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詐
“不用你們爸爸花錢，晚上阿姨請你們喫好喫的！”
收拾好鍋碗竈臺，姜婉婷去了趟菜市場。
軍區家屬院南側，經常有老鄉在這擺攤，賣自家種的糧食果蔬，偶爾還有海貨。
姜婉婷去的趕巧，正好遇見老船伕挑着兩個大桶叫賣。
“新鮮的海魚！不活不要錢！”
姜婉婷往桶裏一看，喜出望外：“大叔，這蝦咋賣？還有螃蟹，花蛤都給我稱點！”
“蝦跟螃蟹都是一毛，花蛤是便宜貨，算我送你！”
大叔爽朗一笑，給她稱了滿滿一兜子海貨。
有認識姜婉婷的嬸子對着她指指點點。
“瞧瞧這大小姐，可真不會買東西！”
“蝦蟹花蛤，又腥又不好喫，淨糟蹋錢！”
姜婉婷面上帶笑，不理她們。
這年月白肉比紅肉貴，蝦蟹比不上海魚。
家庭婦女們不懂，就是這些便宜貨纔是好東西，給家裏孩子補鈣是一絕。
姜婉婷滿載而歸，孩子排排站在院子裏，小燕兒似的等着她回來。
姜婉婷把蝦蟹跟花蛤盛了水放進盆裏，讓它們吐出泥沙跟髒東西。
排骨洗好了放在一邊，收拾完後，姜婉婷跟幾個孩子彙報晚飯菜單。
“糖醋小排骨，香辣蟹，油燜大蝦，再來一個花蛤粉絲湯。”
這些菜名幾個孩子聽都沒聽過，妞妞眨着期待的大眼睛看她。
老二手舉得高高的：“阿姨，晚上我幫你生火！”
“好！”
姜婉婷笑着點了點他的小鼻子。
只有老大，眉眼低沉，不知道在想甚麼。
忙活完，姜婉婷有些食困，躺在炕上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三個孩子趴在炕上，團團圍着她。
老二輕輕戳了戳她的睫毛，確定人睡熟了，才壓低了聲音：“大哥，我看後媽不像蘇阿姨說的那麼可怕。”
老大想了想：“她剛來一天，有可能是裝的。”
妞妞貼心地給姜婉婷蓋上被子，奶聲奶氣：“我覺得她是個好後媽。她自己掏腰包買好喫的，還給我們糖喫。”
“小叛徒，這點好處就把你收買了？”
老大戳了戳小妹的額頭，坐到炕桌前繼續寫作業。
“你倆也過來學習，別吵着她睡覺。”
老二跟妞妞挨挨蹭蹭過去，不情不願翻開作業本。
等姜婉婷睡醒，天已經擦黑，她揉了揉臉坐起來，見三個孩子排排坐學習，心裏軟地一塌糊塗。
多好的孩子，沈維之竟然忍心苛待他們！
“學累了沒，阿姨領你們做飯去！”
姜婉婷從兜裏掏出幾塊大白兔分給三個孩子，成功把他們拐到土竈旁。
姜婉婷乾脆利落地焯好排骨，炒糖色，加醋增香，糖醋料汁晶瑩剔透地裹在排骨上，香氣竄了滿屋。
螃蟹對半切開，滿滿的蟹黃拌上小米辣，噴香誘人。
花蛤粉絲湯在鍋裏咕嘟咕嘟冒泡，白煙氤氳一室，平添幾分獨屬於家的煙火氣。
老大一趟趟把飯菜端上桌，老二不住給土竈添柴，妞妞在一邊揮舞着小手給兩個哥哥加油，要他們多多賺大白兔奶糖給她喫。
四個人忙的熱火朝天，門突然從外頭打開，走進來一個身穿軍綠襯衫的男人。
三個孩子一見他，立刻放下手上的活計，撲了過去。
“爸爸！爸爸！爸爸！”
歡快的童音此起彼伏。
姜婉婷抹了把汗，放下鍋鏟，轉頭細細打量男人。
沈維之身姿筆挺，眉眼修長，鼻峯挺秀，一雙瑞鳳眼裏透着軍人鐵血的冷硬，整個人看上去約摸二十五六。
