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路過，錯過
有多少人以爲從窮鄉僻壤考到通都大邑就能從山雞變鳳凰？
又有多少人以爲天生我材必有用，是金子在哪都能發光？
餘佳希從南邊最窮的地方，花了十幾年時間，削尖了腦袋才殺進夜城，可這個地方僅用三年的時間就告訴她…
有些人也許真是金子，但夜城遍地都是金子。
窩在不到二十平的出租屋裏寫策劃，餘佳希接到盧雨的電話。
“盧姐。”
盧雨是急性子，語速很快：“佳希，我今晚見香蕉娛樂高層，他們想做個跟《飢餓遊戲》差不多的節目，你想不想自己挑大樑接？”
對比之下，餘佳希說話又輕又慢：“盧姐，我只想做幕後。”
她進高昇影視五年，給盧雨打了五年下手，最近這三年幾乎就是盧雨的槍手，功讓盧雨領，她只躲在後面領錢。
盧雨當餘佳希是小地方上來的，沒見過世面，性子也軟，不懂得爭。
但餘佳希從來沒跟盧雨提過她爲甚麼不敢走到前面，因爲她大四被德高望重的導師性騒擾，對方承諾全夜城最好的單位隨她選，只要她能滿足老師的‘心願’。
那年餘佳希還不到二十二，車門反鎖，她聞到了年過六十導師身上的老人味兒，恐懼之下拿她花了半月生活費買的茶葉罐子，給對方砸得頭破血流。
導師好後不計前嫌，她給臉不要。
結果就是整個大四實習期到畢業一年，哪怕她成績全系前三，愣是沒能在任何一個體制內的單位，謀求到一個職位。
有後臺的導師用實際行動告訴她，是金子沒用，沒人引薦，就沒人敢收。
思緒回到現在，餘佳希聽到盧雨說：“我手裏還有好幾個項目忙不過來，《飢餓遊戲》八成都是你做的，你更瞭解。”
不等餘佳希拒絕，盧雨找準軟肋：“你不是想這兩年攢點兒錢跟你男朋友回去結婚嘛，跟你說實話，我也想搭上香蕉平臺的人脈，你要是同意接，我去跟老闆談，爭取年底給你包個六萬的紅包。”
餘佳希一個月工資一萬二，房租佔一半，六萬就是五個月工資，十個月房費。
六萬，足以讓她思考五秒，然後道：“好。”
盧雨本想把價錢加到八萬，聞言風輕雲淡：“那你到公司門口，他們約的喫飯地方挺遠，你別花錢自己打車了，我開車帶你一起過去。”
“謝謝盧姐。”
電話掛斷，餘佳希起身穿羽絨服，還有不到一個月就過年了，其實她今年就想辭職回欒城，但李進不想，兩人從去年拖到今年，最後李進說，再掙一年錢，明年一起辭職回老家結婚。
盧雨整開了一個小時車纔到喫飯的地方，比起飯店，更像私人會所。
包間裏總共五個人，平臺來了三個男的，盧雨滿臉堆笑，對年長的採購部領導點頭哈腰，溜鬚拍馬：“感謝您撥冗，我剛還跟同事說，能見您我是又開心又緊張，一路開車過來手都在抖。”
楊曉波看向盧雨身後，穿着普通卻格外驚豔的餘佳希，主動打趣：“你說你們領導是不是誇張了？”
餘佳希很怕這種場合，一緊張就臉紅，明顯提了口氣，慢半拍回：“我們都很尊敬您。”
楊曉波哈哈大笑：“是嗎？我做了甚麼值得你尊敬的事兒？”
盧雨怕餘佳希接不上話，剛要打岔，沒想到餘佳希不急不緩地說了幾檔老牌綜藝的名字，都是楊曉波早年負責做的。
盧雨忽然想起餘佳希在副駕上看手機，她中途瞥了一眼，像是百度百科。
這波馬屁拍得楊曉波心花怒放，盧雨順勢提杯敬酒。
餘佳希平時不喝酒，但來的路上盧雨特意囑咐，乙方沒資格提條件，尤其在酒桌上。
一來二往，餘佳希很快就起身出包間，腳落在地毯，像踩在棉花上，耳邊時不時傳來低頻嗡鳴，她費力睜眼，不敢晃頭。
走廊迎面而來一幫人，餘佳希光是瞥見人影就下意識低頭往邊上靠。
打頭男人肩寬腿長，條子很好，比起身邊人的深色系穿搭，他的奶茶色毛衣特別乍眼，舒適又懶散，就像他整個人的氣質，談笑風生又玩世不恭。
“段公子擺駕回國，要不是機場不允許，我直接在機艙前放二踢腳。”
“延，你不能再走了，我都想死你了。”
有人摟住段延脖頸，段延嫌棄聳開，看似無意，實則餘光一直落在餘佳希臉上，直到兩人同一水平線互相錯過。
她還跟以前一樣，走路溜牆根，人一多就低頭，活像是犯了甚麼錯。
有哥們兒轉頭盯餘佳希背影，隨即道：“美女欸。”
“哪兒呢？”
“剛走過去那個。”
所有人回頭，除了段延。
“身材很頂，臉是真的假的？隆胸墊屁股我可以，硅膠臉我不行。”
“你自己去看。”
真有人好信兒，掉頭要去追餘佳希，段延提高聲音：“走了，一個個跟沒見過世面一樣。”
一羣富家子弟裏也有頭，段延就是那個最富的頭。
他一句話，要追餘佳希的人立馬轉回來，“你這幾年在國外見的世面可多了，想喫甚麼‘菜’就喫甚麼‘菜’。”
段延不鹹不淡：“我還是喜歡中國菜。”
有人一時嘴快：“我還記得延上學時追的那個傳媒大學的女生，餘甚麼來着，那是真頂。”
他隨口一說，段延側頭看去：“你也喜歡她？”
段延口吻並不差，表情更不兇，可就是他面無表情地樣子，才突然讓人覺得氣氛不對。
朋友賠笑：“沒有，我都忘了她長甚麼樣兒，就記得你特…”
本想說‘就記得你特喜歡她’，可想到段延並沒有追上，那女生有男朋友，哪怕中途分了又複合都沒給過段延機會，這話顯然是不能說出口。
顧晨陽見狀，再次摟住段延脖頸，打岔道：“你怎麼自己回來的，你未婚妻呢？”
段延目視前方，隨口道：“早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