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柳枝剛回聽鸝院,就被人圍了起來。
雲香不屑的看着她,嘲諷道:“不是說不想爬牀嗎?怎麼你這**的樣子,還是勾得兩位爺爲了爭你搶你,大打出手?”
“你這勾人的手段,是不是也該教教姐妹們呀?”
柳枝忍着身上的痛,咬着牙回道:“我沒有。”
她知道,今夜這事兒傳出去,不論她說甚麼,旁人都不會信的,只會覺得她**惑主。
轉身進屋時,她又聽見雲香諷刺的話,“最見不得當面一套又背面一套的人了。”
“你給誰擺臉色呢?若不是我給了你今晚獻舞的機會,你哪來的這潑天富貴?”
雲香覺得,今晚是柳枝搶了她出風頭的機會。
她轉頭看向雲香,“不是誰都想要這所謂的潑天富貴。”
......
翌日清晨。
柳枝昨夜摔傷了腿,起先她還能忍着劇痛自個兒走回來,可後半夜實在是腳腫的厲害,她便求劉嬤嬤請了府醫過來。
府醫是個白鬍子老頭,身後還帶了個幫手,竟然是柳枝的熟人孟辰朗。
柳枝本想打個招呼,可腿疼的她實在是擠不出個笑臉。
府醫說她的腿傷了筋骨,要休養幾個月,當即劉嬤嬤的臉色就不好看了。
劉嬤嬤送走府醫後,孟辰朗打着送藥的名號又折返了回來。
昨夜柳枝被五爺欺辱,又被九爺救了的事兒自然傳遍了府內,孟辰朗自然也是聽說了,只是他沒想到這主角竟然會是柳枝。
他也是才知道,那日問他要避子湯的姑娘名字叫柳枝,是被人送進侯府的揚州瘦馬。
他嘴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包柿餅,乾巴巴的說道:“藥有些苦,吃了這柿餅就會甜的。”
柳枝接過柿餅,卻想起了阿孃。
往日她生病時不愛喝藥,阿孃也是慣愛用這糖柿餅哄她的。
可惜阿孃早已經不在了,唯有她一個人在偌大的侯府中,夾縫求生。
這一刻,所有委屈化爲淚水,吧嗒吧嗒的掉下。
孟辰朗手足無措的安撫,“吃了這柿餅,以後的日子就都會甜了。”
他是明白柳枝的,身爲瘦馬,自進了侯府,這命便是身不由己了。
可人活着,總是要有一點好盼頭纔是。
......
晚風微涼。
柳枝剛服了一貼藥,聽鸝院裏就起了一陣騷亂。
她正疑惑發生了甚麼時,就聽外面有人哭喊了起來,“雲香姐姐......你別死,你睜睜眼看看我們啊!”
瞬間,柳枝的心沉入谷底。
即便這一世沒有受她的牽連,雲香還是被六夫人發現了嗎?
她單腿跳到窗邊,將窗戶支開後,便看見前些日子還風頭正盛的雲香,如今卻被一卷草蓆裹着丟在了冰涼的地上。
前些日子云香對她冷嘲熱諷,可如今她死了,卻生不出一絲快意。
反而那是種兔死狗烹的感覺。
上一世,她和雲香又何嘗不一樣呢?
劉嬤嬤身邊跟着幾位壯士的家丁,她站在人羣前面嚴厲的訓話,“嬤嬤我早就警告過你們,別成天一門心思的想爬主子的牀!”
“嘿,你們非不聽,得了勢就不把嬤嬤我放在眼裏!嬤嬤心善不與你們計較,反正都是要死的,我跟將死的人計較甚麼呀?”
隨即,她又拎着一位舞姬的耳朵上前,讓她親眼目睹雲香的慘狀。
見那舞姬嚇的癱軟在地,她才冷冰冰警告衆人,“都記住了,高枝兒可不是那麼好攀的!”
“你們這些賤命,能不能活都是主子說了算,別老妄想着不屬於你們的東西!”
“謹遵嬤嬤教誨。”
衆人紅着眼,都默默的低下了頭。
雲香是被六夫人以盜竊的罪名打死的。
只因六爺拿了六夫人首飾匣子裏的一支珠釵隨手送了雲香,而得意忘形的雲香還正好將珠釵戴在了髮間,這才導致東窗事發的......
劉嬤嬤爲了警醒衆人,故意把雲香的屍首放在了聽鸝院的正中間,不允許旁人收屍。
大雨下了一夜,雲香的屍體被淋了一夜,柳枝在窗前也枯坐了一夜。
她在想,她招惹上了五爺和九爺,該如何才能活下來呢?
......
連着幾日放晴,空氣也漸漸燥熱了起來。
劉嬤嬤打着團扇,語氣急的很,“九爺點了人過去彈曲子,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柳枝看着窗外的海棠發呆,嘴裏卻沒閒着,直接回絕道:“不去。”
“是那日腿摔了還沒好利索嗎?”
“你且放寬心,我去差人找個軟轎抬你去,反正是彈琵琶又不是跳舞,有手就行。”
劉嬤嬤不以爲意,只想勸歇工半月的柳枝趕緊復工幹活。
可柳枝卻揚了揚她的手。
袖子撩開,只見手腕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
劉嬤嬤嚇的扇子都掉了,急忙小心查看,“天老爺,你這是怎麼傷的?”
“這得多嚴重?”
柳枝緊抿着脣,半晌纔開口道:“劉嬤嬤,我的手筋斷了。”
“我再也彈不了琵琶了。”
“如您所見,我的腿斷了,手也廢了,是徹底的廢人,我不適合留在聽鸝院了,求嬤嬤放我去別處吧!”
劉嬤嬤瞬間明白過來了,她氣急,“你瘋了?自己挑斷的?”
柳枝沒有回答,只是默默的點頭。
雲香死的那晚,她便做了決斷。
她的技藝和美貌都是禍患的源頭,就算沒有五爺,也還會有別的爺,甚至她還會被再轉手送到別處去!
可她若是摒棄這些,是不是就不用陷入這些沼澤?
於是她求了孟辰朗,爲她挑斷手筋。
起先,孟辰朗是不願意的。
他學醫是爲了救人,可從未學過如何挑斷人的手筋。
是柳枝跪下求他,“阿朗,你這不是在害人,你是在救我的命,我想活着,你幫幫我。”
孟辰朗猶豫片刻後,終是答應了。
他發現柳枝和府中其他女子完全不一樣。
若是旁的丫鬟,得了主子的青睞,只會想盡一切辦法往上爬,
而柳枝則是反其道而行之,她在努力的逃離,哪怕付出這樣沉重而慘烈的代價。
於是,一塊帕子塞入了柳枝的嘴裏,他在幽幽的燭火下,用鋒利的刀子挑斷了柳枝的手筋。
那一幕,他終身難忘。
劉嬤嬤並沒有柳枝想象中的那般氣急敗壞。
她唉聲嘆氣道:“我的話有些人聽不進去,當做耳旁風一般,時時刻刻的都想往上爬,所以她們爲此丟了命。”
“可你啊,卻又是個極端!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清醒的人。”
“柳枝,才貌雙絕是你的優勢,也是你的催命符,你能悟透到這個份上,嬤嬤我無話可說。”
“這侯府裏,能平安活着的就只有兩種人,要麼是天生的蠢人,要麼是聰明人,往往死的最快的,反而是那些蠢而不自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