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五回 重生歸來
頭枕着母親(他心理上已經完全接受這個慈愛溫婉善良的女人爲母親了)溫暖的雙峯,趙德昭咳嗽不已。他使勁想睜開眼睛,但眼皮被黏糊糊的眼屎粘得緊緊的。
趙李氏和兒子心靈相通,她馬上喊錦兒打來一盆水,用自己懷裏的手絹打溼,輕柔地給兒子擦臉;她把兒子噁心的、黃黃的眼屎擦洗乾淨,還包括嘔吐出來的痰涎、卻沒管兒子吐在自己身上那些髒東西。
終於,趙德昭第一個掌握身體的器官居然是眼皮!他費力地張開了雙眼,第一眼就看見了母親!
母親天生一個黃金比例的橢圓鵝蛋臉,皮膚白皙細嫩、帶點嬰兒肥,還沾有點嘔吐污跡和泥土,蒼白中開始泛出紅潮;烏黑如瀑的秀髮綰成一個高高的翠雲望山髻,插着一根木釵;光潔的額頭綁着一根白布條;細細彎彎兩道黛色柳葉眉和一雙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丹鳳眼,哭紅了的眼中正滾落一顆顆淚珠,滴在趙德昭臉上;挺拔秀氣的瓊鼻,配合一張紅潤的嬌豔欲滴的櫻桃小口。整個臉上沒有一一絲一毫的化妝品痕跡,其天然美麗程度卻遠超地球那個時空的明星、網紅!如果非要比較,須要觀音菩薩和富察皇后的結合才勉強比得上母親的美麗。
母子正對視間,一聲佛號傳來:“阿彌陀佛!女菩薩誠心感動九天,佛祖降下慈悲,小施主起死回生。善哉、善哉!”
趙李氏趕快轉過頭來,點頭致謝道:“多虧禪師佛法深厚,救我兒得脫災厄。現在我兒正在恢復,失禮了;過幾天黃道吉日,未亡人一定到迦葉道場還願佈施。”
這個超度趙德昭的禪師是霧靈山迦葉道場靈谷寺方丈慧淨。他又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女菩薩平時多行善事,又對本寺多多佈施,正所謂好心有好報。貧僧要廣爲傳揚女菩薩和小官人的吉祥事蹟。今天,女菩薩母子還有事,貧僧就暫時告退。”
“趙九叔,代我送送禪師。”
“遵命。禪師請跟我來。”
“阿彌陀佛!悟能,我們回寺吧。”
周圍更加安靜了,趙李氏把兒子緊緊摟在懷裏。
趙李氏忽然回過神來:“錦兒,快去收拾一下少爺的牀鋪,我抱我兒回房間去。”錦兒歡快地跑進去。
一會兒,錦兒在裏面叫道:“主母,牀鋪收拾好了。”
女本柔弱、爲母則剛——趙李氏纖弱的身子,竟然化身爲女漢子,把事實上已經比她還重的兒子一下子抱起來,快步走進趙德昭的房間。
她細心地盤腿上牀:“錦兒,去吧少爺喜歡的衣服拿來。”
“哎~”錦兒翻箱倒櫃,取來了趙德昭的全套衣服。
於是趙李氏把兒子的穿的壽衣一把扯下、脫得光溜溜的。趙德昭心頭難爲情:“這下被看光了。”他身體年齡才十四歲,心理年齡已經二十好幾了。不過想到她已經是自己的母親,倒也很享受這種母愛的感覺。
趙李氏爲兒子穿上內衣,感覺兒子身體還很冰冷;於是她解開自己的衣袍,只隔着內衣,把兒子緊緊抱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兒子的身體。
錦兒調皮地指了指趙李氏身上:“主母,您的衣服好髒哦。”
趙李氏身上還穿着喪服,被兒子的嘔吐物污染了。趙李氏這時纔想起這件事,趕忙道:“我不好動的,你給我脫下。去把那件好看的紅色鑲金絲袍子取來,少爺最喜歡看我穿那件了。”趙李氏的心中充滿了歡悅,語氣也輕快起來。
看起來還不到十歲的錦兒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一會兒取來了袍子,給趙李氏換上。
趙九叔拄着一根木棍進來:“主母,禪師送走了。”
趙李氏道:“辛苦趙九叔了。您爲保護我捱了打,去擦點跌打藥,休息休息吧。”
“主母,老漢沒大礙。現在先得把靈堂拆了,把那些不吉利的東西燒了。”
“對對對,我一門心思在我兒身上。趙九叔考慮得很好,那就辛苦趙九叔和錦兒去辦理吧。”
“那個棺材,花了好多銀子,燒了可惜。老漢討個巧,請主母把它賜給我,不知可以不?”
