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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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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回 周淵(張憲)逃亡西南

這一日,周淵正在與趙德昭對練。開始的時候周淵身子不動、只用一隻左手就可以輕鬆打敗趙德昭;但經過半年磨練,現在,周淵雖然還是隻用一隻左手,但身子卻必須騰挪跳躍,才能比較費力地打敗趙德昭了。

趙李氏照例端來茶水,同時給兒子擦汗。看見兒子練得高興,身上肌肉結實,臉蛋白裏透紅,她也跟着開心。

忽然,趙九叔匆匆地走進院子。他關上院門,對趙李氏、趙德昭和周淵施禮道:“主母,少主,周先生。老漢到縣城裏採買,發現公告欄裏有一張海捕文書,上寫:臨江府臨江縣,依奉京都殿帥府令,捕捉潛逃軍犯周淵,原系八十萬禁軍都教頭,同行有其母,爲六十歲老婦。如有人停藏在家宿食,與犯人同罪。若有人捕獲前來,或首告到官,支給賞錢一千兩白銀。”

周淵咬牙狠狠道:“這蔡太尉,公報私仇,恁地心狠,還不放過我母子。”

趙德昭問道:“師父當年事怎麼惡了蔡太尉呢?又是怎麼逃出來的呢?”

周淵就備細說了他和蔡太尉之間的緣由。

京師殿帥府蔡福蔡太尉,原名蔡二,是個潑皮。因心靈手巧、擅長溜鬚拍馬,意外投了太子殿下的眼緣;太子登基爲帝,他竟然當上了太尉!小人得志,他倒是恩怨分明,對有恩於他的一系列人士重金酬謝;有些低官職的還升官發財。而對過去得罪過他的人就狠狠報復,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陸陸續續,他已經害死了上百人,流放了數百人,導致分隊忠正之士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那個打傷過他的周侗已經死了,可是他的兒子卻成爲了自己的下屬,這下可逮着機會,一定要讓他生不如死!

恰逢周淵患病請假,蔡太尉故意點名,強行把他捉拿道殿帥府,先打了一百軍棍。好在打軍棍的是周淵好友,很有技巧地表面看起來血淋淋的,實際沒有甚麼大礙。

蔡太尉還準備把他下大牢治罪。全得其他軍官一起爲周淵求情,蔡太尉才暫時讓他回家,同時派了兩個牌軍監視。

周淵當時一看,認得是蔡二!出得殿帥府,嘆口氣道:“我的性命,今番難保了。我道是甚麼蔡太尉,原來是京師幫閒的蔡二。他曾被父親一頓拳腳打得三四個月將息不起,有此之仇。今日發跡、居然做了太尉!他心地偏狹,正好我又屬他管,他要報仇害我,怎麼奈何是好?”

回到家裏,母親見他被打傷,驚問緣故。周淵說了,母子二人抱頭痛哭。

母親經歷過風浪,很快冷靜下來。她沉聲道:“孩兒,娘尋思,這蔡太尉肯定要害你性命,娘也保不住。爲今之計,‘三十六着,走爲上着’。你看去哪兒安身立命爲好?”

“母親看,我們去投西南經略相公高大帥如何?那裏是邊關,用人之處;孩兒有一身武藝,足可安身立命。”

“甚好。那高大帥,對你父親以兄事之,稱我爲嫂;他又喜愛你的一身武藝。那裏離京師極遠,想來蔡太尉鞭長莫及。但我兒過去,須得改名換姓。”

“這樣,孩兒就用娘您的姓,改名張憲吧。”

於是,周淵和母親收拾了細軟,粗重的都不要了。趁着半夜兩個牌軍沉睡,悄悄在後院把一個狗洞擴大,扶着母親走一條小巷來到一處水門。這裏有條年久失修的破洞,母子二人就從這裏出了城,在早就看好的地方買了匹毛驢。母子先向東邊走了十幾裏地,然後突然南下、在轉向着西南方向落荒而逃。

