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想喫甚麼
“不是。”
姜婉婷回答乾脆，看着三個孩子或懵懂，或小心翼翼，或警惕的表情，心裏一陣泛疼。
作爲單親家庭的孩子，他們平時肯定沒少受人白眼。
“你們是爸媽心裏的寶貝，不是拖油瓶。我不嫁給你們爸爸，只會是因爲我們不合適，絕對不是因爲你們。”
說完，姜婉婷把糖塞進老大手裏，笑眯眯解釋：“你們沒主動自我介紹，這是見面禮，不算獎勵。”
“要想賺更多的糖，你們得給我幹活。”
妞妞咬着嘴裏的糖，含含糊糊：“幹啥活？”
老大皺眉，把弟弟妹妹擋在身後：“你有事就使喚我，別用他們。”
蘇阿姨說的果然沒錯，後媽沒一個是好東西！
剛來就學周扒皮，使喚他們幹活！
姜婉婷扭頭查看家裏存貨，沒留意三個孩子臉上的表情，自顧自道：“豬下水做滷煮，素炒小白菜，再來一個胡辣湯。”
說完，她開始找調料，可惜除了鹽其餘甚麼都沒有。
“行吧，你們在家等着，我去買點東西。”
姜婉婷把門鎖好，囑咐三個孩子不許給陌生人開門。
出了衚衕問過鄰居，就朝供銷社走。
剩下身後幾個嬸子交頭接耳。
“這就是沈團長要娶的小媳婦？資本家大小姐？”
“看着細皮嫩肉，不像是會操持家裏的？”
“師長怎麼給沈團找這麼個大小姐？我看文工團的小蘇比她強上百倍！”
姜婉婷對身後的議論聲充耳不聞，反正她又沒想真嫁給沈維之。
到了供銷社，姜婉婷按照前世記憶買了些調料，瞧着櫃檯上的碎花布好看，又扯了一匹。
妞妞身上的小裙子洗得發白，該給她做件新的。
姜婉婷讀大學時是漢服社的骨幹，縫縫補補對她來說都是小意思。
姜婉婷抱着大包小包回家時，三個孩子正趴在窗口向外望。
“來，你們生火，我給你們做好喫的。”
餓到現在，姜婉婷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說完看了三個孩子一眼，不放心問：“你們會生火吧？要是不會，中午咱就得餓肚子了。”
老大率先站出來，拿了洋火盒子蹲到土竈前，先用好點着的稻草引火，後放木柴，不一會兒火苗就旺起來。
姜婉婷笑着給他鼓掌，從兜裏掏出三塊大白兔遞過去。
“幹得不錯，以後你就是我的御用伙伕。”
老大懵懵接過糖，軍區大院裏隨便撿個孩子就會生火，這也值得獎勵？
他還以爲姜婉婷跟蘇阿姨說的後媽一樣，要奴役他們砍柴、挑水、拉磨，還不給飯喫。
生火？就這？
等老大反應過來，姜婉婷已經把豬下水清洗好，切成小塊放進水裏煮。
看她這個架勢，老大老二互相對視一眼，得出結論，他們後媽壓根不會做飯。
蘇阿姨說了，他們爸爸養家不容易，他們得省着點。
所以平時爸爸不在家，他們就喫些邊角料，爸爸回來了纔有好肉喫。
蘇阿姨往常做豬下水重油重鹽爆炒，都壓不住那股怪味。
白水煮下水，這沒法入口吧……
老二不忍再看，領着妹妹進屋識字。
老大收了三顆糖，盡職盡責守在土竈旁看火。
只見姜婉婷把煮熟的豬下水從鍋裏撈出來，又注入清水，隨後放入五花八門見都沒見過的草料，米醋，醬油……
老大冷眼看着，眉頭皺得死緊。
這鍋湯不會有毒吧？
姜婉婷把豬下水放入黑湯裏煮，沒和完的玉米麪做成餅子，貼在鍋邊，蓋上鍋蓋。
