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雖是盛夏，可入了夜的山裏依舊有些微涼，時不時拂面而過的微風隨着五丫手下的動作，攪亂了滿溪的月光，淺白，淡金的光點一圈一圈盪漾開來，蕩進五丫的心頭，連帶着那顆浮躁的心都安靜了下來。
秦五丫不自覺的停下了手頭上的活計，看着月色朦朧裏，微涼的溪水倒影出自己乾瘦的臉龐，五丫伸手掬起溪水，打在自己的臉，可是無論怎麼洗，都洗不清自己臉上那些因着長期勞作而留下的黑褐色的斑點，還有那焦黃難看的膚色。
秦五丫這纔回想起自己自重生以來，因着日子過的艱難，苦楚，根本無暇去估計自己如今的樣貌，時間久了便也不在意了，可今日這翻細細看來，卻忍不住苦笑。
不過是這樣的一張樣貌，別說漂亮，只怕是中下都輪不上，放在過去不過是被稱之爲無鹽，若回了現代，也只是恐龍妹一隻。
不過是這樣的一張臉蛋，卻依舊三番四次的被人打主意，大概也就是家中太窮年過中旬都娶不到媳婦的鄉下莊稼漢子又或者是老年喪偶拖家帶口的鰥夫纔會惦記着着自己。
也是，於他們來說娶個女人回去不過是因爲夜間無聊需做那事情，又或者是爲了傳宗接代生孩子而已。長的好與不好又有甚麼關係，只要是個女的，健全的便是。
秦五丫前世，不過是個在普通不過的女生，說漂亮自然談不上，可難看卻也排不上號，因着身條清瘦皮膚白皙，雖然相貌不過是中人之姿，看着卻也是清秀，在大學裏算不算呼風喚雨，可一兩個追求者總還是有的，卻不想如今穿越一朝，卻成了這般醜顏。
心中雖有些難過，不過秦五丫轉念便想到大抵也就是因着自己這般難看，即使變賣了出去也不過只能換的十兩聘錢，纔能有着自己今天這般輕而易舉替自己贖了身子。
若但凡長的有一星半點出色之處，只怕還不知道被王大花和秦老漢賣到何處去，到時候可真的就跳了火坑，哪裏還會有如現在這般輕鬆自在。
這番想來秦五丫很快便釋然了，秦五丫本就是不是傷春悲秋的女子，她是典型的務實派，女人的臉蛋漂不漂亮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扮，若將來自己得了錢財，能養回一二，自然是賺得，若是養不回來，便也隨他去。
秦五丫就不相信，她有手有腳腦子也不併笨，會因爲長了一張不能看的臉還餓死不成？最差的結果，不過也只是一輩子嫁不出去罷了，秦五丫不是那種沒了男人便活不成的女人，當下便化悲憤爲動力，更加賣力的忙活起手中的活計。
不多時，五丫便將一籃子的野葡萄都洗淨了，裝進了乾淨的罐子裏。因着野葡萄的表皮也是有十分高的營養價值點所以做果醬時，並不需求刻意去除，這倒是給五丫省了很多事情。
只是這個黑加侖果醬雖然自己前世做了不少，操作也十分簡單，可卻有好幾樣必不可少的東西，比如白砂糖，比如新鮮檸檬汁都是必不可少的東西。
白砂糖鎮子上自然有買，可是自己去沒有錢，若是不加的話，第一這果醬熬不出這般濃郁的液體，如果是清湯一般的東西也稱不得是果醬了，二來，這野葡萄雖然清甜，可這種甜的糖分並不高，若是不加白糖，這味道自然可想而知，只怕自己忙活半日也是無人願意多食的。
再則是這個新鮮的檸檬汁。這是比白砂糖還要難弄的東西，別說有沒有錢了，即便是有，只怕也尋不到這東西來。
檸檬汁在製作果醬中倒不似白砂糖那般重要，沒有也一樣做的成，只是這口感卻要差上很多。
想着這些五丫一下子有些一籌莫展，別的先不說，總要尋些錢來，好去換得一小袋白砂糖來。這年頭的糖可不是自己前世那般爛大街，是最便宜的東西。這時代糖十分的精貴，一般的窮人家哪怕是過年也萬萬不敢多用。
