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還沒那個資格
瓊苑正房,元寧看着滿滿一桌全是紅油辣椒的菜,皺眉無語。
紫珠撇嘴道:“又是麻椒又是辣子的,這是人喫的東西嗎?”
紫蘇瞪她一眼斥道:“掌嘴!說的那是甚麼話!”
紫珠自知失言,撇着嘴退到一邊。
紫蘇走到元寧面前:“殿下,駙馬說,這麻辣爆炒是南越國那邊的喫法,看着辣,其實不辣的,您嚐嚐?”
“給本宮撤了,換以前的常食。”
元寧神情冷淡,不再看桌子一眼。
“殿下,聽下人說,駙馬一個人在小廚房裏做了兩三個時辰,您要是一口不喫,豈不冷了駙馬的心?”
元寧白她一眼,“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替他說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紫蘇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當然是殿下的人,只是駙馬看重您,親自爲您做菜,這份心意實屬難得,奴婢是替殿下高興。”
元寧冷哼一聲。不過聽了紫蘇的話,知道不好推卻。
“行了,起來吧!本宮不愛喫這些,賞你們了。”
紫蘇道謝,剛準備收拾碗筷,就聽門外有人嚷嚷:“嫂嫂救命!”
紫珠以爲甚麼人闖進來,忙出門攔着。晏春優在門口就被擋下了,只好朝裏面大喊:“嫂嫂,求求你快救救我哥吧!我爹要打他呢!”
晏春優小小的臉蛋上掛滿淚痕,一個千金小姐竟然跑得氣喘吁吁香汗淋漓,可見確實事情緊急。
元寧朝她擺手。
“進來說話。”
晏春優第一次見長公主嫂嫂,走近了看,見是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只是那通身的氣派,似雪如珠,果然天潢貴胄遠非尋常人可比,下意識就收斂了許多,忙喘勻了氣息,拘謹回道:“長公主嫂嫂,我哥……我哥要被我爹打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我想着這會只有你能救他了!求您快去瞧瞧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元寧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依然冷淡,紫珠看情形便不客氣地道:“我們家殿下今日纔來你家,晚膳都還沒用,怎麼有空管你家閒事?再說了,晏大人管教自己兒子這不是天經地義麼,你走吧!別來煩我們殿下!”
晏春優被紫珠一番話唬住了,一時不知怎麼辦纔好,只能眼中噙淚,眼巴巴望着元寧,盼她心軟施以援手。
紫蘇暗暗拉了紫珠一把,勸元寧道:“殿下,您今日剛進府,如若駙馬受罰,必會傷及殿下的面子,咱們院中的奴婢自然不敢說甚麼,不過二夫人和其他人,心裏想必……”
元寧抬眸看她一眼:“難不成她還敢看輕本宮?”
紫蘇立刻閉嘴不語。
元寧轉頭對晏春優道:“妹妹不必太過擔心,想來晏大人不會下手太重。本宮一會就派人過去,你先回吧。”
元寧輕飄飄一句話,算是安慰晏春優了,說罷轉身進了內室。
晏春優眼看元寧進屋了,心裏雖急也沒有辦法,總不能催着長公主立刻就去吧!就是不知道上房哥哥怎麼樣了,能少打兩棍也好啊!
內室裏,紫菀正給鏡前的元寧卸妝,柔柔問了一句:“殿下果真不管嗎?”
元寧微微偏頭,嘴角掛起一抹冷笑。
“本宮這便宜婆婆想要給新媳婦一個下馬威,咱們怎好拂了她的意呢?橫豎又打不死,叫他喫點苦頭,也不值甚麼。”
“那您不心疼啊?”
元寧抬眼看了鏡中的紫菀一眼,“他還沒那個資格。”
紫菀伺候元寧安置好,出門見紫蘇守在門口。
“姐姐有事要回稟殿下?”
紫蘇搖了搖頭,拉她離長公主臥房遠了些。
“我是擔心駙馬。以咱們殿下的脾氣,日後怕與駙馬與晏府上下不好相處。咱們寄人籬下,往後行事怎麼才能少些阻礙呢?”
紫菀抿嘴一笑,朝上房努了努嘴,“姐姐別擔心,殿下只是嘴上說說罷了,不然今日怎麼會這麼早安寢?橫豎有紫珠在這裏,我們兩個去看看吧!”
紫蘇面上一喜,兩人忙出了瓊苑,往後院上房來。
兩人腳步如風,剛趕到愨風堂外,就聽見宗星樊在裏面大喊:“我知道錯了!不要打我!快來人!救命啊!”
紫蘇紫菀對視一眼,忙進去一看,卻是哭笑不得。根本還沒打呢,駙馬就叫得這麼慘,未免太慫包了!
晏勝見紫蘇紫菀進來,先不管宗星樊,起身問是不是長公主要甚麼東西。二夫人和其他人也忙恭敬起身。
長公主的地位雖然尷尬,代表的卻是皇家臉面,因此沒人敢怠慢。
宗星樊見紫蘇紫菀兩人來了,彷彿見到救星,因雙臂被鎖,急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算起來,這是紫蘇第二次來救場了!