又招呼老二跟妞妞陪着她一起擇菜，綠油油的大白菜一看就是剛從院子裏摘的，葉子上還沾着露水。
過了一遍水後，放進鍋裏翻炒，再點上兩滴醋，爽口下飯的醋溜白菜就做好了。
滷煮盛出，浸泡入味，就着鍋裏餘熱下入玉米麪糊糊，白菜葉，再加上胡椒調味。
飯菜上桌，熱辣的香氣直往鼻子裏鑽。
三個孩子圍坐在桌邊，看着姜婉婷的臉色，不敢動筷子。
姜婉婷笑着撫了撫他們的發頂：“喫吧，看看合口味不。”
老大、老二蔫蔫的，只夾醋溜白菜喫。
菜送入口，兩個孩子臉上的喪氣去了些，白菜加上醋炒竟意外的好喫。
妞妞夾了幾筷子白菜，嗅了嗅鼻子，試探着把筷子伸向滷煮。
剛要夾到就被大哥打開。
老大跟小妹使了個眼色，讓她喫菜。
妞妞嘟着嘴不高興：“可是豬下水聞起來好香啊。”
老大看着黑黢黢的滷煮湯，眉頭鎖得能夾死蒼蠅。
姜婉婷看着三個孩子互動，只覺得有趣，率先夾了一筷子豬大腸送入口中，表情享受。
滷水味道香濃，豬大腸軟糯絲滑，跟她前世做得一樣好喫。
“很好喫的，你們試試。”
盛情難卻，老大抱着試毒的心態，夾了一筷子閉眼塞進嘴裏，隨即眼睛瞪得溜圓。
“真的好喫！”
後媽做的豬下水非但沒有一絲怪味兒，反倒香香的，他這輩子都沒喫過這麼好喫的東西！
“老二，妞妞，你們快嚐嚐！”
老二試探着夾了一塊，妞妞塞了滿嘴，黏黏糊糊地說着好喫。
一頓飯下來，三個孩子喫得肚子溜圓，臉上都成了小花貓。
見他們喫的高興，姜婉婷也跟着高興，笑眯眯問：“晚上想喫甚麼？我給你們做！”
本以爲能聽到一長串菜單，誰知三個孩子都垂頭不言語。
“咋不說話了？不相信我還會做別的好喫的？”
姜婉婷不解地看着他們三個。
她記得自己八九歲，正是最饞嘴的時候，整天賴在父母懷裏，膩歪着讓他們帶自己去喫麥當勞，肯德基。
七十年代雖然沒有喫快餐的條件，但喫點雞鴨魚肉還是可以的。
老大怕後媽誤會，抿了抿嘴，解釋：“我們喫豬下水就行。”
豬下水？
這年月豬下水算不上好東西，都是買豬肉送的添頭。
看幾個孩子剛纔的樣子，他們並不愛喫豬下水……
“你們就不想喫別的？糖醋排骨，松鼠魚，粉蒸肉……”
姜婉婷說一個菜名，孩子們就咽一口口水。
妞妞吸了吸鼻子：“爸爸養我們很辛苦，好東西要等爸爸回來才能喫。”
蝦米？
姜婉婷震驚：“這是誰教你們的？”
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哪個喪心病狂的非得在這會兒進行苦難教育。
“你們爸爸一個月工資多少？”
老二掰着手指頭算了算：“八十。”
七十年代普通工人一個月工資才三十，八十塊足夠四口之家每月喫香喝辣，還有剩餘。
老大訥訥：“蘇阿姨說了，爸爸的錢要留着娶媳婦，給將來的弟弟妹妹花，我們……”
孩子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埋越低。
豈有此理！
姜婉婷心疼地看着三個孩子，心裏腹誹，這姓沈的看來不是甚麼好東西，一心只想自己快活，苛待前妻留下的三個孩子！
這樣的人她不可能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