等等，二十五六？！
那他是怎麼有十歲大的孩子的？
暫時壓下心底疑惑，姜婉婷擦了擦手，走過去打招呼。
“你好，我是姜婉婷。”
沈維之淡淡看了她一眼，點頭：“師長跟我說過你的事，我特意提前回來。家裏的情況你也看了，你要是不願意，我這就買票送你回去。”
這幾年京市家裏、部隊沒少給他介紹女孩子，對方一聽他帶三個孩子，轉頭就跑。
寡到二十五歲上，師長突然想起他爺爺曾經給他定過一個娃娃親。
打電話過去調查，對方不知是怕還是怎的，立刻就把女兒送過來了。
讓她走？
姜婉婷這下徹底迷糊了。
不是他急吼吼要娶媳婦？
寧可虧待三個孩子都要攢錢討老婆的渣渣，能這麼輕易就放她走？
其中一定有詐。
姜婉婷不動聲色，正想着怎麼回話，腿上一軟，妞妞死死抱住她，仰頭軟糯：“爸爸，我不要新媽媽走，我喜歡新媽媽！”
說着，癟了癟嘴，一副你不答應我就要哭的委屈模樣。
老二眼中也透出不捨。
老大臉上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沈維之不知道該怎麼哄女兒，姜婉婷先他一步抱起妞妞，柔聲哄道：“阿姨不走，就算要走，也得先陪妞妞喫完飯。”
聽了她的話，妞妞仍舊嘟着嘴，死死攥着她的袖子不肯鬆開。
“不行，喫完飯也不能走。”
姜婉婷被這小丫頭黏得哭笑不得。
沈維之接過快哭的妞妞替她解圍，孩子一到他手裏，眼裏含了一包淚，想哭又不敢哭，委屈巴巴地把頭靠在他脖頸裏。
一看就是跟孩子不熟的硬漢老父親。
姜婉婷看着父女倆，腦補了一出大戲。
沈維之出身農村，家裏早早給找了媳婦，還沒成年就有了大兒子，接着是二兒子，小女兒。
老婆過早生育，傷了身子，撒手走後剩下他們爺四個。
村裏生活不易，沈維之背井離鄉出來參軍，靠着鄉下人的勇武爬到團長位置。
日子一好過，就又想討老婆，一面幫他照看三個孩子，一面繼續造孩子。
姜婉婷一陣惡寒，飯桌上挨着妞妞，離他座位遠遠的。
沈維之看着滿桌子菜色挑眉，意外地看着姜婉婷。
沒想到資本家的閨女手藝竟然這麼好。
姜婉婷靜靜坐着，瑩白的肌膚在昏黃的燈泡下泛着珠光，一張瓜子臉，他一手就能遮住，盈盈水眸下隱隱有烏青，估計是連夜坐車過來，沒有休息好。
見大家都坐穩，妞妞機靈起身，把沈維之拽到自己座位上，讓他挨着姜婉婷。
“爸爸，你嚐嚐這個，阿姨做菜可好吃了。”
小小的人兒抓着勺子，賣力給沈維之夾菜。
沈維之一落座，姜婉婷壓力陡增，腹誹，不愧是上過戰場的軍人，這存在感，槓槓滴。
沈維之把女兒夾的糖醋排骨送進嘴裏，酸甜滋味伴着濃郁的肉香在脣齒家炸開。
沈維之眼睛一亮，姜婉婷做菜竟然比京市國營飯店廚師還好，口味也是孩子們喜歡的。
三個孩子喫得狼吞虎嚥，門從外頭打開，蘇念安提着籃子進屋。
“沈團，知道你提前回來，我特意蒸了豆包。”
蘇念安本想來看資本家大小姐的笑話，對比之下讓沈維之發現自己的好。
在看見滿滿一大桌子菜時愣住，不可置信地指着姜婉婷：“這些都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