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嘗試
翌日一早，姜婉婷留下一張紙條，就拎着原主的軍綠斜挎包走了。
去火車站前經過供銷社，買了兩身換洗衣服，一包大白兔奶糖，還有一塊機械錶。
這年月票據不通用，她這會兒不用等到東北就作廢了。
綠皮火車上人頭擠着人頭，從海城到慶北要坐一天一夜。
姜婉婷找好臥鋪，喫過盒飯後躺下，再睜眼就到站了。
她從兜裏掏出寫着地址的紙條，剛要找人問路，就瞧見出站口拐角停着一亮軍綠色吉普車。
車旁，一個身穿迷彩服的小兵手裏舉着塊牌子——歡迎姜婉婷嫂子蒞臨指導。
嚯，派得動車，看來沈維之職位不低。
姜婉婷走過去，小兵衝着她憨憨一笑：“嫂子，團長出任務去了，師長讓我過來接你。”
姜婉婷笑着點頭，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塞進小兵手裏。
小兵臉通紅，連忙推辭。
“嫂子，這俺不能要，俺們不拿老百姓一針一線。”
“我給你你就接着，除非你不拿我當自己人！”
姜婉婷撂下布包上車，不給小兵再推辭的機會。
小兵開車，時不時從後視鏡偷看姜婉婷，被姜婉婷逮了個正着。
“總是看我做甚麼？”
小兵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沒，俺就是覺着，你跟旁人說的不太一樣。”
姜婉婷頓時來了興趣，追問：“別人說我甚麼？”
小兵支支吾吾：“俺說了你可別生氣。”
“他們都說你是資本家的閨女，尖酸刻薄，還愛剝削人。”
“可俺覺得你不是，你長得好看，還給俺糖喫。”
這年月大白兔奶糖是金貴貨，平常人家別說喫，見都沒見過。
姜婉婷被他的話逗笑：“幾塊糖就把你收買了？”
小兵不好意思低頭：“不是，俺覺得你心善，是好人。”
見小兵耳根通紅，姜婉婷不再逗他，靠在後車座閉目養神。
路上顛簸，舊式汽車汽油味重，姜婉婷有點暈車，捂着胸口，胃裏一陣陣泛酸，快要堅持不住時，車子停在軍區大院門口。
“嫂子，俺還得去訓練，就不陪你進去了。”
小兵打開車門，指着中間那條衚衕：“團長家是第三個門，這是鑰匙。我們團長得過兩天才能回來，嫂子你有事就去新兵連喊俺，俺叫王愛國。”
姜婉婷笑着應下，心想，這個時代的人真淳樸，眼睛裏透着一股不服輸的幹勁兒。
按小兵說的走進衚衕，她頭一次開向內鎖的鐵門，弄了好久纔打開。
軍部按級別分住房，團長級才能住帶院子的平房，這個就跟後來的別墅差不多。
鐵門打開，筆直的水泥路通向屋子，兩邊菜地種的滿滿登登，一看就有人精心打理。
姜婉婷頗爲滿意地點了點頭，正往裏走，屋門突然從打開。走出一個穿着軍綠色短袖，齊膝黑長裙的女同志。
她抹了把汗，把兩條烏黑的麻花辮甩到身後，面色不善地打量着姜婉婷。
“你就是師長給沈團找的媳婦？”
“嚴謹點，未婚妻，你是？”
姜婉婷放下包袱，心想沈維之家裏這不是有女人嘛，幹嘛還急吼吼的討媳婦？
女同志做了個要握手的姿勢，語氣中不自覺帶了幾分挑釁。
“我叫蘇念安，是軍工團的文藝兵，沈團出任務時都是我替他照顧孩子。”
哦，原來是同事。
看氣勢，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謝謝你照顧孩子。”
姜婉婷握住她的手，皮笑肉不笑的道謝。
兩雙手握在一起對比明顯。
姜婉婷手腕纖細，手背小巧玲瓏，皮膚白得發光。蘇念安骨架粗大，是健康的小麥膚色，單看沒問題，跟姜婉婷一比，就跟着柴火妞似的。
蘇念安悻悻收回手：“既然你來了，我就走了。”
離開前，看着姜婉婷亭亭玉立的樣子嗤笑。
資本家的大小姐，怕是連火都不會生。孩子跟着她三天餓九頓，沈團回來非找她算賬不可！
蘇念安猜對了，姜婉婷確實不會燒火。
前世，雖然父母早亡，但留下大量遺產，足夠她舒舒服服過一輩子。
她學習之餘愛好美食，平時在家沒少做飯。但她用的都是集成竈，按下開關就起火。
這土竈……
姜婉婷掂了掂柴火，正無從下手，轉頭瞧見屋裏三個孩子頭碰頭，扒着門簾偷看她。
姜婉婷笑着走過去，掀開門簾，細細打量着沈維之的三個孩子。
“我叫姜婉婷，暫時住在這裏，你們可以介紹一下自己嗎？”
兩個男孩兒靜靜打量着她，沒吱聲。
老三是個女孩兒，約摸五六歲，眨着好奇的大眼睛看她，聲音軟糯。
“我叫宋寶珠，小名妞妞，今年五歲。這是大哥沈國安，十歲了，在子弟小學讀三年級，二哥沈強軍，八歲，讀一年級。”
兒子跟父姓，女兒估計是隨母姓。
姜婉婷被妞妞連筆帶畫的樣子萌到，一把將小蘿蔔頭抱在懷裏，親了一口。
又從布包裏掏出三顆大白兔奶糖遞給她：“乖，這是獎勵你的。”
妞妞小心翼翼捧着糖，笑得眉眼彎彎。
“謝謝媽媽，你真好。”
這種糖她只在過年喫過，可好吃了。
媽媽？
姜婉婷被這兩個字驚住，頓了半晌，糾正：“妞妞，我還不是你媽，你可以先叫我阿姨。”
妞妞歪頭不解：“可是，他們都說你要嫁給爸爸呀！嫁給爸爸後你就是我們的媽媽啦！”
啊，這……
她只是打算先在東北落個腳，找個能賺錢的營生，沒打算真嫁給沈維之。
姜婉婷想了想，跟三個孩子解釋：“我過來只是跟你們爸爸嘗試着相處，不一定會嫁給他。”
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她纔不會草草定下。
妞妞似懂非懂，乾脆不想了，樂顛顛剝開糖紙，心滿意足地喫起奶糖。
老二見妹妹喫的香甜，不自覺吞了吞口水。
妞妞想把自己的糖分給兩個哥哥喫，剛伸出小胖手就被姜婉婷按住。
姜婉婷自己從兜裏掏出兩塊大白兔奶糖，分別遞給兩個大孩子。
老二看了一眼哥哥，遲疑接下，放進兜裏沒喫。
姜婉婷把糖遞給老大時，老大抬頭看她，眸光透出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沉穩。
“你是因爲我們三個拖油瓶，纔不肯嫁給爸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