“很好很好,就送給趙九叔作壽材吧。”
錦兒撿起地上的壽衣和喪服,就扶着趙三叔出去了。
趙德昭的頭還不能轉動,眼睛還只看見母親,沒看見趙九叔和錦兒的模樣。這具身體的記憶中趙九叔頭髮全白,臉上溝壑縱橫,手腳粗大;錦兒像個傻大姐一樣憨憨的,頭髮有點枯黃,塌鼻小眼,有些細小的雀斑,身子像個豆芽菜。
趙德昭能掌握的第二個器官是眼球,可以轉動眼球了。但他也只能在柔和的燭光下,看見牀架是雕花的名貴紅木,掛着湖藍色金絲繡花的蚊帳。可以感覺出,他的房間還是很富麗堂皇的。
這個時空和地球時空一樣,已經是深秋,即將下霜。夜間氣溫大約在七、八度,趙德昭的身體當時也和氣溫一樣低。現在,在母親的身體溫暖下,他的體溫也在緩慢恢復。自我感覺,應該上了二十度。
呼吸從無規律短促到正常,心跳從緩慢到急促再恢復正常,血液流動在加快,氧離子使得身體的機能在恢復。慢慢地,他開始對身體各部位恢復感覺了,很麻、酸、脹,有時又像螞蟻在爬、叮,很難受;但這是一個緩慢的恢復過程。
他轉眼看着母親,努力想對母親露一個微笑,但臉上肌肉不受控制,只是胡亂抽搐了幾下。趙李氏忙問道:“我的兒,是不是娘把你抱疼了?”
他把眼珠轉了幾下,表示不是。趙李氏看懂了,欣喜地問道:“是不是想對娘笑一下?”
趙德昭眼珠上下轉了一下,趙李氏又看懂了,喜極而泣道:“我的好兒子,想安慰娘了。”
趙德昭想說話,但喉嚨裏只發出“咯咯嚕嚕”的聲音。趙李氏開心地問道:“我的兒,是不是想跟娘說話呀?”
趙德昭眨巴眨巴眼,趙李氏開心道:“我的兒,等你大好了,娘天天陪你說話。”這個時候,她已經沒了眼淚,那雙美麗的鳳眼中,流露出的都是燦爛的笑意和濃濃的愛意。
已經是凌晨了,趙九叔拄着木棍蹣跚着走進來,帶着一身菸灰味兒:“主母,外面老漢和錦兒已經收拾完了,扔的扔、燒的燒;大門都已經關好了。小姑娘瞌睡來了,老漢讓她先去你的隔壁睡了。主母還有甚麼吩咐?”
趙李氏謝道:“趙九叔辛苦了。您老也累了,去休息吧。我抱着孩兒,等他慢慢恢復。其它的明天再說吧。”
趙九叔微微鞠了一躬,轉身掩上房門,篤篤篤地離開了。
趙李氏長出了一口氣,轉頭笑靨如花地看着兒子:“我的兒,你回來了,對娘來說就是天大的喜事。等你大好了,娘就給你去秦家,把你爹定的娃娃親給你娶回來沖喜。那秦家小娘可漂亮了,知書達禮、文文靜靜的,娘非常喜愛她。”
停了一下,見兒子撲閃着眼睛望着她:“那秦家也是耕讀傳家,親家翁是個童生,一直沒考上秀才。秦家小娘比你大三個月,常言道‘女大三抱金磚’,一定大吉大利的。”
趙李氏陷入甜蜜的追憶:“你這一支三代單傳,娘也只生了你一個。娘想給你爹納妾,開枝散葉。但你爹疼愛你娘,堅決不納妾。娘好感動,本來你爹走了,娘是打算殉夫的。但你爹臨終前千叮嚀萬囑咐,要把你養大,娶妻生子。娘又太疼愛你了,所以娘以後一定要多給你娶幾房小娘子,多多開枝散葉。”她邊說邊撫摸着兒子的臉蛋。
趙德昭心裏哭笑不得:“剛纔聽說你這個兒子欠了二千五百兩白銀的賭債,家產都保不住了,您還張羅着多給兒子娶幾房小娘。果然是溺愛兒子的慈母啊。”