蔡太尉聞知周淵攜母潛逃,暴跳如雷。他要報復周淵的想法一直沒有消停,於是以“擅離職守,畏罪潛逃”爲由,畫影圖形、發下海捕文書,捉拿禁軍教頭周淵。

不過這個時代朝政腐敗,海捕文書經過東拉西扯、層層蓋章,三個月後才從京師發出;加上驛站已經破敗,驛卒面如菜色,驛馬羸弱,待得榜文到達臨江府時,已過去了小半年。

趙九叔嘆息道:“周先生這樣的忠臣孝子被迫害,爲非作歹的蔡太尉卻身居高位。老天何其不公!大梁天下啊,唉!”

趙德昭道:“怎麼會透露了消息呢?”

趙九叔解釋道:“爲是先生天天帶着少主跑去霧靈山練功,引起一些人的疑心。有些潑皮貪圖賞錢,去縣裏密告。這幾日有幾個縣衙的巡捕房差役,來鄰舍街坊打聽得緊,只怕要來村裏緝捕先生。倘或有些疏失,如是奈何?”

周淵母親嘆息道:“我們命犯潑皮。京師的潑皮蔡二,臨江府的潑皮告密。天下潑皮何其多也!”

趙李氏拉住周張氏的手,嘆息連連。

趙德昭躬身道:“先生就改名換姓,就在我家奉養你們母子二人,以終天年。”

周淵搖頭道:“如此,只恐蔡太尉追捕到來,定將你家陷於災禍之中,到時候我們全部都不得保全。我只能速去西南高大帥府,他是我先父好友,喜愛我的武藝;而在那裏蔡太尉鞭長莫及。又是邊關,戰火連綿,用人之處,足可安身立命。”

接着,周淵取出一封信,對趙德昭說道:“爲師這一生,在京都只悄悄收了一個徒弟。他名喚作陸晉義,現在剛剛進入禁軍,作槍棒教頭。你師兄爲人忠厚老實,心地善良;武藝高強,盡得爲師的真傳,已初窺大成境界。你若有機會去了京師,可尋他相認,他一定會好好幫助你這個小師弟的。”

周淵再取出一本書:“這時爲師練武的祕籍和心得,你可以揣摩、體會。”

趙德昭再次灑淚下拜,收了祕籍和書信藏好。

趙德昭母子兩也想不出好辦法留下週淵,只得悄悄安排一個宴席送行,只有兩對母子同席。

席上,周淵再次叮囑道:“任何人問你們,都說是江南張憲。回江南投親,這樣和西南相反,不會給你們帶來災殃。”

趙德昭母子和趙九叔點頭不迭。

趙李氏命趙九叔送上五十兩白銀謝師,周淵堅決不要;趙德昭不由分說,把銀子塞進師父的懷裏。

第二天凌晨,周淵收拾了行李擔子,趙德昭給他備了匹鍵馬,換下他原來的毛驢。周淵母向趙德昭母子和趙九叔告別,然後把母親扶上馬,望西南方向進發。趙德昭親自挑擔,送了師父十多里地,心中難捨。到了渡口,趙德昭灑淚再次拜了師父,看着渡船離岸而去,方纔反身回家。

卻說周淵、以後就是張憲了。他挑着行李擔子,牽着母親騎的馬,向着西南方向,曉行夜宿。由於他早就辦好了假的身份路引,加上海捕文書傳得比較慢,一路上都沒有看見榜文。

母子兩一路上有驚無險,兩個月後終於到達西南錦官城。

這個時候,他們的盤纏幾乎快要用完了。張憲咬咬牙,先找了家名叫“連升”的小客棧把母親安頓下來;然後向客棧老闆打聽了一下,把健馬拉去城西騾馬市場,經過討價還價,忍痛賣掉健馬,得了三十兩銀子。

