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謝家。
謝扶光一早隻身回來,謝夫人和文姨娘就猜到了點甚麼,細問之下才得知沈知章要再娶之事。
“他要再娶。”謝夫人滿臉怒容:““他怎可如此欺負你,姆媽去同他理論,且要問問他,他留洋三年衣食無憂可念過我兒一份,若非我兒,沈家老小早餓死街頭,如此欺你辱你,與那狼心狗肺之輩有何異,咳咳咳......”
謝夫人氣的要暈過去。
文姨娘忙上前爲她順氣,一面勸她莫動氣,一面自己罵開了:“端起碗喫飯,放下碗罵孃的狗東西,我縱是身份低賤,也要上門爲你撐腰。”
謝扶光心中從昨日就淤積起的鬱氣緩緩散開,胸口微暖,她給兩人倒了茶,又勸了幾句,才說了要離婚的打算。
聞得她要離婚,兩個老派女人都是大喫一驚。
“容我想想。”謝夫人喝了茶,壓了壓驚,緩了幾口氣:“雖說如今提倡結婚自由,離婚自由,可也沒聽聞誰家夫妻離婚的,女子主動離婚的更是沒有,你要開這個先河怕是難上加難,得拿個章程出來。”
“是這個理,你公婆怕是第一個就要反對。”文姨娘也道。
謝扶光心中更暖,這纔是家人,無論她要做的事有多難,在外人眼裏多離經叛道,只要不受委屈,她們都無條件支持。
“我這不是回來搬救兵了嗎,小娘,我記得文舅舅留洋學的就是法律對嗎?”她道。
“對對對,我怎麼把他忘了。”文姨娘一拍腦門:“我這就給他打電話,問問這婚要如何離,叫他拿個章程出來。”
謝夫人也像有了主心骨,催她快去打。
“這事在電話裏說不清,你只管幫我約個時間,我去找他當面聊。”謝扶光道。
文姨娘點着頭起身,去一旁打電話。
文士釗聽姐姐說謝扶光尋他有事,二話不說就讓儘管去找他,他隨時有空。
謝扶光便道:“我吃了飯就去。”
文士釗現今在大學教書,小汽車開進江城大學,謝扶光把司機留下,帶着花朝去找文士釗,開口就是:“文舅舅,我要離婚,請你幫我拿個章程。”
文士釗同樣大喫一驚,少不得要詢問一番。
謝扶光:“沈知章成親後便去留洋,我們只有夫妻之名,未有夫妻之實,我卻依舊爲他操持家事,贍養父母,供他讀書,自認盡到了妻子之責,他歸家便同我說要另娶她人,我不願受這份委屈。”
文士釗不曾想還有這事,他氣憤不已,以前沈家是甚麼光景,如今又是甚麼光景,全是謝扶光的功勞,沈知章不知感恩還移情別戀,實在有辱文人風骨。
可氣歸氣,他還是要勸一勸:“你可真想好要離婚?法律雖早頒佈,可至今還無一人離婚,尤其是女子。”
“無人離婚,卻已有諸多下堂妻。文舅舅,我不要當下堂妻,我要讓那些面臨被逼下堂的女子知道,法律的存在不是擺設,是武器,我們不想接受不公時,可以拿起武器反抗。”
“世間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我先走出一條路,別人才知道此路可通,才能踩着我的腳步走。”
“文舅舅,我知道這事難,可我要去做。”
文士釗激動站起來:“法律不是擺設,是武器。世間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好好好,這兩句話說的實在精彩,我要記下來,講給學生們聽。”
又道:“扶光,敢爲天下先,願以己身開道,你是好樣的,是民主時期女子的典範。”
謝扶光不敢戴這麼高的帽子,她也沒有這麼高義,生在亂世,她人微力薄,能做的寥寥。
接下來,文士釗同她講了離婚章程。
首先,離婚需要登報聲明。
其次,夫妻需簽訂離婚書,還需要至少三位德高望重的人簽字證明,否則無效。
最後,還需雙方父母同意,一方不同意都不行。
前兩條都不是難事,難的是最後,沈家公婆絕不會輕易鬆口。
謝扶光想到難了,也沒想到這麼難,難怪女子不提離婚,提了也很難離成,而男子更是直接休妻就好。
“可否起訴離婚?”她問道。
“可。”文士釗道:“但那條路更難走,最後能否判決,全看法官。”
而法官很容易被買通。
謝扶光:“先走第一條路,還請文舅舅幫我擬定一份離婚書。”
花朝遞上她昨夜整理出的資料,是這三年她補貼出去的嫁妝,爲沈家賺的錢財,以及離婚後她要帶走的財產。
文士釗看的心驚肉跳,這麼多錢財,沈家決計不會答應。
“先試試。”謝扶光道。
她要走的這條路,本就是一條難走的路,並不會因爲她降低要求就會變的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