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孤兒寡母。
這四個字深深刺痛了顧人語。
好在母親現在精神不好並未注意到,否則,她該怎麼告訴她......父親昨晚已經離世了......
大雨沖洗過的路面不見一絲塵埃。
顧人語一手撐着傘,一手攙扶着母親緩慢走在別墅區外的柏油馬路上。
雖擋住了愈發炙熱的陽光,但靳蘭四肢的疼痛並沒有因此而有所緩解。
“芽芽,我快疼死了,你爸呢?快讓你爸把車開過來送我去醫院。”
靳蘭雙手不停揉搓着瘦的只剩皮包骨的手臂,顧人語突然留意到她左手的無名指指甲已經脫落,湧出的鮮血順着指縫不斷滴落。
“媽,別再動了。”顧人語連忙攥住她的手,聲音都在打顫。
這裏還是別墅區範圍,出租車根本不讓進。
顧人語強壓下心頭的不安,聲音儘量柔和,嘴角的笑容卻無助又苦澀。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爸爸出差了暫時回不來,你再堅持一下,走到前面路口就能打車了。”
在這裏住了將近二十年,顧人語從沒有像今天這般覺得這條路是這麼漫長,這麼......惹人厭惡!
“靳蘭!是顧清峯的老婆靳蘭!”
身後突然傳來的喊聲驚的顧人語渾身一顫。
回頭的功夫,四五輛奔馳已經將她們母女倆團團圍住。
從車裏下來兩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一羣穿着統一制服的保安。
說是保安,其實就是打手,專門用來催債的。
顧人語下意識將靳蘭護在身後,驟然凌厲的目光,彷彿渾身長滿了刺的破敗玫瑰。
“丫頭,你年紀還小,我們這些曾經做叔叔的也不難爲你,你讓開,我們跟你母親談。”
這兩個人顧人語都認識。
父親曾經還是國際銀行行長的時候,他們經常來求父親辦事。
每次來都拎着個皮箱,至於那些皮箱裏裝的是甚麼,已經不言而喻了。
眼見他們上前就想將她拉開,顧人語連忙護着母親又退了兩步。
“我母親最近身體不好,你們想談甚麼,跟我談。”
“跟你談?你有錢嗎?”
“芽芽,你怎麼在發抖?”
靳蘭突然握住顧人語的手將她往身後拽:“是不是他們欺負你?芽芽別怕,媽媽保護你!”
“媽......”
眼眶發熱酸澀的厲害,眼淚毫無預兆的落了下來。
面前的兩個中年男人看着靳蘭癡傻的模樣明顯怔住了。
“你怎麼......”
“你敢欺負我女兒!我跟你拼了!”
靳蘭咬着牙,猛然朝說話的中年男人撲了過去。
染了血的手試圖去抓扯對方的臉,動作快的顧人語甚至都來不及拉住她。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男人身後的打手一拳掀翻在地。
被炙烤過的地面滾燙的嚇人。
靳蘭只感覺四肢百骸骨折一般的疼,蜷縮成一團掙扎着,哀嚎着。
“媽!”
顧人語再顧不得其他,衝過去撞開打手,試圖將母親攙扶起來。
被撞的打手卻紅了眼,在顧人語頭頂高高揚起了拳頭。
“賤人!敢跟我們董事長動手!”
顧人語心下一驚,連忙將靳蘭護在了懷裏。
打手的拳頭結結實實落在了她的頭上。
那一瞬間,顧人語只覺得眼前發黑,腦袋嗡嗡作響。
腳下冽哧了兩步,卻始終不肯放開母親。
“呵。”顧人語突然冷笑出聲:“兩年前,兩位叔叔爲了城西那塊地皮來求我父親幫忙的事兒,還記得嗎?”
兩個中年男子聞言臉色頓時難看了不少。
“你這話是甚麼意思?”
“如今,那塊兒地的價格翻了兩倍不止吧?若是有人知道兩位叔叔當年是如何競拍到那塊兒地的,不知道兩位公司的股價會不會因此而有所波動呢?”
“你威脅我們?”
“人語不敢。”顧人語低頭查看了母親的傷勢,額頭和手肘都摔出了血,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抽出口袋裏的紙巾,顧人語心疼的幫她清理着傷口周邊的細小沙粒。
動作輕柔而仔細,認真的模樣竟讓兩人一時不敢打擾。
頓了片刻,顧人語才緊抿着嘴角繼續道:“只要兩位叔叔肯給我點時間,不再來騷擾我母親,欠兩位的錢我一定還,當年的祕密也會爛在我的肚子裏!”
兩個男人不禁對視了一眼。
從前只覺得這小丫頭率真任性,沒甚麼心機,如今看來,倒是他們小覷了她。
眼下顧清峯剛剛倒臺,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盯着跟他有關係的人,把事情鬧得太難看,到最後只怕是兩敗俱傷。
“好,我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我要看見連本帶利一千萬放在我面前。”
顧人語捏着紙巾的手一緊,眉眼也隨之低沉。
一千萬......一個月......
“我知道你父親還給你留了七千萬。”大概是看出了顧人語的遲疑,男人突然逼近了兩步,低頭打量着她和靳蘭,陰沉道:“如果時限內你還不肯還錢,我就把你和你母親都賣到非洲去。”
顧人語猛然抬頭,銳利如刀的目光直射向對面的男人,然而對方已然冷漠轉身離開。
“等等!”
顧人語突然想到了甚麼,呼喊出聲:“兩位叔叔的手下既然打傷了我母親,理應送我們去趟醫院吧?一碼歸一碼,醫藥費該賠還是得賠的,您說呢?”
富人住宅區,遍地都是監控,零死角。
知名企業董事長縱容手下當街傷人,傳出去,他們這臉就算是丟盡了。
男人咬牙,不悅低吼:“送她們去醫院!”
奔馳很快駛出路口。
不遠處的樹蔭下,陳北質緩緩探出身來。
簡單的黑色長褲,白色襯衫,身形清瘦筆挺。
黑色碎髮下的雙眼微眯着,目光沉沉,帶着讓人不寒而慄的壓迫感。
冷淡的脣勾着極寡淡的看不出情緒的弧度。
記下車牌號,陳北質眼角餘光掃過周圍的監控探頭,這纔將手裏的帽子重新戴好,壓低帽檐,轉身快步離開。
施琨,灃澤地產董事長。
侯海業,謙泓工程執行董事。
真沒想到,最先跳出來的竟然是這兩個老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