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話不說，上來就打
“老爺回來了！”
看見晏勝的車遠遠過來，晏府的大管家周總管忙叫人開了大門，自己扶着晏勝下車，邊走邊向他彙報今日府中大事。
“長公主和大少爺已安頓在東邊瓊苑那進六間的別院，有個後門採買送菜，平時一般不開，人口出入還是要經過府中大門。二夫人已撥了十六個婢女並婆子過去伺候。還有三個門客先生過來拜見，見老爺遲遲不歸就先去了。這一日並無甚麼事發生。”
晏勝停下腳步看着東邊，“公主可有嫌棄院小人少？”
比起威風赫赫的長公主府，一個六間的瓊苑實在太小了。
“那倒未曾。”
晏勝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把手裏御賜的錦盒交到周總管手中，吩咐他道：“這是陛下御賜的賀禮，你親自送過去給長公主吧。另外再派些人手加強防衛，傳話給長公主和大少爺，以後三餐可以不用來正房喫，晨昏定省也可一應省了。”
“是，老爺。”
周總管答應着去了。晏勝徑自穿過前院，來到後堂。高大寬敞的正房裏，二夫人晏秦氏正吩咐丫鬟點起各處的燭火燈籠。
“老爺回來了！”
晏秦氏見晏勝進來，臉色似有些凝重，忙堆起笑臉，隨他來到內室，替他脫下朝服，換上常服，又親自伺候他擦臉淨手。
“老爺餓了吧？晚飯已經備好了，我這就命人擺飯！”
說着叫人在廳上擺下一桌飯菜，又差人去喊少爺小姐來喫。
不多時，晏家二少爺晏凌雲和三少爺晏凌塵都到了，他們都是晏秦氏所生。兩人規規矩矩向晏勝和晏秦氏請安。
晏秦氏問下人：“大少爺和大小姐呢？”
下人還沒回話，晏勝沉聲道：“不必去叫大少爺和長公主了，我們自己喫就好！”
晏秦氏狐疑地與晏凌雲對視一眼，小心道：“不叫他們？這……新媳婦第一天進門……”
“說了不用就不用！快喫飯吧！”
晏勝語氣有些不耐，晏秦氏與晏凌雲趕忙噤聲，安靜.坐下喫飯，眼神卻暗中交換了幾次。
到底發生甚麼事了？
晏凌雲見父親臉色不豫，不敢忤逆父親，眼珠一轉。
“父親，兒子今日上學，一舉拔得小測驗的頭籌，夫子誇讚，還說不日要來上門拜訪。”
晏勝嗯了一聲，臉色有所緩和，“做的不錯。明日.你先拿我拜帖給先生，叫你娘備下禮品，等夫子上門，好好酬謝一下先生。”
晏凌雲笑着答應，晏秦氏也是一臉欣慰，接口：“雲兒最近真的長進了不少！”
晏勝點頭不語，依然心不在焉。
晏凌雲看看晏勝臉色，接着又道：“父親，兒子還有件事想稟告。”
三少爺晏凌塵只有十四歲，本來埋頭喫飯，不由得抬頭，意外覺得今日二哥話有些多。
“兒子今日散學時，在街上好似看到咱家馬車了，就停在柳青巷碧雲閣門外。”
晏勝抬頭，“碧雲閣？那是甚麼地方？”
晏凌雲看了眼晏秦氏，又看看晏勝，猶豫着道：“兒子也不知道，就着人去問了下，才發現，原來碧雲閣是……是……”
晏勝語若冰霜：“說！別吞吞吐吐的！”
“是ji館！”
“甚麼？”
晏勝眼神一寒，轉頭朝院裏喚了一聲晏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精幹老人忙福着手進來。
“老爺有何吩咐？”
“今日家裏可有馬車去過柳青巷？”
晏華在晏府伺候多年，隱約猜到了甚麼事，佝着身子答道：“回老爺，這……早上大少爺的小廝李柰要用車出門，至於去了哪，小的沒問……”
晏勝放下碗筷，臉上陰雲密佈。
晏凌雲向晏秦氏使個眼色，晏秦氏會意，忙道：“雲兒別瞎說！你大哥剛娶了長公主，怎麼也得顧忌皇家的臉面，怎麼還會去那種地方？一定是你看錯了！”
晏凌雲分辨：“兒子也怕是看錯了，可那打聽的人說，在碧雲閣裏見到長公主的侍婢在找她們‘姑爺’，還在二樓追着打一個人，就是沒看清是不是大哥……”
晏秦氏又道：“雲兒！長公主以後就是你長嫂了，說話要放尊重！”
晏凌雲忙躬身答應。
這一打岔，晏勝更生氣了，握拳狠狠砸在桌上，嘴裏哼了一聲，“混賬！怎麼不是他？！這個逆子成日家招貓逗狗，不務正業！把晏家的臉都丟盡了！”
晏凌塵大睜着眼睛，飯都不敢吃了，忙起身站着，愣愣看着父親。
“晏華！去把那個逆子給我叫來！我倒要問問他，到底把陛下、把長公主置於何地？他還要不要做這個駙馬了？”
晏華忙答應着去了。
晏秦氏和晏凌雲見成功惹怒了晏勝，心裏都在暗喜，等着看晏御風受罰。
這邊晏府東邊瓊苑的小廚房裏，大團大團的白色炊煙正從窗口冒出來，同時伴着動聽的歌聲和欻欻的炒菜聲。聽聲音，做飯的人還蠻開心。