當然這個價格虧了,這樣的健馬正常可以賣到四十兩以上。但張憲人生地不熟的,也只有虧着賣了。不過好在母子可以對付一兩個月了。

經略大帥府警衛森嚴,張憲也不敢貿然去投名刺。他每天都到大門前遠遠的一個茶館喝茶,眼睛有意無意瞟向大門,看能不能看見以前的熟人。

大帥府經常有探馬、信使進進出出,他們進出都是西偏門。大帥府裏的下屬官吏辦事也從此進出;而一些來參拜的官吏、將官、名士、富商、豪紳等,進出是東偏門。而正門,是用於迎接朝廷天使、詔書和上級高官的;一般都是緊閉,開啓的時候不多。

每個門都守衛嚴密,沒有人能隨意進出。如果張憲貿然去拜訪,一個沒有身份的人,很可能門房連信息都不會傳到經略大帥高懷德耳中。

而且生性謹慎的張憲,不知道海捕文書是否已經傳到大帥府,還要顧忌高懷德對自己的態度。

張憲就是等在西偏門外一百多步的茶館。有時候一些下級官吏和軍官也在這裏喝茶,他們經常聊天,沒有保密意識,張憲還可以旁聽一些信息。

“你知道嗎,南蠻又騷擾嘉州了,他們還派了象兵呢。”

“哇,聽說大象刀槍不入,體重幾萬斤,衝過來像一座山啊。”

“據說南蠻來了一萬多,嘉州已傷亡軍民兩三萬了。”

“不知大帥派誰去,這些南蠻力大凶殘、善於穿山越嶺。他們穿着藤甲,刀槍不入,等閒射箭都射不穿。”

聽着這些下級軍官閒聊,張憲若有所思。

“啊,提轄來了,請坐喫茶。”

忽然張憲聽到店小二殷勤地招呼聲。他轉過頭來,看到一個五大三粗、威風凜凜的軍官大踏步走進來。不禁心頭一喜:“原來是魯松老弟,我和他在京師曾經多次喝酒、切磋比武。”

這些低下頭,趁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他來到一個賣涼粉的小攤前,這幾天他經常喫他們的涼粉。他遞過三個銅錢:“李小二,麻煩你把這張紙條送給茶館裏那個魯提轄。”

李小二把銅錢推回去、笑道:“官人客氣了,些許小事,奈何給錢?”說完讓他妻子看着攤子,自己快步走進茶館。

魯松正在喫茶,和軍官們閒聊。李小二走進來,小心翼翼地對魯松施禮道:“有個官人,讓小的給提轄送個信。”

“哪個官人?他在哪裏?”魯松邊問邊接過紙條,一看上面寫道:“京師古人,連升客棧恭候。”

這個字體有點熟悉,魯松粗中有細,將紙條放進懷裏,若無其事地繼續吹牛打屁。

李小二回到攤子,左右一瞧。老婆說道:“那個官人走了,他還是把三個銅錢放這裏了。”

李小二嘆口氣:“這個官人是個志誠人,下次他喫涼粉給他抵扣三個銅錢吧。”

張憲回到客棧,先給店小二打了個招呼:“等會兒有個官人來找我,麻煩把他帶到我房間吧。”

然後他上二樓,問候了母親喫飯沒有。母親沒有胃口,只吃了塊點心就感覺睏倦了,張憲就服侍母親上牀,歪着身子睡着了。

張憲回到自己房間,來到窗前坐下,喝着水看着客棧門口。

一會兒,只見魯松換了常服,大踏步來到連升客棧。他還沒開口,店小二笑容可掬施禮道:“提轄,是來尋友人的吧。”

“你這廝,很有眼力見的嘛。哈哈,帶路吧。”魯松使勁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疼得店小二齜牙咧嘴,眉毛都擠到一堆了。