趙李氏繼續嘮叨,好多心裏話要說給兒子聽:“你外公在京師,他很喜歡你爹。你三歲時我們帶着你去看過他,他說你聰明伶俐,是個讀書的好苗子。結果你把你外公的鬍子扯下來好幾根,還在他書房撒了一泡尿,咯咯咯咯~”母親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
趙德昭心裏忍俊不禁:“看來這具本尊是個熊孩子。”
“其實你是個聰明伶俐的好孩子。你爹要你背的書,你不到三遍就背下來了。只是你經常背錯順序,咯咯咯~你爹就用戒尺打你的手板心。打在你手上、疼在娘心裏,娘就護着你不准你爹打,你爹拿你娘沒有辦法呢。”
“看來,這個娘太溺愛孩子了、而且毫無原則。他變成紈絝敗家子,母親可是有責任的。”趙德昭心裏嘆道。
好似要回答趙德昭心裏所想:“自從懷上了你,娘就小心翼翼的。你一生下來,娘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愛到骨子裏了,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那時候,娘才十六歲吶。奶水不夠,娘生怕餓着你了,還請了奶孃。”
“奶孃也喜歡你,把你當親兒子,可惜前年她也走了;她們家也搬走了,據說是去了潯陽投靠親戚。”趙李氏嘆了口氣。
“所以孩兒吶,你大好後,要去你奶孃墳前上給她一炷香哦。告訴他,你一切安好。”
趙德昭心裏感動:“真是一個好母親啊。不過,這樣說來,母親才滿三十歲呢,好年輕哦。怪不得這麼美麗迷人。”
忽然,趙德昭嗓子癢癢的,又咳嗽起來。趙李氏忙拿手絹接住他的嘴巴,趙德昭咳出最後一口濃痰,覺得嗓子一片清爽。
趙李氏小心地把帶着濃痰的手絹疊好放在牀邊,看得出她實質上是一個極愛乾淨的細心女人。她身上一切帶有污跡的地方,都是兒子咳嗽噴出來的;唯一對這個,她是不嫌棄的。
“娘,咯囉咯囉咯囉,娘~”趙德昭喊出了第一句話。
“哎~哎~我的兒呢。”趙李氏哇哇大哭起來!她實在太激動了——兒子可以喚她了,可以說話了。
“唉,女人是水做的,古人誠不我欺也。”感受到臉上一滴滴的淚珠,趙德昭心下感動。卻又感受到母親拿了一條幹淨手絹在給他擦臉上的淚水。
外面天開始放亮了,趙李氏累了一個整整的天,其實已經很疲乏了。但她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把兒子抱得更緊;嘴裏嘰裏呱啦說個不停,也沒見她喝水,哪來那麼多唾液?
趙德昭仔細看,母親頭髮裏竟然雜有絲絲白髮!這個原因肯定是兒子死了,她傷心白了頭。趙德昭心頭髮誓:“既然佔有了這具身體,那就要承擔起他的責任!再也不能讓她傷心,一定要好好孝敬這個母親。”
“咕嚕~咕嚕~娘,孩、兒、好、了~”
“哎、哎、哎,我的兒,娘太歡喜了。只要有你,娘就別無所求了。”趙李氏心頭樂開了花,忍不住親了一下兒子的臉蛋。
這時,趙九叔帶着還在揉眼睛的錦兒敲了一下門:“主母,老漢熬了一點粥。您一天沒喫東西了,少爺也可以喝一點。”
“好好好,進來吧。趙九叔,孩兒可以說話了也,他剛纔喊我娘了也。”
“好好,少爺好了是天大的喜事。”趙九叔和錦兒推門進來。
錦兒歡歡喜喜叫道:“少爺,還認得我不?”