自己罐子中的野葡萄也是早以摘下洗淨的，自然是不得多放時日，按着山上的清涼，只怕是用山溪水浸着降溫，也最多放上一兩日。看來自己得先儘快想辦法賺些小錢換來白砂糖纔行。
想着五丫眉頭微蹙，尋了兩條藤枝將罈子的一頭繫住，而另一頭則系在就近的樹枝上，這纔將裝着野葡萄的小酒罈子放進了溪水裏，好在這山溪極淺，有因罈子本來分量就不輕，加上一罈子野葡萄的重量，竟然大半隻罈子都進了水裏，只留下壇口的一小截暴露在水面上，在往下看去隱約見那罈子的地步竟然是落了地的。
不由的五丫送了一口氣，原想着這罈子重，還怕那藤枝太細，不結實會被溪水給衝了去，如今看來，倒是半點不用擔心。
將這裏收拾妥當，林子便拿着籃子前往昨天發現山藥果的地方，傍晚見里正媳婦的反映便知道，這山藥果子只怕不是這地界常見之物，若是自己多摘下，拿去鎮子上賣也不知道能不能換幾個大子兒。
若是不能也可以自己留着喫，到也不浪費了，山藥果子只要存放妥當，並不容易壞，剛剛。
將這些山藥果子收起來，五丫忽然想到剛剛自己過來時，倒是見到一些古槐樹的腐木，上面有一些黑叢叢的東西，之前五丫並沒有太在意，現在想來卻覺得有些眼熟，這個莫不是是木耳？
想着五丫便揣着簍子往記憶裏那個地方走去，果然遠遠的便看到那些古槐樹的腐木上已經密密麻麻的長滿了黑叢叢的傘狀物質。果然是黑木耳無意。
五丫急忙上前幾步，摘了幾朵在手裏又拿去鼻尖聞了聞，和自己前世買到的味道差不多，這才放心下來，想來自己是沒有猜錯的。
這也怪不得五丫膽小不放心，畢竟五丫前世也不是出身在農家的孩子，且這黑木耳五丫並不算愛食，只是想着它的營養極佳，偶爾纔會去買些回來與旁的菜一起抄了喫，所以對着黑木耳的習性並不算了解。
五丫是知道山上寶貝雖多，可害人的東西也是極多的，且很多東西往往長的都十分接近，若是不仔細分辨，真的是防不勝防，比如那能食的野菇和那些不能食有劇毒的野菇，若是不仔細分辨也是很難弄的清楚的。
雖然前世上學時老師有說過，顏色鮮豔漂亮的不能喫，顏色灰白暗淡的能喫，可其實也不全是這樣，據五丫所知的也有看着不起眼的野菇毒死過人的時間，蘑菇的種類太多，若不是專家真的並不容易區分。
林子在這西山上也不是沒見過這些菇種，且長的滿地都是，可五丫卻沒有膽子去將那些摘來喫，雖然好的菇類營養豐富，可若是毒死人的也是極厲害的，恐怕都不用幾小時就又可以穿越去了。
還有五丫發現的那些黑色的野葡萄與傳說中那毒死過人的西山黑果子想來也是極爲相似的，所以五丫才份外小心寫，若不是碰到自己確信的好東西，即便是看着有些相似的，五丫也是不敢貿然摘來食用的，口腹之慾固然重要，可保住小命纔是真的重要。
秦五丫說起來是個膽大的人，不過有些時候卻也是小心謹慎的人，當然這是往好聽來說的，若是往難聽的說就是粗陋女漢子外加貪生怕死。
爲此秦五丫前世可沒少被同學笑話，不過五丫可不在意，反倒還樂呵呵的，女漢子就女漢子怕死就怕死，人之常情而已。人民英雄神馬的裏自己太遠了。
不過讓五丫高興的是，這個黑木耳是絕對錯不了的，且是古槐樹上的黑木耳，這種黑木耳的營養價值是最高的，有毒的幾率很低，幾乎是沒有的。
黑木耳這東西味道雖然不是自己喜歡的，可營養好卻是無庸置疑的，自己現在這幅營養不良的樣子，多補些總是好的。
五丫依稀記得前世自己在中文選修課本中讀到過：‘味之美者，越駱之菌。’五丫記得這是記載在《呂氏春秋》中的一句話，說的就是這黑木耳。