來到張憲門前,還沒敲門,只聽“吱呀”一聲,門就開了。魯松對店小二道:“你自下去,弄點酒菜上來。”說完遞給他一把銅錢。店小二謝了,下去安排不提。

魯松閃身進門,施了個大禮:“哥哥在上,幾年不見,想死兄弟了。”

張憲笑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呵呵,曾經與哥哥通信,知道哥哥筆跡。”

這時,店小二把酒菜送了上來,然後下去了。兄弟兩個就推杯換盞,訴說別後事宜。

酒過三巡,張憲嘆道:“爲兄惡了蔡太尉,現在亡命天涯,已改母姓,現名張憲。”

魯松停杯肅然道:“五天前,高大帥收到海捕文書,他不屑一顧,扔到角落裏。衆軍官問之,他哼了一聲道:‘一個潑皮,真當自己是太尉了?君上不明,被此等奸人矇蔽,實乃國家之不幸也。周淵此人,吾素知之。不墜父業,善養母志,蓋孝子也。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周淵,忠臣也。孝子忠臣,則國家之祥麟威鳳、圓壁方珪者也。橫求之四海而不一得之,豎求之百年而不一得之。不一得之而忽然有之,則當尊之榮之、長跽事之。今反而罵之、打之、S之,因逼逃之,是何爲也!’所以兄長不必顧忌,今天我就去稟明大帥。正好你改了名,大帥又有開府之權;以後你我兄弟並肩作戰,立功升遷,自不在話下。”

張憲淚流滿面,對大帥府方向拱了拱手:“敢不效命!”

這樣,張憲(周淵)就在西南經略大帥府安頓下來。

第四回 陰險毒辣的族人

這邊,穿越的趙德昭正消化記憶到送走周淵(張憲),他已經感受到自己身體處於靈堂,身子被裹得緊緊的,暫時還沒收入棺木。耳邊盪漾着悠悠的誦經聲和幽幽的哭泣聲,還有那雙溫柔的手不捨地撫摸他的臉龐。

他發現自己還只有淺淺的意識,暫時還不能動彈、發聲;而且似乎呼吸道和食道被甚麼東西堵着了,臉上還蓋着一張黃紙,使他不能呼吸、很是難受。於是他嘗試利用周淵傳授的內氣運行之法,看能不能先行呼吸點新鮮空氣。

忽然,他靈敏的聽覺感覺到遠遠地傳來一陣嘈雜聲,並且越來越近了。一會兒,那陣聲音到達靈堂,只聽一個公鴨嗓子叫道:“趙李氏,你剋死了丈夫,現在又剋死了兒子。你兒子又欠一大筆錢,你不如把這棟宅子和那六十畝良田交給族裏,搬到東邊那間小屋。族裏每月給你五斗米。”

“他三叔,這宅子和良田,是我相公留下來的。我不能敗了它,不然死後沒臉面見我的相公。”

“趙李氏,你想多了。你沒了相公和兒子,這宅子和良田,你把握不住的。你把這一切都交出來,大家就相安無事、各自安好。否則,老夫告訴你,趙家就會把你逐出趙家,到時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走投無路的。”

“憑甚麼把我逐出趙家?我十四歲嫁入趙家,相夫教子,沒有一絲一毫錯誤。我的相公是族長,二叔你不過是代理族長,沒權力把我逐出趙家的。”

“趙李氏,老夫再問你一次,交不交出地契和房產?”

一個顫巍巍的老人喊道:“二爺、三爺,老爺當年中舉,給你們帶來了多少好處!老爺信任你,讓你代理族長。今天,你們憑甚麼欺壓主母!你們會遭雷劈的!”

“你這個老不死的奴才。敬酒不喫喫罰酒,今天,老夫好好地教訓你,讓趙李氏知道拒絕的後果。”

只聽見“啪”的一聲耳光聲,然後是一個老人的慘呼聲。

“他三叔,你憑甚麼打人?我是舉人夫人,你敢打我,我就去縣裏告狀!”

又聽見一個小女孩的聲音:“不準打趙九叔,不準欺負主母!”