趙德昭轉眼看了一下:“錦、兒、趙、叔。”脖子還不能轉動。
“哎、哎。”一老一小兩個齊聲答應。
“主母,我來餵你喝粥。”錦兒爬上牀,開始給趙李氏喂粥。
“主母,您抱着少爺一整晚了。放下來休息一下吧。”
“不行啊,我的兒身子還是冷的,還沒恢復正常呢。”趙李氏邊喝粥邊回答趙九叔。
“啊,錦兒,你先給少爺喂點粥。他剛纔吐了那麼多。”趙李氏吃了兩口;忽然想起來兒子可以吃了;她自己兩隻手還是把兒子抱得緊緊的,空不出來。
錦兒是個大大咧咧的小女孩,她跪在牀上:“少爺,張嘴。”
趙李氏嗔怪道:“傻丫頭,少爺還張不了嘴。我給他撐起,你仔細點,只喂米湯。”
於是她輕輕給兒子掰開嘴,錦兒舀了一勺米湯,趙德昭是半躺在母親懷抱,米湯自流進他的嘴巴,似一股暖流穿過食道,到達腸胃,滋潤着他的身體。
“轟”的一聲,暖乎乎的米湯似乎點燃了他的身體機能,四肢百骸、丹田經絡一下子活躍起來,身體體溫快速升高,居然一下子面紅耳赤起來。
趙李氏嚇了一跳:“我的兒,可不要嚇娘。”
熱米湯的刺激,趙德昭忽然能說話了:“娘,我餓。”
趙李氏開心得又哭起來了:“嗚嗚嗚,錦兒,快給少爺喂粥。”
接着,她在兒子身上摸了摸,額頭、腋下、胸口、背,還有大腿:“呀,我的兒,身上暖乎乎的了也。呀,一碗粥都喫完了也!趙九叔,再添一碗。”
“哎,馬上馬上。”
“娘,我想,坐,起來。”
“好好好,娘扶你。”趙李氏使勁把兒子推着,趙九叔和錦兒都上來幫忙。
趙德昭貪戀地在趙李氏胸前蹭了蹭,就着他們的幫忙,咬牙坐了起來。
看着本來死去的兒子坐起來了,巨大的喜悅衝擊着趙李氏,她忽然覺得天旋地轉,一頭栽倒在牀上昏睡過去了。
“主母主母!”錦兒撲上去驚呼道,卻毛手毛腳又把趙德昭撞到在牀上;她又要使勁把趙德昭拉起來,沒料到自己很瘦小力弱,一下子和趙德昭一起倒在牀上。
沒心沒肺的錦兒嘻嘻哈哈地笑起來了:“少爺,你好沉呀。”
“你這個小妮子!主母連續兩晚上都沒睡覺了,她是累倒了。”趙九叔嘆息了一聲,卻也跟着“噗嗤”一笑。
第六回 初到貴地
趙德昭醒來了。他發現在睡夢中,還是被母親緊緊摟在懷裏,生怕失去他似的。
母親這幾天情緒大悲大喜,差點崩潰。所以一放鬆下來,就疲憊地睡得很死。她睡夢中還緊緊抱着兒子,她的體溫對趙德昭的恢復起了很大作用。可以說,是偉大的母愛使穿越的趙德昭恢復了元氣。
趙德昭輕輕撥開母親的雙手,自己欠身起了牀。他這纔打量了自己的臥室。房子不算大,堪堪十個平方。但傢俱都是名貴的黃梨木和紅木,雕琢精美;窗簾、門簾都是絲緞,蚊帳是輕紗,被褥是綢緞,牀單是上好的棉布;木地板很光滑,牆上掛着原主趙德昭喜歡的一些兵器,刀劍弓箭......
“嗯~我的兒,你起來了?”