想來在中國的歷史上，食用木耳是及早的，若是自己採摘一些拿出去賣，應該也不至於被人當作怪物吧。
只是畢竟這個大曆朝不如自己所熟知的中國歷史上的任何一個朝代。五丫原先懷疑過，這裏是不是某些自己不熟知的偏遠小國度，但最後得到的認知卻並不是，大曆朝是個極大的國度，在這篇土地上也算的上一方霸主的存在。並非甚麼偏遠小國。
也不知道在大曆朝這黑木耳是否被人熟知，不過五丫想着中古代這般早就開始食用木耳了，這如今的大曆朝看着也不像到了封閉不化的地步，想來就是無太多人識得，也不至於做毒物來對待。
能不能成，自己在這裏胡亂的猜測也是沒有用的，五丫苦笑的搖搖頭，加快的了手上的速度，想來還是等明日去鎮子上賣了試試方纔知道可行度。
這一忙又是一兩個個時辰過去了，將拾來的山藥果子和那些黑木耳簡單的收拾了下裝了起來，五丫這才躲進了自己的小屋，尋了件舊衣裹在身上靠着老樟樹睡去了。
這一覺五丫睡的極其安穩，原想着第一次在野外過夜怕是會膽戰心驚無法入眠，卻不想剛躺下片刻就睡着了。
大抵是白日裏耗盡了心神，而晚上又是一翻勞作，才累的精疲力盡，沒有心思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纔會睡的這樣好。
五丫原本想着第二日無需做飯晚着起來也是無礙，可是如今惦記着要早起去鎮上趕集，便也不敢貪睡晚起，天矇矇亮便起了來。
到山溪邊上簡單的收拾了下自己，秦五丫這便帶着滿籃子的山藥果子和野生黑木耳往山下走去，因着想避開老秦家的人。五丫特意挑了條偏遠的路，好在五丫起的本就早，自個兒腳程又快，趕到鎮子裏的時候到也沒錯過好時辰。
鎮子上有一條青石板大道，是專門又來給鄰近幾個村子的人用來趕早集的。只是這是由官家管着的地方，前來擺攤的話，每日得交兩個大子兒的。
五丫自然是交不起的，不過在來的路上五丫便與一道來的同村婦人打聽清楚了，大多數村子裏來的婦人要買些不值錢的小東西都是捨不得出那兩個銅板的，多是將攤位擺在那條青石道路拐角處的小弄堂裏。
弄堂很窄也很短，只有單邊可以擺一排攤位，大概四五個的樣子，另一半則要留給過路的人行走。
這弄堂攤位是十分搶手，雖然村中的婦人不是日日都來，但即便是幾日來一次，可這十里八鄉的這般多的婦人，即便是輪下來每日都是有好些人的。
好在五丫這次來的早，問了人尋到那弄堂時，竟然還有兩個攤位在，五丫挑了一個面容和善的婦人邊上蹲了下來，將自己身上的東西一股腦的擺了出來，卻見那婦人好奇的看向自己，五丫便笑着打招呼：
“大嫂，我第一次來賣些小東西，不太懂這裏的規矩，有甚麼做的不對的地方，大嫂善心提點下我。”
那婦人見五丫利落大方，心生好感，臉上的笑意也濃了些：“到沒有不對的，只是見你第一過來，以往都沒見過看着眼生，所以好奇些。”說罷那婦人又細細打量了一眼秦五丫，疑惑道：“妹子你看着年輕，這髮髻梳的也不像新嫁的婦人，莫不是？”
五丫一陣臉紅，有些爲難道：“大嫂，我確實是還未出嫁。”
“咦！”那大嫂臉上露出一抹驚色，壓低了聲音道：“你家裏頭呢？你家裏頭的人怎麼能讓你姑娘家上鎮子裏擺攤？這要傳出去了，名聲可不好。”
秦五丫心裏頭苦笑，名聲，昨日那一鬧，她可還有半點名聲在，只怕早已丟的乾乾淨淨，還會在乎‘未嫁女子私自拋頭露面獨自出來擺攤’這種不痛不癢的壞名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