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這番言辭,引得邱氏對秦覓心疼不已,
“我自是知曉你與旁的女子有所不同,可婦人的身子總歸是相同的,生產乃是大傷元氣之事,你還是得好生歇息纔是。”
明裏暗裏,便是想讓宋舒悅爲她們端茶倒水。
宋舒悅自然是領會了其中之意,她微微一笑,
“你們兩個外人居於我宋家,國公府何時短缺過使喚的婢子?就連端個茶水都要這般來回推託?”
聞聽此言,在一旁伺候秦覓的貼身婢女巧兒,猛地瑟縮一下,旋即便跪了下來求饒,
“是奴婢伺候不周,奴婢方纔在看管少夫人罰跪,忘記了準備茶水,奴婢這就去準備。”
“不必了,婆母之意乃是讓我去準備,你已然無用,下去領十大板吧。”
宋舒悅面色雖蒼白,但處置一個下人的威嚴仍在。
要處置的,可是秦覓最爲貼身的丫鬟巧兒,這讓秦覓和邱氏二人皆是臉色一僵。
這莫非是,宋舒悅給她們的下馬威?
憑甚麼?明明是宋舒悅自己有錯在先。
眼見丫鬟被拖了下去,邱氏怒聲道,“舒悅!你不是說要誠心致歉嗎?這便是你道歉的方式?”
“道歉與奉茶乃是兩碼事。”宋舒悅言罷。
她又看向了秦覓,不急不慢地說道:
“此事是我的過錯,長公主邀請的僅我一人,我不該攜義父您一同前往,我未曾想到義父竟是第一次參加如此盛大的宴席,您不明宴席的規則,也不懂男女有別。”
“不過這並非義父的過錯,而是國公府的禮儀教導有所缺失,此事舒悅難辭其咎,特來向您致歉。”
“義父是舒悅的長輩,女人中的男人,定然不會與我這般小家子氣的女子計較,對吧?”
她的語氣無辜且柔弱,原本就慘白破碎的面容,此刻眼底溼潤,楚楚可憐地望向秦覓。
儼然一副都怪我不好,是我讓您不守規矩的模樣。
此語一出,衆人頓時鴉雀無聲,幾個下人面面相覷,不敢言語。
衆所周知,秦姑娘向來豪邁且不拘小節,在國公府養胎之時,騎馬射箭無一不做,她們這些下人想阻攔都阻攔不住。
至於秦姑娘與男人一同飲酒這類事,也並非甚麼稀奇之事。
伺候過她的下人都知曉阻攔不住,更何況在長公主的宴席上,少夫人這般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又該如何將那羣男人驅散,繼而阻攔秦覓飲酒呢?
此次小產,若秦覓自己無意飲酒,也無人敢當着長公主的面逼迫一個孕婦喝酒。
唯一的可能便是,秦姑娘自己要飲酒。
少夫人乃是無辜的。
想通此事,下人們紛紛朝宋舒悅投去同情的目光。
衆多目光之中,有一道極爲凌厲的銳色看向了宋舒悅。
秦覓微眯着眼,置於錦被之下的手狠狠攥緊。
她的腦中思緒萬千,在她做過的那個預知夢裏,宋舒悅是怎麼都不認錯,故而被罰跪了三天三夜,得了殘疾和不孕。
不過十年便被千夫所指,更被最親的人一劍刺死!
而她秦覓,則順理成章地成爲了國公夫人,享受着黎允錚升職給她掙來的誥命,一躍成了高官貴婦,跨越階級,貴不可言。
正是因爲做了這個預知夢,她纔會在昨日長公主的宴席上,厚着臉皮跟宋舒悅前去,然後添油加醋地誣陷宋舒悅害她小產。
而此刻呢?
宋舒悅並沒有按照她夢裏的軌跡去走,以往如此一個嬌柔單純的姑娘,往昔從未這般犀利地指出自己的不是。
起碼自己是她父親的拜把子兄弟,怎麼也算是半個長輩。
宋舒悅一向對長輩恭順有禮,爲了一家和睦從不頂嘴,受了罰也是默默嚥下委屈,對婆母丈夫更是唯命是從,恪守本分。
而今,她怎就變了?