“啊,娘,您醒了呀。”趙德昭趕快走到牀前,看見母親要掙扎起來,忙扶起母親。母親是和衣而臥,前襟解開用於溫暖兒子。所以她只簡單掩上就下牀了。
趙李氏還有點暈,趙德昭扶着母親到小桌前坐下。她讓兒子坐在身邊,仔細檢查兒子的狀況。
趙德昭也才仔細打量母親。除了相貌美麗外,母親的身段也是極美的,優雅蜿蜒,亭亭玉立。其實她也才三十歲出頭、三十一歲不到。正是女人最美麗、最有魅力的年齡段;而母性的光輝也悠悠散發,更增添了真善美的成色。
“呵呵,我的兒,不認識娘了?看得這麼仔細。”
忽然他鼻子一酸:“娘,兒子以前頑皮不懂事,讓娘擔驚受怕。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兒子要好好孝敬娘。”
聽到兒子這麼懂事暖心的話語,趙李氏只覺得像聽到天籟之音,歡喜不已:“兒吶,娘就希望你一直平平安安、快快樂樂,早點娶妻生子、開枝散葉。娘就盼望着給你帶孩子,好想你生一大堆孫孫喲。那個秦家小娘,又漂亮,一看就是個好生養的。過幾天娘就帶你過去,把親事定下來,早點把她娶進門。”
趙德昭兩世爲人,地球時空被愛情狠狠傷害;現在還是有點小小的期待:“根據記憶,好像是定的娃娃親。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時代,應該沒有甚麼變故吧。”
不過,這具身體現在才十四歲呀:“娘,孩兒才十四歲吶,早了點吧。”
“呵呵呵呵,不早不早。《大梁律》男子十四而娶,女子十三而嫁。娘就是十四歲嫁給你爹,十六歲就生下了你呢。”說到這裏,趙李氏笑眯眯的。但趙德昭聽得出來,母親的語氣中,有甜蜜而又傷感的追憶。
“主母,少爺,可以喫飯了嗎?廚娘都弄好了。”一箇中年婦女的聲音遠遠傳來。
“喲,娘都歡喜得忘了。四姐,稍等一會兒;錦兒,端水來給少爺洗漱。兒吶你一定餓了,等會兒洗漱了娘帶你去喫飯。”
毛手毛腳的錦兒端着一大盆熱水進來,趙李氏自然而然地準備親手給兒子洗臉。趙德昭過去可完全是自己動手的,忙道:“娘,孩兒自己來”
趙李氏嗔怪道:“一直是娘給你洗臉。現在嫌棄娘了呀。”
“不是不是,孩兒長大了嘛。”
“長得再大,也是孃的孩兒,也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趙李氏不由分說,把趙德昭按在凳子上,細心地給他洗臉;錦兒端水給他漱口。然後趙李氏又給他梳頭、編髮髻、戴頭巾。趙德昭覺得,自己過的是腐敗的紈絝少爺生活。
收拾乾淨孩兒,趙李氏捧着他的臉仔細端詳了一下,十分滿意:“我的孩兒,可是最俊的呢。”
“主母您這麼美麗,生的少爺當然俊了。”錦兒在旁邊恭維。
“你這妮子,這句話倒說到點子上了。”
趙李氏心頭歡喜,開始給自己洗漱。臉上的污跡沒了,加上心情好,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美麗嫵媚。由於頭髮一直沒放下來,也就簡單扶正了一下,換了一隻碧玉釵。整個動作優雅,一舉一動看起來風韻嫋娜。
收拾完畢,趙李氏整個人氣質直接上升到滿分三個加!這個時代的服飾是典型的宋明漢服,她內穿兩層純白色交領右衽衣(小衣即內衣、中衣),腰繫約半尺寬大帶;外穿寶藍色立領直裰,繡着暗金色蘭花花紋。看氣質起來雍容華貴、高雅大方,絕對不輸於地球時空影視正劇中那些皇太后!
趙李氏滿眼含着笑意,牽着趙德昭的手走出房門,來到中堂。
趙德昭仔細打量了一下,這是一套三進的四合院,坐南朝北,完全對稱。正房中間是明堂(中堂),父親和母親住西側臥室,耳房爲正書房;他住東側臥室,小耳房也是他的書房;兩側有東西廂房,原本他住東廂房(如東宮太子意思),但父母疼愛這個獨子,就讓他也住正房。
正房北面是後罩房,在東臥室後修了一個小閣樓,是爲女兒準備的繡樓。但他這一支幾代單傳,沒有女兒降生,就一直空着的。後罩房現在住着使女錦兒和廚娘李四娘。
