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三年前,蕭舒顏被家裏抽了五十鞭家法,又被關在祖祠,她都能想方設法逃出來。
封尚書一介文官,莫非還能有她父親定北侯鐵石心腸?
連她都能逃出來,封明月若真的想逃,怎麼可能逃不出。
何況流放路上,在褚紹生死垂危之際,她無數次代他用飛鴿給封明月送信,一封回信都未曾得到。
可哪怕說辭漏洞百出,只因褚紹愛她,仍願意裝聾作啞。
她心中酸澀無比,終究沒有勇氣再走進去,轉身默默離開。
蕭舒顏一直知道,褚紹不愛她。
只是這三年相依爲命,她總以爲褚紹是動了心的。
在邊疆時,有次他感染瘟疫快死了,勸她也丟下自己逃命,可蕭舒顏不僅沒走,甚至穿着她自己繡了三天三夜的嫁衣。
以天爲聘,地爲媒,將自己嫁給了他。
這樣,哪怕褚紹死了,她也可以作爲他的妻子殉情。
兩人在破屋裏緊緊相擁,他紅着眼說,“蕭舒顏,你真是我此生見過最傻的姑娘。”
往後,他待她也如真的夫妻一般。
相互依偎,彼此依靠。
他們也曾有過恩愛甜蜜的時光,也曾在一無所有的深夜繾綣歡愉。
可這些回憶,對於如今的褚紹來說,又算甚麼呢?
回到自己的殿內,蕭舒顏愣神了許久。
直到月牙探出頭,正殿的小廝過來通傳,說太子要這兒陪她用晚膳。
她一愣,有些意外。
還以爲今晚褚紹會一直陪封明月。
褚紹過來的時候,就看見蕭舒顏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
她從前甚麼都不會,如今卻能輕而易舉做出一桌菜。
可褚紹看着這桌菜,卻眉心微蹙,緩緩道:“以後這些事讓下人做就行了,不必你親自下廚。”
蕭舒顏一怔,扯出一抹笑:“我習慣了。”
兩人對立而坐,立刻圍了一大羣下人過來侍奉用膳。
褚紹沒提自己帶封明月回來的事,蕭舒顏亦甚麼都沒問。
她只是抬眸看他,兩人之間的氛圍寂靜到壓抑。
如今,他們對坐而食,金瓊玉露,山珍海味。
卻還不如之前風餐日露時,那時候褚紹只是她一個人的。
如今他是太子,是無數人的。
就在用膳快接近尾聲之際,她終於開口:“明日,你能陪我出宮一趟嗎?”
褚紹想也不想便拒絕:“明日有公務要忙。”
蕭舒顏低着頭,雙眼微微變紅了。
“明日……是我父母的忌日。”
她逃出去陪褚紹流放後,不過一年,定北侯夫婦便雙雙歸天了。
這件事,一直是蕭舒顏心中的刺。
聞言,褚紹也怔了怔。
他沉默半晌,最終道:“明日午時在宮門口等我。”
這便是答應了。
接着,兩人又開始無言用膳。
一個侍衛突然跑了過來,“殿下,封姑娘不肯喫飯,侍女們都拿她沒辦法了。”
褚紹蹙眉,剛要站起來。
蕭舒顏卻開口叫住他,“你把封明月留在東宮,是想如何?”
褚紹車離心似箭,並不想回答就要走,蕭舒顏卻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彷彿一定要一個解釋。
他終於回眸,神色有些冷的看着她。
“你放心,你陪我流亡三千里,該屬於你的就是你的。”
他以爲蕭舒顏只是怕封明月會搶走她的位子,解釋完,便匆匆離開了。
晚風中,蕭舒顏凝望着他離去的身影,無盡的悲傷蔓延開來。
他好像從來不知道自己要甚麼。
太子妃的虛名,她從不在乎。
她想要的,從來只有他的心。
……
翌日午時,馬車停在宮門口。
蕭舒顏等了又等,卻始終沒看見人出來。
不一會兒,去打探的小秋回來了,猶猶豫豫的開口。
“郡主……侍衛說,太子殿下忽然有事。”
哪有甚麼忽然有事,不過是在陪封明月用午膳罷了。
蕭舒顏也許也猜到了,她平靜的放下馬車簾子。
開口道:“走吧。”
最終,她還是隻能一個人去祭拜父母。
定北侯夫婦的墓很大,蕭舒顏提着一籃子紙錢燭火跪在墓前,一張張點燃。
“爹孃,不孝女阿顏來看你們了。”
“爹爹,您總是擔心,我非要追隨太子此生會過得艱苦淒涼,現在不用擔心了,褚紹他復位了,他還帶我回了東宮。”
說着說着,蕭舒顏哽咽了起來。
“他還……他待我很好,從不讓我受委屈,你們可以安息了。”
蕭舒顏被他們嬌寵着長大,無論在東宮有多隱忍,可一到爹孃面前,不管再怎麼強撐,眼淚卻還是落了下來。
她垂首靜靜地落淚,好像唯有在這裏才能找到家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