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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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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葉掙脫寒冷的束縛,從枝頭頑強探出稚嫩的盎然生機。他身穿將校呢軍服,悠閒走出臥室,享受着天地間那重生般的溫馨。抽出一根“老刀”香菸,在銀質盒蓋上敲了敲,慢慢塞進脣齒之間。

衛兵揮手敬禮,他抬手正正衛兵的帽子,像是哥哥在教訓不聽話的小弟:“老闆不喜歡邋遢兵。”說罷,拍拍衛兵的肩膀,轉身向持槍荷彈的行刑隊走去。

“老六,你這身打扮象娶媳婦,就不怕槍子一響會濺身血?”一個絡腮鬍子將官喊道。

“濺上血也是沒辦法,”撣撣衣服上的灰塵,他戴上潔白的手套,“這些孤魂野鬼就算想找人報仇,也分不清是誰,只能憑行頭去尋黨國晦氣。”

絡腮鬍子遞給他一根香菸,低聲說道:“老闆今天親臨,你可要悠着點,少說幾句怪話。”

“我那些怪話,老闆已經聽習慣了,”錢老六淡淡一笑道,“我這人就這德性,若瞧我不順眼,大不了叫我收拾鋪蓋捲兒趁早滾蛋。”

“你小子,”絡腮鬍子訕笑一聲,“幹我們這行的,都想給自己留條後路。不過,那也要有後路纔行。”

兩個人率隊穿過遊廊走進刑場。望一眼面前這四男一女,他習慣地丟下香菸,錚亮的皮鞋踩上去,用力碾了碾。當再次抬起頭時,已是血貫瞳仁滿眼兇光。

“老六……”絡腮鬍子咽嚥唾沫,向遠處輕瞥一眼,“老闆可在那邊看着,甚麼意思我就不說了,你小子把握好分寸。”

他點點頭,掏出1911式勃郎寧手槍,“嘩啦”一聲頂上子彈,交給身邊的特務。腳步張弛有序,皮鞋擦動地面那特有的響聲,襯托出他內心深處的沉穩和決絕。

五名**員冷漠地看着他,嘴角露出一絲嘲笑。徐墨萍死死盯住錢老六,被鋼絲鞭撕爛的嘴角,仍在不停地**。

在五個人面前來回踱了三圈,最後停在徐墨萍身前。冷冷瞥她一眼,猛然出手鉗住這女人的咽喉:“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有兩個選擇:一,說出你的上下級和聯絡方式;二,你可以高呼‘**萬歲’了。”

“呸!”墨萍狠啐一口。他伸出舌頭舔舔嘴角,森然一揮手,身後的特務迅速扣動扳機,將這女人打得重重拗過去,紅白之物濺得牆角淋漓斑駁。

踢踢女人的屍體,他轉身走到下一個人面前,口氣依舊,生硬中夾雜着冰冷:“希望你我都不要再浪費時間。”

“呸!”這人將頭輕蔑地一扭。槍口又是一跳,子彈貫穿他的頭顱,帶出一股血箭。

“錢老六!你不得好死!”剩下的三人破口大罵。

微微一笑,錢溢飛不爲所動。

“中國**萬歲!”這三人齊聲高喝,凜然正氣在天地間經久不息。

“死不悔改!真他媽死不悔改!”行刑特務抬手三槍,將三人迅速射倒,“喊哪!你們倒是喊哪!**給你們餵了甚麼藥?居然連國家民族都不要!說!你們到底圖個啥?”

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的年輕人,緩緩睜開眼睛,嘴角微微徐動:“爲了…...信仰……”

“去你媽的信仰!”抬手又是三槍,槍槍見血,血水從這年輕人身下蜿蜒瀰漫,霎那間,將一片青草地染得猩紅醒目……

“老六……”絡腮鬍子拍拍他肩頭,苦笑着說道,“我們行刑隊一槍沒放,癮頭都叫你兄弟過足了。”

錢老六沒吭聲,接過手槍換過彈夾,隨手**槍套。

“這老六夠狠。”遠處觀刑的戴雨農,不由眉頭一皺,掏出潔白的絲帕,輕蘸額上的冷汗。“濺了一身血,居然連眼睛都不眨。”

“局座,”行動組長杜孝先在一旁低聲詢問,“您看……還滿意嗎?”

“不是自己人,能對**這麼狠嗎?以後啊,這懷疑人要有根據,不準聽風就是雨,還說甚麼風傳……哼哼!萬一弄出這消息的,就是**呢?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那會令自家兄弟寒心的!”瞥一瞥正在檢驗行刑效果的錢溢飛,他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他這麼殺女人可有違人和,看他的情形,這輩子似乎和**的仇是解不開了。”

“那是,”杜孝先點點頭,附和道,“誰叫赤匪總惦記要他的命?”

“唉!造孽啊……”又蹭蹭鼻尖上的汗珠,戴雨農沉吟片刻,支退旁人,對杜孝先吩咐道,“通知徐百川,叫老六晚上來見我。”

認識錢溢飛的人,都知道這錢老六殺人不眨眼。可他每次殺完人後,總要先到澡堂泡個澡,再去“留香苑”聽聽“評彈”喝上幾杯。據他所說,這叫驅“黴氣”。有人傳聞,錢老六和“留香苑”姑娘袁寶兒關係密切,還經常在那裏留宿過夜,是真是假,也只有軍統內部知根知底的人,纔會心知肚明。

像往常一樣,錢老六洗個澡,換身乾淨的長衫,一頭鑽進留香苑後堂袁寶兒的“閨房”。見他進來,寶兒並沒說話,只是起身福一福,便放下琵琶乖坐一旁。

“寶兒,六哥今天累了,幫我捏捏背。”

“嗯!”寶兒起身,低着頭走到門前,回身望一眼錢溢飛,看看周圍環境,便退身將房門閂上。

調大留聲機的音量,寶兒走到錢老六身邊,低聲說道:“六哥,老盧說,咱們‘鋤奸隊’的人要幹掉你,叫你小心。”

錢溢飛微微一笑,不爲所動。閉上眼睛,安心享受寶兒捏拿在肩上的溫柔力道。過了許久,他慢慢睜開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寶兒,你找個機會盡快撤離。”

“哦?難道我的身份也被人懷疑了?”