廚房在西廂房(暫作飯堂)南側,外面有口水井;廁所在東廂房南側(俗稱‘東道’)。周遭一道抄手遊廊。
整個風格已經初具地球時空那邊的徽派建築風格,白牆青瓦馬頭牆,古樸秀氣典雅。
四周遭是一丈高的圍牆,種着大柳樹;三個庭院種着梅蘭菊竹,很是雅緻。
整個大院空落落的,除了母子兩,下人就只有趙九叔(父親的老管家)、使女錦兒和廚娘李氏(她母親這邊是陪嫁過來的)。
來到飯堂,廚娘李氏(四娘)看見趙德昭,眼淚嘩嘩直流:“少爺大好了,小姐您終於不傷心了。我今天做的,全是少爺喜歡喫的。少爺要多喫點,好好補補身子。還有小姐您也要好好補補身子,這幾天,老身看了都很傷心呢。”她在李家就是服侍趙李氏(李清桐)的,一直稱呼趙李氏爲“小姐”。她也一直沒有婚嫁,心中把趙德昭當親兒子對待。
“四姐,辛苦你了。我先給孩兒喫好了再喫。”趙李氏一直稱呼李四娘爲四姐。
趙德昭不幹:“娘,我要您一起喫,不然孩兒喫不下。”
“小姐,您就聽少爺的嘛。”李四娘勸道。
“好好好,我聽孩兒的還不成嗎。”趙李氏眉開眼笑道。
“對了,李大娘、錦兒,哦怎麼不見趙九叔?你們吃了嗎?”趙德昭問道。
李四娘回答:“趙九叔在門房。我們的飯菜在廚房裏,等服侍你們喫好了我們就去喫。”
趙德昭可沒有甚麼等級觀念,脫口而出道:“那就一起來喫吧,人多熱鬧些。”
李四娘、錦兒雙手一起亂搖:“使不得使不得,折煞老身(我)了,從來沒有下人和主家同桌的規矩的!族裏面知道了,輕則打板子,重則要浸豬籠的。”
趙李氏輕輕拍拍兒子的手:“我兒心善。這樣吧,我照顧我兒喫飯,你們自去廚房喫飯吧,等會兒還要做事呢。”
“謝謝小姐(主母),那我們去了。有事喚我們就是了。”二人施了一禮,慢慢退出飯堂。
趙李氏剝了個煮雞蛋:“孩兒吶,先喫個雞蛋補一補。”
趙德昭強硬地把雞蛋揀到趙李氏碗中:“娘,你不吃了這個雞蛋,兒子就不喫飯!”
“好好好,我聽兒子的就是了。”趙李氏帶着笑意小口小口吃了雞蛋,然後又剝了一個放到趙德昭碗中:“我的兒,這下可以吃了吧。”
從落水以來,這具身體已經三天沒喫飯了、除了錦兒喂的那碗米湯;穿越前的趙德昭也只是灌了一肚子的酒。所以他已經飢腸轆轆,拿起筷子,呼啦呼啦大喫起來。趙李氏不斷給他揀菜、肉、魚,還給他盛了一小碗湯。
李四娘手藝很好,這個飯菜的味道很精美,趙德昭喫得滿頭冒汗,幾天的飢餓一掃而空;連帶經絡內氣運行也加快了。
忽然,他看見母親一直在給他添飯、揀菜、盛湯......自己碗裏卻還沒有動。於是,放下碗嗔怪道:“娘!您也累了好幾天,不喫飯怎麼行!現在,換孩兒服侍您了。”
他立即揀菜、肉、魚到母親碗裏:“娘,您喫好了,纔有力氣疼愛孩兒呀。來,喫這個......”
趙李氏眼中含着淚花,滿臉卻是笑意,享受着兒子的孝順。
好一幅母慈子孝圖!
畢竟這具身體死過一次、重生回來,元氣還沒恢復。喫完飯,趙德昭感到一陣睏倦襲來,眼皮不由自主耷拉下來。趙李氏與兒子心靈相通,道:“我的兒,你才大好。娘扶你去睡一會兒吧。”
趙德昭帶着歉意點點頭,趙李氏就扶着兒子回到臥室。趙德昭看了一下,自己比母親矮了半個頭、畢竟才十四歲嘛,擱地球上還只是初中生呢。母親的身材極好,修長的大腿、纖細的腰肢、豐滿的上圍,肌膚透着晶瑩的光澤。
到了牀前,趙李氏要給兒子脫衣服;趙德昭想自己脫,卻發現自己對這種服飾還不熟悉。只好由母親給他解開衣帶、依次脫下外袍、外衣、中衣,只剩下貼身絲綢小衣(內衣)。不過這一次趙德昭用了心,記下了衣服結構和穿脫要點。
躺到牀上,趙李氏仔細給兒子蓋好被子、掖好,放下蚊帳。輕輕道:“我的兒,好好睡覺。”
趙德昭嗯了一聲,很快打起了呼嚕。趙李氏疼愛地一笑,輕輕退出房間、掩上門,遂急匆匆過垂花門來到前院倒座房。
趙九叔已經開始紡紗,李四娘在織布,錦兒準備好了絲絹。趙李氏坐下,和錦兒一起拿起繡花針,開始刺繡——原來的趙德昭敗了家,大家在生產自救!
