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天悶熱的厲害,小公園冷冷清清的。
一輛黑色吉普停在樹蔭下,發動機不斷髮出嗡鳴聲。
陳北質坐在駕駛位,抬手將領口扯開了幾分,鬆鬆挽起的袖口顯得慵懶且隨性。
面前的方向盤上擺着檯筆記本,陳北質眉眼專注的盯着,骨節分明的指尖在鍵盤上飛速跳躍。
幾聲淺淺的笑聲傳來,陳北質挑眉掃了一眼。
一對爺孫緩步從公園裏走了出來,孩子手裏拎着小水桶和沙鏟,爺爺提着水壺,笑意吟吟的跟在孫子身後。
光潔的眉心倏而蹙起,抬手將臉上的黑口罩往上提了幾分,又將帽檐壓低,這才繼續手上的動作。
爺孫從車旁經過。
似察覺到了甚麼,爺爺突然扭頭朝車裏看去。
陳北質手上的動作一頓,扭頭,兩人的視線隔着車窗相撞。
車窗上明明貼着反光膜,但陳北質卻有一種被看穿的錯覺。
這種感覺,讓他隱隱覺得不安。
緩緩伸手搭上車把手,正要用力按下,一旁的小孫子卻突然跑了過來。
“爺爺,你怎麼不走啊?姑姑還在家等我們回去喫西瓜呢!”
老人聞聲回頭,臉上依然掛着和藹的笑容:“走走走,爺爺是想看看車裏有沒有人,這車一直打着火多費油啊,現在油價這麼高......”
老人被孫子牽着走遠,聲音也越來越小。
陳北質收回手,深邃的眉眼卻始終盯着老人的背影。
不知道爲甚麼,這個老人竟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似乎在哪兒見過。
而那種不安的感覺也並沒有因爲老人的離開而消散。
直到耳邊傳來兩聲滴滴的提醒聲,陳北質才收回視線。
灃澤地產的內部網絡後臺已然出現在顯示屏上。
緊抿的嘴角終於揚起了一絲弧度。
指尖緩緩滑動,豐澤地產近十年來的所有項目信息都一一呈現在眼前,
不出所料,百分之八十的項目投資都來源於國際銀行,而簽字授權的人正是顧清峯。
只是顧清峯一死,灃澤地產與謙泓工程正在合作的什錦項目勢必要暫停。
這對施琨和侯海業來說,可是不小的損失。
但他們竟然只跟靳蘭要一千萬的賠償?
思索了片刻,陳北質拿開電腦直接掉轉了車頭。
......
醫院裏總是常年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看着走廊裏來來往往的醫生和護士,顧人語攙扶着靳蘭的手不自覺縮緊了幾分,捏痛了靳蘭。
“董事長很忙,就不陪你們進去了。”
穿着西裝的保安輕蔑的掃過靳蘭,目光最後定格在顧人語臉上。
陽光自她背後灑下,將她整個人都渡上了一層光暈。
褪去了名牌的包裝,她依然清純高貴的猶如山澗白蓮,讓人不敢也不忍去染指。
只一眼,保安便亂了心神。
直到大門外傳來催促的喇叭聲,才猛然回過神來,乾咳了兩聲,忙將手裏的一沓錢遞了過去。
“這是醫藥費。”
顧人語伸手去接,保安卻搶先一步縮了回去。
清澈的眉眼隨之冷冽了幾分。
保安嗤笑道:“董事長特意交代,你只有一個月的時間,若是到時......”
顧人語一把將錢搶過,嗓音同樣清冷的打斷了他:“我家養的狗可比你安靜多了。”
音落,也不等保安再出聲便扶着靳蘭轉身離開。
保安雙手握拳站在原地,憤恨的瞪大了雙眼,偏偏周圍人來人往,他也不敢太過放肆。
母親的病遠比預料之中惡化的要快。
醫生強烈建議入院治療。
顧人語這次沒聽靳蘭的,還是幫她辦了住院手續,並將施琨給的兩萬塊錢都存了進去。
她很清楚,這點錢連給母親用一次藥都不夠。
她還需要更多的錢才能救母親。
換句話說。
她需要先警察一步找到父親藏起來的那七千萬。
“芽芽,你爸還沒回來,我得回家等他,我還說要給他包包子喫呢。”
靳蘭緊緊拽着顧人語的手,好似生怕她留下自己一個人。
藍白相間的病號服襯托的母親臉色更加蒼白,那雙手更是骨瘦如柴。
顧人語心疼的看着她,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鼻尖酸澀的厲害,視線也逐漸模糊。
但嘴角還是揚起了一抹甜甜的笑容:“媽,你又忘記了?爸爸出差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的,你就先在這兒好好看病,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去找他,好嗎?”
“可是......”
“媽,我學校還有課呢,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聽見她這麼說,靳蘭雖然不捨,但還是緩緩鬆了手。
“那、那你快去學校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
動作輕柔的替靳蘭掖好被角,又笑着衝她擺了擺手,顧人語這才緩步退出了病房。
只是房門關上的瞬間,眼淚便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了下來。
聽見前面的腳步聲,顧人語慌亂的在臉上抹了兩把,然後抬頭看向來人。
“顧小姐。”護士停在她面前,輕聲開口:“收費處那邊說您預存的費用連第一次用藥都不夠,需要再補交兩萬,你看甚麼時候方便儘快補交一下吧。”
“好,我知道了。”
顧人語接過催繳單,指尖用力縮緊。
護士若有所思的又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才繞過她推門進了病房。
顧人語嘴角緊抿。
護士同情的目光就像一根刺,讓她如鯁在喉。
因爲她們都清楚,如果用不起藥,只怕母親連一個月都堅持不下去。
‘嗡嗡嗡......’
“喂?”
“顧小姐,手機號的主人我們已經查到了......”
坐在刑偵一大隊的辦公室裏,顧人語終於見到了方子博本人。
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留着一頭利落碎髮,偏圓的臉型讓他原本英俊的臉龐平添了一抹隨和,只是那雙眉眼間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又讓人不敢小覷。
“你好顧小姐,初次見面。”方子博客套的打着招呼,順手幫她接了杯熱水。
看着面前的一次性紙杯,杯口冒出絲絲白霧,顧人語根本沒有拿起喝一口的慾望。
“警察很閒嗎?”顧人語不耐挑眉,冷冷開口:“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