誰知紫蘇和紫菀都沒看他,而是向晏勝和二夫人行禮道:“殿下不曾有甚麼吩咐,二夫人安排得極爲妥當。奴婢們前來,是向大人告罪,因殿下今日剛入府,收拾東西費了些神,已經歇下了,不能來拜見公婆,還望大人和二夫人見諒。”
晏勝忙道:“不敢不敢,長公主若是需要甚麼,只管告訴內子,把這裏當自己府上一樣,不要拘謹纔好。”
紫菀笑道:“大人還怕我們拘謹,依奴婢看,您纔是拘謹了。我們殿下的意思,既然嫁進來,兩位就是長輩,今後不必再拘泥君臣之禮,方是長久相處之道。這裏奴婢和紫蘇,先向老爺和二夫人磕頭了。”
紫蘇和紫菀低頭下拜,慌得晏勝忙叫二夫人上前扶起。
兩人雖是奴婢,卻是宮裏出身,何況看在先皇和先皇后的面上,自然不敢怠慢。
“長公主孝親敬老,禮數週全,老夫不敢不從。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兩位姑姑伺候長公主辛苦了,也快去休息吧!”
“是,奴婢們伺候駙馬安歇就能休息了。只是不知老爺因何對駙馬動怒?可是因爲長公主殿下?”
“呃……”
晏勝斜眼看了看跪着的宗星樊,兩根手指捻了捻山羊鬍,想着不好在下人面前說自己兒子不好,於是開口道:“叫兩位姑姑見笑了,不幹長公主甚麼事,是學裏受罰,給他個教訓罷了。”
紫蘇道:“既是如此,老爺管教駙馬也是爲了駙馬的前程着想,那奴婢們就先回去覆命了。”
說罷兩人就要行禮離開。宗星樊眼見救星要走,慌忙叫着:“紫蘇妹妹紫菀妹妹!救我別走——”
晏勝面上一窘,怎麼今日這忤逆子如此膽小畏縮?以往多少棍棒加身都不曾哼一聲的。難不成是昨日在長公主府裏嚇破了膽?
紫蘇和紫菀只對宗星樊欠身施了一禮,沒說甚麼就退下了。
宗星樊心裏一涼,完了,救星也沒了!看來自己這頓打是挨定了!
晏勝回身,見宗星樊面白如紙,全然沒有以往意氣風發的神色,不禁嘆氣。
長公主剛進門,不宜大動干戈,傳出去只會讓旁人看笑話。再者御風已經成親,自己再嚴厲管教他也不成體統,於是面色一沉,大手一揮:“這頓打先給你記下,日後再敢亂來,仔細你的皮!”
說罷冷哼一聲,拂袖走了。
宗星樊如蒙大赦,見這頓打終究沒落在身上,不由得鬆了口氣。
這原主跟他便宜老爹的關係可真是難辦,看來以後要找機會投其所好,能少受些苦纔是正經!
二夫人和晏凌雲眉心一皺,對視一眼,神色間滿是遺憾。二夫人先回神,忙斥退小廝,端着笑喊宗星樊起來。
“你爹今日八成是心情不好才抓你錯處,你可別記恨你爹。”
二夫人擺明了挑撥離間。
宗星樊纔不上當,臉上嘻嘻笑着看向晏凌雲。
“我知道,當然不會記恨父親。不過確實該謝謝弟弟給的好建議!讓我這個當哥哥的明白了好些道理!”
晏凌雲此時也不裝無辜了,皮笑肉不笑道:“兄長客氣了,以後有甚麼好事,弟弟還會想着兄長的!”
嘿!這人怎麼這麼厚臉皮呢?看着也就十八九歲的孩子,心機是一點不少,也不知道以前給原主使了多少絆子。
行,你給我等着。
宗星樊瞪了他一眼,也不給二夫人行禮,拍拍膝蓋上的灰塵,轉身離開了。
二夫人讓下人帶小兒子晏凌塵先回去,轉頭對晏凌雲道:“雲兒,你何苦跟他撕破臉呢?”
晏凌雲自負一笑:“母親,晏御風這人是個沒成算的,從小到大吃了多少暗虧,還學不乖,這輩子註定被兒子騎在頭上。等他一死……”
二夫人忙伸手拿帕子掩他的口,四下瞧了瞧沒人,這才放下心來。
晏凌雲推開她的手道:“怕甚麼!遲早的事!到時候晏家就是我爲長,晏府就是您當家了!”
二夫人欣慰地點頭,又想到甚麼,有點擔心地道:“長公主那……”
晏凌雲道:“她就更不足爲慮了,看着地位高貴,其實不過是一個沒爹沒孃的孩子罷了,在我們家也是寄人籬下,連個孃家人都沒有,以後您也不必給她好臉色,就當沒她這個人!我就不信她還敢翻了天去?”
二夫人點頭,二人商議已定,便命兒子去給他爹請安歇下。
後院,晏凌塵正要回房,遇見了在房門口臺階上坐着的晏春優,見她仍一臉擔憂,於是好心上前,對晏春優道:“大姐,大哥沒事了,爹不打他了。”
“真的?”
晏春優仍不信,恰好去上房打探消息的小丫頭也回來了,聽見晏凌塵的話,點頭附和。
晏春優這才鬆口氣。
“三哥兒快回房去睡吧,一會二夫人來了,看見哥兒還沒回去,又該說您了!”
隨行的嬤嬤也不向大小姐問好,只着急推他走,晏凌塵本想跟晏春優再說幾句,就被帶走了。
晏春優看着一行人離開,微嘆口氣。她不惱那些奴才不把她放在眼裏,只盼着哥哥好,只有哥哥好,這個家裏纔有人護着她。
瓊苑正房,書桌前,元寧正看着面前一張紅紅的拜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