恍恍惚惚中,趙德昭好似回到了地球時空。孫小玫拿着戒指還給他,他沒接。戒指掉在塵土裏。他想挽回孫小玫,想去牽她的手;孫小玫躲閃了一下,反身上了豪車......好似正在高考,他對着試卷冥思苦想,卡殼了、感覺一道題都不會做了......忽然又好像坐在花炮廠生產線上,按照配方配着火藥原料。
一忽兒,切換到了這個時空,清晰地記得周淵在教他練氣、練武功......忽然又轉到父親在逼他背書,背不下來,父親拿起戒尺打他的手心——好痛呀......猛然,他身處在花船上,一股大力將他推下河去;他劇烈地嗆了口水、不能呼吸、憋死了!他大呼出聲:“救命呀!救命呀!”
身子猛然在牀上坐起來了!耳邊傳來驚呼:“我的兒,做噩夢了!別怕,別怕,娘在這兒呢。”
緊接着,他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頭上冒出的冷汗全沾在母親的胸前衣襟上。
“娘!娘!我掉下河了,嗆死我了!”
“嗚嗚嗚,我的兒,是噩夢。你大好了,沒事了。”趙李氏邊哭邊拍着兒子的背,溫柔地安撫着趙德昭。
“天幸那個唐牛兒下河把你撈起來,還背了回來!娘賞了他兩串銅錢呢。”趙李氏絮絮叨叨。
劇烈跳動的心臟平復下來,趙德昭情緒也穩定了。他離開母親懷抱:“娘,孩兒沒事了。”忽然,他的肚子咕咕咕了幾聲。
“呵呵,我的兒餓了。娘讓錦兒把飯菜端到屋子裏了,娘陪你一起喫。”趙李氏取來衣服,親手給兒子穿上。
母子兩在溫馨的氛圍中吃了晚飯。
錦兒把餐具收拾走了,趙李氏問道:“我的兒,好些了嗎?”
“娘,孩兒好多了。”趙德昭停了一下,調勻呼吸。地球時空的他是個孤兒,養成了樂觀陽光、幽默風趣、堅忍不拔的性格;只是上大學成了校花孫小玫的舔狗,在她面前智商直接下線。這個時空的母親趙李氏和他一模一樣,成了事實上的兒子的舔狗;在兒子面前,智商飛速下線!
但是,穿越過來的趙德昭,實在太珍惜這份母愛了。他在心裏發誓:一定好好孝順她、保護她,讓她成爲一個幸福的母親!
他在地上跳了跳,舔着臉道:“娘,孩兒長得像哪個?”
趙李氏呵呵一笑:“你呀,很像娘呢,眉眼耳朵像極了;臉型和鼻子嘴巴像你爹。還有頭髮,和娘一樣烏黑柔滑呢。”
“呀,怪不得娘喜歡我喲,原來是兒子像娘呢。”
“那只是一方面。主要是你是娘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娘忍者劇痛,生下了你;但第一眼看到你時,娘心愛得不得了。”
他上前挽着趙李氏:“娘,兒子乖不乖?”
“呀~我的兒是最乖的,比那個趙德芳乖多了,一看他就是個陰死人。哼!娘懷疑是他害了你,以後決不放過他!”
“可是,娘,兒子賭博輸了家產,做了大錯事。”
“那不怪你,是別人害你的。”
“娘,兒子一定改邪歸正,不再讓娘操心。”
“我的兒,你終於長大了。嗚嗚嗚~”趙李氏開心得哭起來了。趙德昭乖乖地爲娘擦眼淚、揉肩膀;趙李氏開心地眯着眼享受兒子的孝順。
趙李氏拿出手絹擦乾淨眼淚,看見兒子嘴角有個小小的飯粒,給兒子擦乾淨了嘴:“兒吶,放心。你那些賭債,娘拼命也給你還上。大不了,寫信到京師找你外公和舅舅借一些。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娘希望你一直快快樂樂的。”
對兒子的紈絝敗家行爲,她是一句責怪話也沒有的,完全是母雞護雞仔的形象。趙德昭心裏感動,不再說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