她,現在馬上給月薇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沒錯,憑甚麼要道歉!”沈清梔渾身顫抖,失望地看着周妄。
周妄臉色沉了下來。
蔣淑芸立刻委屈的抹起眼淚,“崇林,這才宣佈兩個孩子的婚事,月薇就已經傷了兩次。清梔和嫂子是不是不歡迎我們,要不然我們母女還是搬出去住吧?”
“胡說!有我在,我看誰敢攆你們走?”周崇林心疼的拉住蔣淑芸的手,轉頭不留情面地訓斥陳秋瑾,“看看你是怎麼教的外甥女,真是死不悔改!再有下次,你和她一起給我滾出周家!現在,立刻向月薇母女道歉,否則我就撤了你公司的投資!”
陳秋瑾看着這個結髮十幾年的丈夫,臉上的血色瞬間褪了個乾淨。她不是不知道丈夫對蔣淑芸的偏愛,可她沒想到周崇林爲了這個女人會拿公司來要挾她。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苦心維持的婚姻,竟然這樣可笑。
沈清梔看着小姨蒼白的面色,心底湧過深深的愧疚,她又連累了小姨受委屈。
“算了,阿妄,周伯父。我相信清梔只是一時情急,不是故意的,你們就原諒她吧。”江月薇看事情差不多,這才站出來充當好人。
“還是你懂事。”周崇林滿口讚賞,又轉頭狠狠瞪了陳秋瑾一眼,“你跟我過來。”
沈清梔想說甚麼,陳秋瑾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轉身跟着周崇林離開。
房間只剩他們三人。
“清梔,以後不可以這麼衝動了。下次再這樣,嫂子可真要生氣了。”江月薇端出長輩姿態,嗔怪說完,看向周妄,“阿妄,這間琴房我很喜歡,就是窗前的那顆梔子花味道太沖了,我不喜歡。能不能砍了它?”
“都聽你的。”
“不可以!”
周妄和沈清梔異口同聲道。
沈清梔看着周妄冷漠的側臉,嗓音艱澀:“哥,那棵樹是我們當年一起種下的,你忘了嗎?”
“不過是一棵樹,你也要計較?”周妄冷着臉皺眉,“清梔,你甚麼時候變得這麼不懂事了?”
沈清梔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嘴脣顫動,臉色煞白。
那棵樹是她八歲時,周妄親手爲她種下的。
他說樹在這兒,清梔的家就在這兒。
今後每一次梔子花開,都有他在。
周妄和沈清梔歲歲年年,永不分開。
他......全都忘了。
沈清梔不可抑制的笑了下,苦澀在口腔內瀰漫,“可是哥,那是最後一棵了。”
從江月薇住進周家,曾經屬於她的東西全被一點一點奪去。
周妄親手爲她搭建的鞦韆架拆了,爲江月薇修建了涼亭。
玻璃花房精心培育的梔子花,全都換成江月薇喜歡的百合。
如今,連他們最後一點共同的回憶,都要被剝奪。
周妄漠然地看着她,沒有回答,像是無聲的默認。
沈清梔眼中的光徹底熄滅,她自嘲地扯了扯脣,朝外走去。
她要親自,去砍了那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