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沒一會兒,酒樓掌櫃帶人端着江南小喫送了過來。
那是凌杏親手做的。
宋天翊在剛成婚時說過,他小時候榮國公便娶了續絃,老榮國公怕他受委屈,把他接到身邊親自帶大,他喫慣了江南菜,最愛的是他祖母做的芙蓉羹。芙蓉羹工序衆多,食材更是講究。爲了今天,凌杏特意派人去江南請了老廚師,學了一月,這才讓味道喫起來有些相像。
原本她吩咐了掌櫃在用膳中途拿上來,給宋天翊一個驚喜的。
但此刻,看着對面空蕩蕩的座位,掌櫃陷入了尷尬。
他手上還端着那碗芙蓉羹,走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怎麼看怎麼諷刺。
“宋夫人,這……”
凌杏僵硬的擠出一抹笑,仍然保持着體面。
“不吃了,你們都退下吧。”
她拿起包包,也起身離開。
走出酒樓,凌杏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忽然覺得有些心空。
她恍然想起他們剛成親的第一年,宋天翊爲她包下了整個江南酒樓,還讓人快馬加鞭送來了大漠城的奶酒,只因她提過一嘴,要說酒,她最喜大漠的奶酒。
凌杏不喜歡聲張,讓他不要弄得這麼聲勢浩大。
那時,宋天翊摟着她說:“可是杏兒,我喜歡你,全京城都要知道。”
那幾年,無論是她的生辰、還是甚麼節日,宋天翊都用盡心思陪她過。
甚至爲了讓凌杏開心,每年都會帶她去大漠城住一月,好好與父親團聚。
他說,凌杏嫁給他,受委屈了,雖不能像婚前那般自在,但他能給的,他一定會努力做到。
但從前兩年開始,凌杏明顯感覺到,他對過那些特別的日子,並沒那麼上心了,他們也已經兩年沒有去過大漠城了。
漸漸地,便只是他答應回來用膳了事。
從炙熱瘋狂的熱戀中走出來,漸漸回歸平淡,她安慰自己這是每對夫妻都會遇到的……
但萬萬想不到,那個曾經說喜歡她,全京城都要知道的男人,居然會徹底忘記他們成婚八年了。
凌杏一個人走回家,讓侍女準備好東西沐浴。
氤氳的水霧中,她默默流着淚。
重新收拾好,凌杏走到梳妝檯前,失神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皮膚養了那麼對年,早已褪掉了沙漠長出的粗糙,變得白嫩光滑,那雙英氣的眉毛,也早已沾滿了愁緒。
她腦子裏閃過一張臉,和她有六分像,卻充滿朝氣明媚的臉。
一樣漂亮,但眼神裏的清澈、朝氣和靈動,卻已經不是她擁有的了。
沒有人永遠年輕,卻總有人正在年輕。
一如曾經十八歲的自己。
等宋天翊回府時,已經天黑了。
因爲一個燙傷,他特意抱着人家進宮請太醫,又把蕭禾送回了豫王府,在那陪了她一下午。
“傷口不能碰水,知道嗎?”
“有事就叫下人,別自己動。”
凌杏一邊靜靜地聽着,一邊爲他寬衣,叫下人把早已準備好的水搬了進來。
突然,她在宋天翊的衣服裏摸出了一把彈弓。
“你甚麼時候對這些感興趣了,以前不是說這些是小孩玩樂的東西嗎?”
宋天翊看了一眼,自然的將彈弓放在桌子上,想了想收進了他平時放東西的地方,“蕭禾想學,前日逛街時看到這把做工都好,就想着今天送給她,哪知忘了。
凌杏一怔,想起結婚後幾年,自己偶爾想動動手腳,練練武,宋天翊總讓她歇着,怕她累着,他說諾大個慶國,哪就用的上她個女子日日擔心。
不想剛成婚就駁了他的心意,凌杏只得無聊時玩玩彈弓,可他仍會偶爾說嘴,說彈弓是小孩才玩的玩意。
原來,其他人是可以玩彈弓的,只是她老了,宋天翊便覺得不適合了。
宋天翊看出她情緒不太對,突然牽起她的手。
直到左手手腕傳來一道冰涼觸感,她才猛然回神。
一低頭,便看到宋天翊在她手腕上戴上了一個晶瑩剔透、散發着淡淡幽光的白玉手鐲。
純色很好,一看就價值不菲。
宋天翊輕輕將她擁入懷中,他的呼吸如春風拂面般溫暖,聲音低沉而深情:“杏兒,我對不起你,說好每年都會好好紀念我們的大婚之喜,是我疏忽了,沒有陪伴在你身邊。”
他終於想起了。
他頓了頓,又道:我只是把蕭禾當作妹妹看待,她年紀小,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當初她的父王戰死沙場,她的兄長又忙於國事,這次她們回京,我自然要多加照顧一些。”
凌杏微微垂下雙側的手,緊握在一起,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終究還是隻說了句:“我明白的。”
宋天翊吻了吻她的額頭,以爲這事揭過去了,轉身準備去沐浴。
凌杏仍然站在原地,心卻並不平靜。
昔日,只要她情緒有一絲不對勁,他都會竭盡全力哄她開心。
甚至曾有一次,兩人吵架後,凌杏甚麼也不帶的回了大漠城去找英國公,嚇得宋天翊剛知道,下了朝牽了馬去追,生怕晚了,自己夫人就沒了。
而如今,哪怕是向自己道歉。
他的不走心和平淡,也明顯得讓凌杏沒辦法騙過自己。
宋天翊,他好像真的和成婚前不一樣了。
凌杏心裏像墜着一顆大石,堵得她胸口發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