“你這個賤婢,敢來阻我。我打死你!哎呀,你TM是屬狗的呀,居然敢咬我,打死她、打死她!”

又聽得噼裏啪啦的打人聲和小女孩的慘叫聲,還有趙李氏的尖叫聲和公鴨嗓子的咆哮聲。

趙德昭心裏大急,他好想起身救下這個溫婉善良的女人、這具身體的母親。在地球那一個時空,他母親早亡,沒有母愛的記憶。而剛醒來,和這具身體的記憶,他深深感受到這個女人的慈愛。那顫抖的雙手撫摸臉龐,他靈魂深處感受到一陣溫暖,已不由自主地把她當成自己的母親,發誓要孝敬她、保護她。

這個女人平時的寵溺、百依百順等弱智行爲,全部在於她的兒子身上。而面對那稱爲二叔、三叔等的謀奪家產行爲,她瞬時智商在線、態度堅強、毫不退讓。

“趙建福、趙建貴,你們聽着:這永業田,是我相公考中舉人,皇上恩賞的產業;這宅子,是我相公這一支擁有了十多代的產業!除了我兒子,任何人沒有處置權!現在我兒子去了,我要爲他守住這最後的產業,這時維護歷代祖墳,包括我相公,還有我的兒子的墳塋的之維護所用。”趙李氏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這個賤女人!你兒子賭博,欠下了二千五百兩銀子,你不拿宅子和良田,怎麼還?”另一個疑似二叔的陰沉沉說道。他倒不咆哮,抓住合法條款逼迫趙李氏。

“我兒子的賬,我認!但我寧願當盡所有首飾財物來還,打工做刺繡來還,地裏所出來還,也不賣祖業!”

“那麼還不起怎麼辦?我手裏可有你兒子的欠條、合理合法。”公鴨嗓子的三叔又咆哮起來。

“你們組局欺騙我兒子賭博,欠下賭債,當我不知道?都是血脈親人,你們良心被狗吃了呀!但是,我還是認,子債母償。欠條上,並沒有規定還款期限,我用一輩子來償還就是!就算是面對府尊、縣尊,我也說得過去。皇上的恩賞,你們也敢染指嗎?”

這女人,除了面對兒子智商瞬間下降之外,完全是一個堅強的、懂法的、知書達理的合格大家族內當家。

“錦兒,你沒事吧?”她扶起了剩下的唯一的使女。

“嗚嗚嗚,好疼。主母,他們好大力氣。”

“好孩子,快,我們把趙三叔扶起來。”

“賤女人,這是欠條,我要你一個月內還清。否則,別怪我不客氣。”那陰冷的聲音道。

“二爺、三爺~,都是一家人,爲甚麼要苦苦相逼啊!”

“你這個老S才!老子辦事還要你來教我嗎?”說完又是狠狠一巴掌,耳聽得老人又栽倒在地。

“趙李氏,快把小兔崽子埋了,老子要接收這大宅子。”那公鴨嗓子蠻橫地咆哮道,腳步逼了上來。

“不準傷我孩兒!啊~”

迷迷糊糊的趙德昭,忽然感覺一個嬌弱的身軀重重地倒在他的胸腹部,衝擊力因緣巧合之下使得淤堵在他呼吸道、食道的一大團粘液“呼”地從口鼻噴出。由於衝擊力不小,粘液噴出還發出了如尖哨般長長的厲嘯聲!

那團粘液噴得老高,幾乎全噴在趙李氏身上!她高聲驚呼道:“我的孩兒!”