“你那麼美~你那麼美~你那麼美~你那麼美美美美~”
宗星樊邊往剁椒魚頭鍋裏放各種香料和調味料，邊美滋滋唱起來。得知不用再去上房一起喫飯，可把他高興壞了！
穿來這麼久，整天喫大廚房那些味道寡淡的飯菜他都快喫吐了！太想念火鍋烤串小龍蝦了！雖然這邊可能沒有，不過能在自己小廚房裏想喫甚麼就做甚麼，四捨五入也爽翻了！
最重要是不用看那個便宜老爹的臉色，也不用忍受那種沉悶到憋死人的喫飯氛圍，不然時間久了肯定便祕。
宗星樊這邊美滋滋，旁邊幾位廚娘卻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大少爺這是怎麼了？以前明明十指不沾陽春水，甚至說聞見廚房的煙味就犯惡心，今兒怎麼跟換了個人似的？那顛勺的手藝看上去沒十年下不來啊！
兩人正不斷交換眼神商量要不要把鍋鏟子奪下來，廚房門外突然又冒冒失失闖進一個人來。
“哥！你怎麼在這裏呀！不好啦！”
宗星樊抬頭，認得她是原主晏御風的胞妹，晏府的大小姐晏春優。本是個天真爛漫的少女，跟元寧年紀差不多，不過現在她那雙單純的杏眼裏寫滿了擔心。
兩個廚娘面面相覷，今天這小廚房真是蓬蓽生輝啊，怎麼連大小姐也來了？
晏春優被油煙嗆得眼淚汪汪也顧不上擦，一把攥住宗星樊的胳膊就往外扯。
“等下！我的剁椒魚頭！哎呀！你這是幹甚麼呀？”
晏春優咳了兩聲，顧不得拿手帕擦眼淚，急道：“哥你快跑吧！我剛在上房聽見爹爹要罰你！你是不是又在外面做了甚麼過分的事了？哎呀，總之你快去你朋友家躲一躲吧！”
宗星樊有點摸不着頭腦，自己幹了甚麼了不得的大事要被那便宜老爹罰啊！再說這大晚上的，又能躲去誰家呢？
兩人正拉扯，晏華來了。晏春優忙把宗星樊護在身後，“華叔！你就當沒見過哥哥行不行？”
晏華爲難賠笑：“大小姐，老爺這會生了好大氣，大少爺若不去，後果你也知道，小的可喫罪不起呀！”
宗星樊卻絲毫沒擔心，他這會惦記的是鍋裏燉的魚！
眼瞧着宗星樊被晏華叫走，晏春優急得直跺腳，轉頭一想，嫂子不是在呢嗎？
晏府愨風堂，宗星樊跪在幽涼的磚地上，悄悄打量了一眼堂上端坐的中年男人。
晏勝麪皮微黑，但因保養得宜，快五十歲的人看起來像四十出頭；面相端正，眼神銳利，下巴一撮山羊鬍，英武中又透出幾分書生氣，整個人不怒自威，氣勢顯赫。
晏秦氏和晏凌雲等人也在旁邊低頭站着，還有幾個家丁侍立，整個大廳人不少，卻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逆子！你可知錯？”
晏勝一掌拍在桌上，嚴厲質問。
宗星樊不由得心疼那張黃花梨木桌，多金貴的桌子，竟然下手那麼重！
不過晏勝的話更讓他一頭霧水，弱弱地問：“我哪裏做錯了嗎？”
晏勝冷哼一聲，“你昨天去了甚麼地方，做了甚麼大逆不道的事，打量我不知道，還裝傻呢？”
晏御風在心裏犯嘀咕，昨天？昨天去了長公主府啊，還差點被暗S！
難道說那是禁忌？不能夠啊！駙馬進長公主府不是應該的嗎？不對，那就是……
晏御風疑惑地抬頭，正對上旁邊晏凌雲的眼神，帶着幾分挑釁和譏諷，全然沒有前幾天對自己的恭敬友善，心裏一下子明白過來。
嚯！原來是這小子不懷好意！真行啊，明明就是他叫我去碧雲閣打聽消息，這會賣我的也是他！
不過看這情形，就算跟他當場對質，這便宜老爹也不會聽他的。也罷，怪就怪自己初來乍到，被人擺了一道，只能認栽！
好在他記得書中晏勝還是比較仁慈的，對待晏府犯錯的下人也不過申斥幾句，頂多扣個工資甚麼的，都沒怎麼打過人。
於是兩手一攤，躺平認罰，“行吧，我知道錯了！”
晏勝臉色一僵，頗爲意外，這忤逆子今天怎麼不梗着脖子跟他吵了？晏秦氏和晏凌雲也對視一眼，大感不對勁。
晏勝冷哼一聲：“你倒是敢做敢當！好，既然你今天這麼幹脆，我也少費口舌。晏華！上家法！”
宗星樊正等着晏勝申斥幾句，誰知回頭一看，晏華手裏竟然捧來一根手臂那麼粗的藤條！
乖乖，這傢伙可比滿清十大酷刑裏的棍子還要粗啊！
“打他二十棍！看他以後還敢不敢了！”
“是！”
旁邊兩個小廝異口同聲，不顧宗星樊恐懼的眼神，一邊一個死死按住了肩膀，讓他跪在那裏絲毫動彈不得。
“等……等一下！怎麼二話不說，上來就要打呀？”
宗星樊難以置信地看着滿屋子人，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我去！大意了！他真覺得此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