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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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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連的那一天,新兵們揹着揹包整整齊齊地站在操場上,等着老連隊的首長將自己領走。

一個、兩個、三個……操場上的新兵越來越少,最後,竟只剩下十幾個人稀稀拉拉地站在操場上。

“我的願望實現了。”

身旁的林默突然小聲對我說。茫然地扭過頭去,我不明白他臉上洋溢的興奮是爲了甚麼。

“你不知道?”他對我的茫然顯得很驚訝,但旋即又明白了過來。“算了,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林默很無奈地說了句,便轉回頭去不再理我。隱約聽見他自言自語地咕噥,“真是的,下連這麼大的事兒都不上心,真不知你這傢伙腦子裏都裝了些甚麼。”

我在心裏苦笑,看來我的新兵連過得不是一般的糟糕,因爲我真的不知道會被分到哪個連隊,更準確地說,是我根本不知道有哪個連隊會要我這個在新訓團都掛上了號的“重點人”。而更糟糕的是,我竟然會連一絲不安都沒有。

等我們在操場上直挺挺地站了兩個小時後,那個在列車裏見過的高高大大的影子又一次映入了我的眼簾。聽林默後來告訴我,當高連的身影出現在我們面前時,我原本那渾渾噩噩的樣子居然一瞬間沒了,而那渙散無神的眸子,在那一刻,居然變得如鷹隼般尖利。

就這樣,我與剩下的十幾個人一起被高連撥拉到了他的連隊——師直偵察連。而這個面膛黝黑、身材高大的山東漢子,就是我們的連長。然後,我煉獄般的生活開始了。

後來我問高連,爲甚麼他敢要我這個“重點人”?高連當時哈哈大笑,邊笑邊拍着我的肩膀說:“小子,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注意到你了。你的身上有別人沒有的氣質,那是天生的獵手的氣質。冷靜、沉默,還有你那雙眼睛,小子你知道嗎?當我去領你們回來時,你與我對視了足足三分鐘。你知道你當時的眼光有多麼銳利嗎?那是天生的狙擊手的眼睛啊!”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上還有這麼多的“優點”。那一刻我覺得高連說不定也是個病人,因爲,他居然能把我的自閉與孤僻說成是冷靜和沉默。在懷疑之餘,我心裏還升起了一絲感激,因爲他是這麼對年來,第一個誇我的人。

或許是因爲這感激,我在偵察連里居然不再像以往那般渾渾噩噩。林默說我彷彿在一夜間變了一個人,變得他都不認識了。

說這話的時候,我們剛剛從爛泥坑裏爬出來,一個個渾身上下都是臭哄哄的爛泥,讓叢林裏的蚊子都不願靠近我們。

“真的麼?”

我淡淡回了一句,順便吐掉嘴裏的泥漿。這樣的生活,我們已經過了快三個月了。在進三個月裏,我們所經歷的生活,放在任一個平常人眼裏,足以是一場噩夢。當初一起分到偵察連的好幾個新兵,都因適應不了這煉獄般的生活而被退到了其它連隊。而我們這羣剛從爛泥中爬出來的人,是爲數不多的倖存者。

“當然了,你不知道你以前,那簡直是讓人一看就能氣死的。”

他抹掉臉上流淌的泥漿衝我笑,那一口潔白的牙齒因爲浸滿了黑糊糊的泥漿而失去了原本的色彩。我忽然間想到了那個對他說“長髮爲君留”的女孩兒。她還能認出現在的林默嗎?還能把眼前這泥人一樣的怪物與以前那個帥氣、陽光的大男孩兒等同在一起嗎?

突然間,我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彷彿腦子裏有人在告訴我,他們的愛情只會是曇花一現,雖然美麗,卻不能永恆。我不知道自己爲甚麼還有心思去想這些,因爲前面還有縱深100米的擬真雷場在等着我們爬過去。於是,我在心裏告誡我自己,要集中精神,集中精神,可那思緒偏偏就像開了鍋的沸水一般,不受我的控制。

扭頭向十米外正咬牙爬行的林默望去,那張黑糊糊的淌着泥與汗的臉,突然邊成了一頭在微風中飄蕩的黑色長髮。然後,那長髮一寸寸變短、變短,最後竟只剩下那些透着香氣的信箋在半空中無力地飄落。

我不知道爲甚麼會這樣,不知道爲甚麼在擬真雷場裏一寸寸挪動身體的時候,還能有這中感覺。因爲,感覺這東西從來多無法給出個正確、合理的解釋。可我第一次希望,我的感覺是錯的。但它一向都很準確,否則,我也不會被高連說成是天生的獵手了。因爲我的確有着像獵手一樣敏銳的直覺,也正是這直覺,讓我在後來的戰鬥中,一次次地脫離危險,成爲那一場場殘酷遊戲裏的倖存者。

當煉獄般的日子終於過去的時候,我們這羣僥倖剩下來的“幸運兒”,才真正開始接觸到各自的專業。高連的話果然沒說錯,我成了一名狙擊手。當老兵將那支88狙擊步雙手遞到我手裏時,我記住了那句永遠都不會忘記的話。“這就是你的命,沒有它便沒有你。”

也許,我真的天生就是個狙擊手,因爲每一個科目我都會比別人用更短的時間通過,而且全部都是優秀。老兵經常向他的兄弟們吹噓我將是最出色的狙擊手,這在讓我滿足虛榮之餘,更添了幾分壓力。

日子,就這麼在日復一日的枯燥訓練中過去。這段時間,我很少能碰到林默,因爲他們電子偵察專業的訓練場與我不在同一個地方。

老兵說,小子,你比他們都幸運,這整座山都是你的訓練場。我倒沒覺得自己有多幸運,我只感覺很累。因爲我得不停地在整座山裏轉移狙擊陣地,而這轉移,經常是一寸一寸地爬過去的。在這爬行的過程中,我的動作還不能太大,不能讓老兵看出甚麼明顯的動靜來,否則,我便得用低姿匍匐的姿勢爬行五公里。

林默跟我說,他還在煉獄裏煎熬着,老兵們都不把新兵當人看。我笑了,笑得很開心,我拍着他的肩膀說,林默,我已經快到地獄了,而且,我早就沒把自己當人了。

“天殺的,誰讓你去當狙擊手的?那本來就不是正常人應該乾的活兒。”

我沉默,沒有回答他關心的抱怨。於是,我們倆就那麼大叉着腿,躺在林子裏的空地上曬太陽,享受那難得的週末裏的閒暇。當時,我在心裏說,我本來就不是正常人。

漸漸的,老兵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在經常的對抗演練中,十局裏面,他能贏我的超不過三次。老兵很欣慰地拍着我的肩膀,一邊愜意地吐着菸圈,一邊樂呵呵地笑。

“墨塵,你沒讓我失望,我可以安心地走了。”然後,他便會扔下我,去找他的老鄉們喝酒。而每次他都會回過頭來對吼:“小子,給我加緊練,你一定要替我進T大隊。”

我還是沉默,心裏卻止不住有些活動。T大隊,那大概是每個偵察兵的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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