而周圍發出嘈雜的呼喊:“詐屍了、詐屍了!鬼啊~~~”然後是混亂的腳步聲和東西倒在地上的聲音。

而趙德昭這時忽然感受到一股清新的空氣順着鼻子、嘴巴,連通進入氣管,再瀰漫進肺部。他真切地感受到氧氣在肺泡裏與靜脈血進行氧合作用,變成富含氧離子的動脈血;然後進入心臟,而心臟也開始有力地搏動,通過動脈和毛細血管輸送到全身。

而靜脈血裏攜帶的二氧化碳也被置換出來,通過呼吸道從鼻孔衝出,發出第二次尖嘯聲。

這下週圍更亂了,一個少年的聲音顫抖着傳來:“爹呀,趙德昭找我索命來了~爹,救救我。”

那個陰冷的聲音變的尖利:“快跑,快跑”

公鴨嗓子邊跑邊喊:“饒命啊~快跑啊~”

混亂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周圍一下子清靜了,只有偶爾的沒節奏的木魚聲,和一個僧人顫抖的誦經聲:

......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

這會兒,誦的經文變成了《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我的兒吶,你是不是捨不得娘喲,是不是要娘下來陪你喲。娘也捨不得你啊~嗚嗚嗚嗚~”趙李氏的哭聲。

“夫人夫人,主母主母,少爺有氣了。”使女的驚呼聲。

“啊?真的嗎?我的兒有氣了嗎?”

那隻手顫抖着探在趙德昭鼻孔上,驚喜聲:“是的是的,我的兒有氣了,在呼吸了也。”

接着另一隻手摸在趙德昭心口:“啊!我的兒,心跳有了也。”

兩隻手用力地把趙德昭抱起來,他感覺腦袋埋進了兩座溫軟的山峯中,這具身體最熟悉的味道瀰漫進他的鼻孔,他不由自主貪戀地使勁吸了幾口。

以此同時,趙德昭腦海裏忽然聽到一聲清脆的“啵”的一聲,他第一道經絡第九個關口居然在這個時候打通了!一股暖暖的氣流從丹田處沿着任脈自行運行起來。

原來的他,死去了;現在的他,還魂了。他走過一道生死關,突破了!他進入了煉氣入門級初期。

意識開始回歸了,頭腦也逐漸清明。身子由冰冷僵硬開始回暖、軟化,但還沒有自主掌握;沉重黏糊的眼皮也睜不開;喉嚨裏還卡着一口痰,發出低沉的咯咯咯咯聲音。

趙李氏趕忙把兒子扶起,頭靠在自己身上。她一隻手拍背、一隻手揉胸口,口裏溫柔地喚道:“我的兒,別怕,娘在這兒呢。錦兒,快給少爺端杯水來”

錦兒飛跑進去,跌跌撞撞端出一個茶碗。趙李氏親手接過,端着茶碗,遞到趙德昭嘴邊:“我的兒,喝口水嘛。”

趙德昭還不能自主喝水,趙李氏發急,讓錦兒掰開趙德昭嘴巴,喝了一口、嘴對嘴輕輕把水灌了進去。

那水一下喉嚨,刺激了食道,食道肌肉猛烈地痙攣起來;那口濃痰,和着茶水一股腦兒噴出來。剛纔噴的和這次噴的粘稠痰液,幾乎都噴在趙李氏身上。但她一點都沒有嫌棄這一灘腥燥惡臭——那是兒子噴出來的;反而欣喜異常——兒子因此活過來了!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另一邊,公鴨嗓子趙建貴三魂去了兩魂半,跌跌撞撞跑回家,一頭栽倒在地,渾身抽搐。

他老婆趙苟氏和管家嚇壞了,大呼小叫把他抬上牀,他卻滿口說着胡話:“大哥饒命,小弟是受二哥蠱惑纔去脅迫大嫂的。大侄子,不要來找我呀,是趙德芳害你的,是他推你下河的。你要索命去找趙德芳啊,不要找我。”

邊說邊手舞足蹈,在牀上翻滾。趙苟氏只曉得哭哭啼啼,管家急道:“夫人,趕快找大夫啊。”

