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往外走時,晏守誠回頭望了眼晏家大門,心中五味雜陳。
出了大門,正房屋裏沒出來問一聲。
冷欣然躺在板車上,低聲道:“得虧我們穿來了,攤上這家人,原主兩口子,得多心寒吶……”
晏守誠嘟囔道:“原主是不是撿來的,就算兒子多,不稀罕,也不至於這麼糟蹋吧。”
冷欣然輕聲解釋:“你那張臉,跟晏家人挺像的。我聽說,好像是因爲錢婆子生你時差點沒命,覺得你克她,所以纔不待見你。”
晏守誠冷笑一聲,“我就看着她那四個孝子,將來能多孝順她。”
說着,他加快了腳步,像是生怕被賴上似的。
陽光漸漸變得熾熱,晏守誠擦了擦額頭的汗,回頭對妻子笑道:“快到了,再堅持一下。”
冷欣然點點頭,緊了緊懷中的女兒。
晏守誠推着木板車,穿過村裏蜿蜒的小路。車上,冷欣然懷抱着剛出生的女兒,面色蒼白,眼中帶着疲憊。
“瞧瞧,那是晏家趕出來的吧?”一位村婦壓低聲音說道。
“可不是嘛,昨天才生了孩子,今天就攆出門,太狠心了。”另一人附和着。
“唉,怕是家裏實在揭不開鍋了。”有人嘆息道,“聽說晏家還有個讀書人,哪裏喫得消啊。”
晏守誠充耳不聞,專注地推着車。
山腳下,一座略顯破舊的小築映入眼簾。
雖然院牆斑駁,但好在還算乾淨清爽。
晏守誠停下腳步,輕聲道:“媳婦兒,到了,這就是咱們的新家。”
冷欣然抬眼望去,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晏守誠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院內,一棵石榴樹孤零零地立着,枝頭結着幾顆青澀的果實。
東邊,一棵桐樹枝葉繁茂,遮天蔽日。
冷欣然小心翼翼地下了車,環顧四周。
晏守誠忙着收拾行李,臉上掛着勉強的笑容。
“別擔心,”他說,“我會把這裏收拾好的。你先進屋歇着,屋裏昨晚我已經先收拾過了。我去找些水來。”
冷欣然點點頭,抱着孩子走進屋內。
屋裏光線昏暗,空氣中瀰漫着黴味。
她輕輕嘆了口氣,找了個地方坐下。
晏守誠很快帶着水回來,開始打掃。
“你也歇會兒吧,”冷欣然輕聲說,“這些慢慢來就是。”
晏守誠搖搖頭,繼續忙活。
突然,在石榴樹下,他的掃帚碰到了甚麼東西,發出一聲輕響。
“咦,這是甚麼?”他彎腰輕輕刨開樹下的土堆,順着一根鐵釘往下挖去,竟然發現是一個木匣。
冷欣然聞聲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晏守誠好奇地打開木匣,裏面竟是幾顆晶瑩剔透的珍珠,還有一些做工精美的首飾。
“媳婦兒,你快看!”他驚喜地邊向冷欣然走去邊喊道,“這是啥好東西。”
冷欣然看着木匣沉默片刻,輕輕搖頭。“先別聲張,”她低聲說,“等等再說。”
晏守誠不解,但還是聽從了妻子的話。
他小心翼翼地把木匣包好交給冷欣然。
夜幕降臨,院子裏亮起微弱的燭光。冷欣然坐在門檻上,望着星空出神。晏守誠端來一碗粥,遞給妻子。
“多少喫點,”他柔聲說,“你得養好身子。”
冷欣然接過,輕輕抿了一口。
粥很稀,但還是能嚐出一絲甜味。她知道,這是晏守誠特意加了些糖的。
“守誠,”她突然開口,“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以後該怎麼辦?”
晏守誠一愣,撓了撓頭。“以後?”他重複道,“只要我們在一起,總會有辦法的。”
冷欣然輕輕搖頭,“可是,孩子還那麼小,我們連個遮風擋雨的好地方都沒有。”
晏守誠握住妻子的手, “我會想辦法的。明天我就上山去,看能不能找些草藥。等攢夠了銀子,我們就能過上好日子。”
冷欣然輕輕撫摸着熟睡的女兒,心中五味雜陳。
冷家小築漸漸安靜了下來。
·
炎炎夏日,晏守誠氣喘吁吁地推開院門。
他肩上的大揹簍裝滿了新挖的野菜和野草。
雖然他們不用喫這些野菜,但爲了不讓人察覺怪異,每天一早,晏守誠還是會去山裏挖些野菜做做樣子。
晏守誠走進屋內沒有看見妻子身影,他轉身閃進了房車。
只見冷欣然正在擦拭鍋具,晏守誠眉頭一皺,連忙上前。
“你怎麼又幹活了?”他語氣裏帶着責備,卻又掩不住關切,“快歇着去。”
冷欣然微微一笑,舉起手套,“別擔心,我沒碰涼水。”
晏守誠眉頭緊鎖,“可你在坐月子啊。”他伸手想接過抹布,卻被冷欣然躲開。
“葛醫師開的藥裏有人蔘,我吃了兩天,感覺好多了。”冷欣然輕聲解釋,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再說了,阿膠、小米、紅糖、雞蛋,總不能白補吧?”
晏守誠不依不饒,半推半就地將她按在牀上。
他打開電腦,放上她喜歡的電視劇,然後繫上圍裙,轉身進了廚房。
案板上躺着一塊白嫩嫩的豬蹄,他回頭問道:“想喫豬蹄?”
“清燉就好,”冷欣然靠在抱枕上,隨口答道,“我給阿蓮餵奶,一點都沒有,聽說豬蹄能下奶。”
晏守誠點頭,“我再加點花生,效果更好。”說完,他熟練地處理起食材來。
忙完廚房,他衝了個澡,髒衣服丟進洗衣機。
只穿着大褲衩,晏守誠趿拉着拖鞋出來,仰頭灌下半瓶碳酸飲料,長出一口氣。
“山上熱得像個大蒸籠,”晏守誠抱怨道,額頭上還有未乾的汗珠,“人出去半天能蒸個半熟。”
冷欣然看着他疲憊的模樣,輕聲問:“有收穫嗎?”
“差點掉進陷阱,到處都是。我看他們都瘋了,挖得到處都是坑,跟個篩子似的。”
“村裏人沒糧食,只能打獵了。”冷欣然輕嘆。
晏守誠絮絮叨叨地講述着山裏的見聞,“二柱勸我別上山,說最近一個來月啥都沒有了,白費力氣。倒不如去井裏挑點水澆澆地,能救活多少算多少。”
他一邊說,一邊熟練地給女兒換尿布、餵奶。動作嫺熟,一氣呵成。
“揹簍裏裝的大多是草,就是裝個樣子。”晏守誠苦笑道,“碰上幾樣野菜,還有棵桃樹,桃子酸得要命,都懶得摘。”
他停頓片刻,神色漸漸凝重,“現在是夏末,莊稼該長到膝蓋那麼高,但我一看,那些澆過水的勉強能達到,就是看着就蔫頭巴腦,其他的更是蔫巴巴的。估計也沒有希望了,等到九月,又能收多少?”
冷欣然若有所思,“看來我們得儘快準備逃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