“二處(軍統)懷疑你是正常的,不管你是不是自己人,但凡長期接觸我的,他們都要調查。不過,我現在並不擔心軍統,相反其它勢利到很有可能給你造成麻煩。中統那隻蒼蠅就不必說了,有縫沒縫,它都會叮一口。問題是咱自己人,如果他們想除掉我,又怎能放過與我關係密切的你?所以你必須萬事小心,能躲儘量躲得遠一些,不要弄出一筆糊塗帳。”

“我不信自己人會對個妓女下手,他們是不是急紅眼了?”

“你想沒想過:萬一他們得知你在二處的身份,那後果將會怎麼樣?與組織保持單線聯繫,儘管安全性比較高,但其中不乏因誤會而屈死的鬼。既然咱們無法向其他同志表明自己,那就只能退一步——明哲保身,方能化險爲夷。”

“可我真要走了,你和老盧該怎麼聯繫?”

“讓他再派個女人過來。錢老六喜歡姑娘,這在軍統早已是家喻戶曉,如今突然改變習性,反倒過於顯眼。”

“我覺得你這是假公濟私,哼哼!瞧我不順眼了,想趁機換換口味?”寶兒的小拳頭在錢溢飛肩上用力一捶,可臨了又有些心疼,撩起披肩長髮,低下頭,在他臉上深深一吻。

“寶兒,”錢溢飛握住那柔弱無骨的小手,深情地揉捏着,“等革命勝利了,我就向組織打報告,正式和你結婚。等着我,六哥一定會娶你。”

“嗯……”緊緊摟住錢溢飛的脖子,寶兒凹凸有致的身軀,巧妙地貼在他背後。

過了許久……

“六哥,戴老闆對你的考察通過了嗎?”

“自從二處出現‘徐墨萍事件’,老闆對誰都不信任。往往派出一個調查員的同時,再另外安插特務暗中監視,而且手段絕不重樣。借力打力相互傾軋的伎倆,在老闆用來,那簡直是爐火純青。所以被監視和反覆考察,這在二處內部已不是甚麼祕密,沒啥稀奇。”

“那你……”

“放心,他還捨不得幹掉我。”

“你憑甚麼自信?”

“現在不能解釋,組織保密條例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該問的,最好別問。”

“好吧……我不問了……”

“寶兒,”錢溢飛的聲音有些喑啞,“今天又有五名同志犧牲了,都是我眼睜睜送走的……”

“唉!別再說了,”嘆口氣,寶兒也很無奈,“你這是沒辦法。只不過長此以往,會造成其他同志對你的誤解越來越深。”

“可惜那些犧牲的同志,絕對都是好同志,雖說他們必死無疑,但每次都有我參與,這就是一筆糊塗賬。每當我閉上眼睛,那些同志就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不信鬼神,可說不清爲甚麼總這樣。再拖下去,不用等敵人來收拾,我恐怕已經崩潰了。唉!我連自己是紅是白都快分不清了。”

“六哥,你就是軍統的王牌特務,你就是心狠手辣人人得以誅之的錢老六,你就是令所有**欲除之而後快的‘鬼子六’,明白沒有?”

“嗯……”

“你的痛苦我理解,可沒有別的選擇,必須忍耐。只有徹底忘記身份,才能在這特殊環境中生存下去。”

“換種說教方式行不行?我感覺你像個政委?”

“愛聽不聽,不聽拉倒。有本事,以後不要登我的門。”

“那我投降……”

“你呀!”寶兒微笑着,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在錢溢飛腦門上輕輕一點,“也說不清上輩子是你欠我,還是我欠你。”

“那還等甚麼?咱們趕緊找地方討論這問題。”

一閃身,悄然躲開錢溢飛伸出的“魔掌”,她側着頭,含笑說道:“你又來了?這次我約你,是有件事兒想通知。坐好!不許亂動!”

無奈地聳聳肩,錢溢飛有些失落,“好吧,你說。”

“根據工作需要,從今天開始,我就要斷絕和你的任何往來,你的代號不變,仍然叫‘風’,往後由老盧和你保持單線聯繫。”想一想,覺得還有些不放心,便又叮囑道,“能證明你身份的紅寶石戒指,必須妥善保管,一旦丟失,也只有我和老盧,才能證明你的存在。”

“能不能換種方式?借用國民黨那一套聯絡手段,你不煩嗎?”

“這我說了不算。不過我還要提醒你:將來恢復身份時,組織上可是隻認戒指不認人。”

“還有沒有別的?趕緊說,說完咱乾點開心事兒。”

“六哥,你肝臟不好,少喝點酒……”

“嗯……還有嗎?”

“太晚了,你回去吧……”

望着柔情似水的寶兒,錢溢飛無奈地搖搖頭:“也對,每當下逐客令時,呵呵!我覺得你最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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