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寶月樓。
侯府最好的觀景位置,卻給謝家九爺做成了專屬書房。
欄外的景色出衆,可來人卻步履匆匆,錯過了這滿園的景色。
謝瑾懷閉着眼慵懶的靠在軟榻上,手中攥着一串菩提珠子,時不時的撥弄着。
“來了?”
劉嬤嬤躬下身子,有些忐忑,“九爺,柳枝姑娘她來不了......”
謝瑾懷沒睜眼,只詢問道:“是她腿還沒好嗎?”
“是柳枝姑娘她被調去花房當差了,已經不在聽鸝院了。”
劉嬤嬤在悄悄的觀察謝瑾懷的反應。
見他表情依舊淡漠,她纔敢拋磚引玉道:“九爺,奴婢給您挑了個新人,也是剛從揚州來的名伶......”
謝瑾懷微微頷首,叫劉嬤嬤把新的伶人叫了進來。
新來的伶人叫胭脂,長得極美。
比起溫婉嫵媚惹人憐的柳枝,這胭脂更加明媚勾人,一顰一笑都帶着萬種風情。
此人也擅長琵琶,但似乎更擅長如何用音律來勾獲男人的心。
她穿着一襲鵝黃色的衣裙,猶抱琵琶半遮面,琴聲婉轉,嗓音嬌柔,真如一隻金絲雀一般。
幾首曲子下來,謝瑾懷看似享受聽曲,實則有些心不在焉。
不論胭脂用甚麼樣的手段想吸引謝瑾懷的注意,結果都是徒勞無功。
胭脂以爲,謝家九爺是個不染凡塵的謫仙人物。
劉嬤嬤帶着胭脂告退時,他纔將其叫住,“柳枝爲何調去了花房?她可是犯了甚麼錯?”
“九爺,這是柳枝姑娘自己的意思。”
這個答案在謝瑾懷的意料之外,他挑了挑眉,“爲何?”
劉嬤嬤環視四周,有些猶豫。
謝瑾懷離開支走所有人,包括那位剛剛被他厚賞的胭脂。
見四下無人後,劉嬤嬤才如實說道:“她廢了自己的手,不想再做樂伶了。”
這侯府中沒有甚麼事情是瞞得住謝九爺的,不如直截了當說實話。
謝瑾懷眉頭微皺,想起這柳枝已經是第三次讓他如此意外了。
第一次要了她的時候,她明明主動的很,可完事兒後卻像是個受害者,爲了跟自己撇清關係居然撞了牆。
自己當時還以爲這又是那些想爬牀的女人使出的新手段,以此欲拒還迎。
第二次便是她惹上了謝昭,那想與其同歸於盡的眼神着實不像演的。
第三次便是現在,聽人描述她爲了不做樂伶,找人挑了她的手筋。
她這哪裏是不想做樂伶,分明是不想跟自己扯上關係!
謝瑾懷嗤鼻一笑,聲音有些冷,“爺是老虎嗎?這麼怕?”
“可她明明膽子大的很!”
“像她這種被送來的玩物,她身上的每一縷每一寸,都是屬於主人的,她有甚麼資格毀了自己的手?”
劉嬤嬤立馬跪下,“九爺慈悲,您就饒了柳枝吧!”
謝瑾懷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你這老刁奴,明明平日裏最是狠辣,如今怎就願爲了個丫頭求情?”
劉嬤嬤唉聲道:“若老奴不狠辣,聽鸝院的姑娘們又怎能安分,老奴只是想讓她們活得久些。”
謝瑾懷微微頷首,“這話倒也不假。”
他起身踱步,走至窗臺,看着窗外含苞待放的梔子,輕嗅香氣。
半晌過後,他漫不經心開口,“說起來,調她去花房也算是算是一件美差!”
“既然她如此不想做樂伶,那就罰她去後廚吧!”
“讓她幹最苦最累的活兒!”
......
回聽鸝院的路上,胭脂抱着琵琶緊跟在劉嬤嬤身後。
她思量許久後開口問道:“劉嬤嬤,這柳枝姑娘跟九爺他......”
劉嬤嬤轉身瞪了她一眼,嚴厲道:“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甚麼,謝九爺最是陰晴不定喜怒無常,攀上他可不是甚麼好事!”
胭脂垂眸不再多言,可心裏卻有了別的盤算。
剛剛她還真以爲謝九爺是不染凡塵的神,可後來聽他提及柳枝,她便知道,這謫仙般的人也食得人間煙火的。
既然如此,那個人間煙火爲何不能是她呢?
......
柳枝被調去了後廚,連帶着住處一同被搬到了後罩房。
後罩房都是丫鬟婆子們居住的地方,都是大通鋪,比起聽鸝院的待遇簡直天差地別。
可柳枝還是義無反顧的搬了進來。
和諸多同齡的姑娘們住在一個房間,她竟莫名有了幾分安全感。
她如今所住的這間屋子裏住的都是後廚的燒火丫頭和幾個年紀大的廚娘。
她們圍着柳枝,有些好奇,“你這麼美的人兒,留在那聽鸝院享清福多好,何必上我們這裏遭罪。”
“瞧瞧,這皮膚比那豆腐還嫩,這小臉小腰,多水靈一個姑娘,來我們這裏,怕是可惜了。”
柳枝找了個頭巾將烏黑清亮的秀髮包裹起來,笑盈盈道:“日後我便是後廚的丫鬟了,跟聽鸝院沒關係了。”
爲了徹底告別過去,也爲和旁人打好關係,她把往日聽鸝院發的上好的胭脂水粉全都分給了幾個年輕姑娘,甚至還送出去許多好看的裙衫。
她倒也不心疼,反正以後不做樂伶了,這些東西也用不上了。
衆人收了柳枝的好處,對她的態度和善了不少,至少在知道柳枝手上有受傷後,不會去刻爲難她。
......
一轉眼,又過去半月。
此時已是初夏。
柳枝已經逐漸適應後廚的生活。
只是因身上有傷,從前又從未乾過重活,所以她幹活時要比旁人更慢些。
她站在後廚院裏的井口,費力的打着水。
往日那雙纖纖玉手,也漸漸起了繭痕。
雖然右手上的傷肉眼看上去已經癒合,但卻始終使不上力道。
她憋紅了一張臉,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卻在水桶即將提出井口時失了力氣。
繩子肉眼可見的下滑,眼見半天的功夫即將白費,她想探入井中去抓,卻被人從後面摁住了肩膀。
“姑娘,別跳!”
“嗯?”
“別想不開,只要人活着,一切都還有希望。”
耳邊傳來的是男子溫潤如玉的聲音。
隨後,水桶連帶着繩子墜到井底,傳出一聲悶響。
“我的水桶......”
柳枝喪氣轉身,想跟身後的人解釋,她不是尋死要投井自盡。
可卻在見到對方的一剎那,愣了神。
這是一張與謝瑾懷有七分相似的臉。
不同的是,這人眉眼溫和,氣質沉穩,溫潤如玉。
柳枝下意識的躬身行禮,“世子爺,您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