竟絲毫不認錯,還非要將她的過錯,說成是自己的過錯。
秦覓心中湧起一股危機感,彷彿有某種東西脫離了她的掌控,令她心中難安。
但畢竟宋舒悅已然這般說了,她騎虎難下,只好應道,“我自不會與一個女子計較。”
“可是......”邱氏此時面色不佳,她始終覺得宋舒悅道歉的態度過於尖銳且難聽。
宋老夫人卻打斷了邱氏:
“好了,既然都已道歉,此事便就此作罷,奉茶之事交予下人去做即可,舒悅好歹是一府主母。”
宋老夫人皺着眉頭開口,面色稍顯不悅,她又怎會聽不出舒悅話中的意思。
她也無奈啊,覓兒雖爲國公府生下宋國公的轉世,但終歸併非世家貴族出身,性子不拘些也是常情。
秦覓身世如此悽慘,宋老夫人哪還能責怪她呢?
聽聞此話,邱氏的笑意凝固在了嘴角,“是,聽老太太的。”
她本以爲,宋老夫人已然極爲厭惡宋舒悅了,也想借此機會磋磨她,未曾想她竟加以阻攔。
秦覓臉色更是難看,她手指緊緊攥住錦被,骨節隱隱泛白。
看來,此次的誣陷尚未能讓宋老夫人對宋舒悅徹底失望。
也是,畢竟是親孫女,又養育多年,哪有那般容易就被她策反的。
還好這老夫人愛子心切,她的孩子倒是可以加以利用。
“孩子洗好了嗎,快將他抱來給老夫人瞧瞧。”秦覓對着伺候她生產的幾個婆子說道。
一聽到孩子,宋老夫人的眉眼之間果然又浮現出喜色,“快,洗好了就趕快抱來讓我瞧瞧,別讓我的寶貝心頭肉着涼了。”
畢竟是兒子的轉世,她倒也想瞧瞧這孩子與她已逝的兒子究竟像不像。
這時,婆子的驚呼聲從裏間傳來。
“秦姑娘,老夫人,不好了,孩子洗着洗着突然吐血了......”
“甚麼?”在場之人皆嚇了一跳,黎氏趕忙讓婆子將孩子抱來。
“快,快叫郎中啊,還愣着作甚!”
宋老夫人險些昏厥過去,還好嬤嬤及時攙扶住了她,她讓人扶住顫抖的身軀,拄着柺杖趕忙走過去查看孩子的狀況。
宋老夫人帶着哭腔,心疼喊道,“哎呀,我苦命的孩子,好不容易重來一世,這血吐得怎如此之多啊。”
吐血?
宋舒悅微微皺眉,她忽然憶起前世之時,這孩子暴斃在她屋內,也是突然吐血身亡。
前世她跪在雪地裏三天三夜,堅決不認錯,因而未曾來到產房,不知此等情形。
如今看來,定是這孩子出生便帶病,有甚麼隱疾活不過十歲,秦覓才藉此孩子的死來誣陷她!
不然任憑一個母親再心狠,也不可能S了自己的孩子來栽贓他人。
宋舒悅目光掃過蒼白的秦覓,笑着安撫道,“義父莫要憂心,舒悅這就派人去請京城第一神醫——令神醫來爲孩子診治。”
“不,不能請——”秦覓顫抖着嘴脣,她險些不顧產後身子的虛弱,急得從榻上摔落下來。
誰人不知,令神醫曾是江湖最負盛名的鬼手神醫,沒有任何疑難雜症能從他手中逃脫。
這樣的神醫來醫治自己的孩子,定然能治好這遺傳病。
但是!!!
一旦請來令神醫,他定然能看出自己的孩子並非早產,而是足月!
那她又該如何向允錚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