趙苟氏驚驚惶惶道:“是了是了,快派人去找大夫。”兩個幼小的兒子跟着哭哭啼啼。

不提趙建貴家裏雞飛狗跳的一陣忙亂。那邊趙建福和趙德芳父子,一路摔了幾跤,失魂落魄地跑回家。心裏有鬼的父子兩看到和聽到趙德昭屍體發出尖嘯聲,一下子差點嚇死過去!其嚴重程度不低於趙建貴。

父子兩跌得滿身是傷,還沒進門就倒在地上慘呼:“救命啊~饒命啊~”

趙建福正房夫人即趙德芳的母親趙王氏也嚇壞了。不過她明顯撐得住場面,命下人把父子兩抬進屋,放在牀上;然後命管家飛跑出去請大夫。然後命小妾把她生的大女兒和小妾生的兩個兒子帶到另外一個院子安置。

她處理得有條不紊,盡顯大家閨秀風範。

少頃,大夫揹着藥箱匆匆進來。他翻開父子兩的眼皮,又搭了脈。捻着鬍鬚道:“大官人和小官人是受了驚嚇,得了輕微的失魂症。待我開個安神的方子,服用三天就無礙了。”

趙王氏謝了,請大夫卡了方子,付了豐厚的診金,命管家送大夫回去,再命下人去按方抓藥。

趙王氏把隨從下人喚進來,問道:“老爺和少爺遇到甚麼事了?怎麼成爲這個樣子?”

隨從戰戰兢兢道:“夫人,老爺帶着少爺和三爺去大房,在趙德昭少爺的靈堂,逼趙李氏交出大宅子和永業田。不料趙德昭少爺詐屍了,發出嚇人的尖嘯聲!老爺、少爺和三爺都嚇壞了,我們也一樣,就逃回來了。”

趙王氏倒抽一口冷氣:“詐屍了?真的嗎?”她身上冒出了一層毛毛汗,起了雞皮疙瘩。

“夫人,我們親眼所見。少爺認爲是趙德昭少爺找他索命來了......”

“不準胡說!忘掉這句話,否則打爛你們的嘴。”趙王氏嚴厲地呵斥道。

“是是是,小的忘記了,沒聽見甚麼。”

這時,藥熬好了。幾個下人按住亂滾的父子兩喂完藥,這個大夫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其實在謀奪趙德昭家產的陰謀中,趙王氏也是主要策劃者之一,讓兒子趙德芳去設局勾引趙德昭去賭博輸家產的主意就是她出的,所以她也心裏有鬼。下人訴說的,和父子兩的狀況,使她相信這件事是真的,擔心趙德昭的鬼魂也會來找她。

任何時代的人們對鬼神之事還是懷着深深地恐懼,她把下人趕出去,關上門,心裏砰砰砰地亂跳。她看父子兩睡得比較踏實(那個藥裏含有強烈的鎮靜劑),來到後院佛堂,跪在蒲團上,點上香蠟,敲了一下磬,雙手合十、低低地禱告起來。

趙王氏是一箇中戶人家,美貌和文化水平遠不及趙李氏,她對趙李氏懷着深深地嫉妒心。在大伯趙建文健在的時候,她不敢有小心思,還曲意逢迎;趙建文去世,她立即和趙建福等開始了謀奪趙德昭家產的陰謀。

主要策略就是利用趙德昭耿直和紈絝,先是設賭局勾引趙德昭沉迷其中,一發不可收拾;同時一步一步勾引他逛青樓,蠱惑趙德昭迷戀上了花魁吳嬌杏,挑起趙德昭和黃周星的矛盾;最後找機會發出致命一擊......

涉世不深的紈絝趙德昭很快上了勾,一步步輸掉了鉅額金錢。趙李氏在兒子面前智商爲負數,竟然不斷給兒子擦屁股,賣掉了除了大宅子和永業田之外的田地還賭債。

趙王氏是主謀,趙建福是指揮着,趙建貴充其量是個不合格的打手。而趙德芳,在這個陰謀中,是個優秀的執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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