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又捱了一炮
那個小日本聽白天錫“媽呀”了一聲，連忙追問：“你這是怎麼了？”
白天錫一邊往低埋頭，一邊小聲答道：“這列火車上有幾個土匪，就是他們洗劫了我！”
“土匪在哪兒？”
原來，白天錫看見的是沒有追上自己的胡富貴等人。這幾個人已經洗乾淨了被硝煙燻黑了的臉，又用幾頂黑色禮帽遮住了受傷的頭部。他們站在兩節車廂的銜接處，向兩邊張望着。難道自己有這麼大的臉面，值得他們追到火車上來刺殺自己？
“擋着我點，讓他們看見我就完了！”白天錫悄悄對小日本說。
“既然是土匪，怕啥？這列火車可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移動領土！他們敢洗劫你？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我來收拾他們！”小日本說完，便攥着拳頭站了起來。
“別逞能了。這些人可是殺人不眨眼……”
“查票，查票！把車票都拿出來！”
一個人蠻橫地喊着，這纔打斷了白天錫的話頭。
白天錫扭頭一看，是一個身穿鐵路制服的人走進了這節車廂。他的身後還跟着兩名身穿軍裝、腰裏彆着王八盒子槍的日本兵。
正在四下觀望的胡富貴等人一見查票的和日本兵走了過來，迅速向另一節車廂擠了過去。
胡富貴等人沒有發現自己，這讓白天錫出了一口氣。然而，另一種危險臨近了——畢竟自己沒有火車票啊！原本，他也打算向前擠過去逃票的。可是，那個該死的胡富貴在那邊呢！
“票！”
小日本把票遞了上去。
“你的！”查票員對白天錫說。
“我、我買了票的。但丟了。”
“丟了？這話我聽的多了。你個小屁孩還想逃票？”
“給你！”小日本將一塊大洋遞給了查票員。
“原來是我們日本人啊！”聽到日本話的查票員立即換了一副笑臉，將那塊大洋推了回去，“咱日本人不用補票。”
查票員帶着日本兵向前走去。白天錫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旋即就說：“謝謝你啦。你叫甚麼名字？”
“佐藤聖。你呢？”
“我？我叫鹿、鹿丸聖。”
“哈哈，真是巧了。我們兩個人的名字裏都有一個“聖”字。”
白天錫心想：還跟我相提並論？我的那個“聖”，是齊天大聖的“聖”。你的那個“聖”，是剩飯的“剩”！
但他還是開了一句玩笑：“我們這算不算是‘二聖’闖車廂了？”
“對，這是多麼美妙的一個綽號啊！”佐藤聖笑着伸出了手，“咱們交個朋友吧！”
白天錫伸出手握了握，又問：“你要去哪裏？”
“去奉天。找我的鄰居高橋真田少佐辦兩件事。”
“甚麼事？”
“讓他給我找師父學習漢語和功夫。作爲在支那大陸闖天下的日本浪人，不會這兩樣怎行？漢話我倒是會一些，但不純正。”
白天錫道：“學漢話還用得着找老師？我就行。至於學功夫，就得另找他人了。”
“也是。我剛纔聽你說那幾句漢話，倒是很流利的。”
“流浪了這麼長時間，不會漢話，不能生存啊。”白天錫解釋着。
列車速度慢了下來，緊接着便是一聲長鳴。火車轟隆隆地駛進了奉天火車站。白天錫緊跟着佐藤聖下了車。兩個人站在站臺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這奉天火車站名氣很大，歸南滿鐵路的日本人管轄。但因爲日本人建成時間過於久遠，當初的設計只是七八間開闊的兩層小樓。現在，奉天城發展到了三十多萬人口，車站每天的客流量多達一兩千人。這小站自然是不夠用了。
兩個人隨着擁擠的人羣擠出了火車站。白天錫緊張地左右望了望，生怕胡富貴那瘟神也追了過來。
“鹿丸君，我早就餓了。我們先找一個地方喫口飯，再去找高橋君。好嗎？”
“好、好。”白天錫連連點頭。
“你想喫甚麼？我請客。”佐藤聖問道。
白天錫突然想起每年喫一回，而且竹下老闆只允許喫幾個的東西，就說：“餃子！”
“那咱就去喫！”
白天錫一聽，心中大喜。他連忙說：“佐藤君，我替你背皮包吧！”
佐藤聖倒是顯得很大方。他把皮包往過一遞：“很沉的，你受累了。”
白天錫揹着沉甸甸的皮包走在奉天城的大道上，心裏美滋滋的。這個佐藤聖拿着這麼多的錢帶自己闖天下，至少暫時不會餓肚子了。
白天錫曾經跟着老闆竹下一郎來奉天進過一回藥。那時他就認爲這是世界上最爲繁華的城市。可現在，明顯比以前繁華多了。街道兩旁，那些俄式的、歐式的、日本式的、中國式的建築鱗次櫛比。商店門前那花花綠綠的招牌讓這“二聖”目不暇接。街上，各色百姓、達官貴人、奉軍軍人、日本關東軍官兵摩肩擦踵。
“你瞧，餃子館！”
佐藤聖一指前面那個寫着“震三省老湯餃子”的大招牌喊道。儘管佐藤聖漢話不利索，但能看懂漢字。因爲他們國家的文字就是從中國學來的。
“可算是找到了！”急着想過一回年的白天錫發出了一聲驚呼。
白天錫和佐藤聖走進了餃子館。這家餃子館很大。除了樓上的雅座之外，僅大堂就擺放了十幾張桌子。但此刻大概過了飯點兒，大堂裏空無一人。兩個人剛在大堂的一角坐下，店夥計立即拿着一個寫着菜譜的小木板跑了上來。
“二位客人喫點甚麼？”
“二斤羊肉餡餃子！”白天錫指着小木板說。
“點這麼多，您二位吃得了嗎？”
“讓你上你就上，幹嘛那麼多廢話？你這樣的小夥計，老闆用你都多餘！”白天錫白了店夥計一眼。
“好嘞！”
店夥計拿着菜譜走了。不大一會兒，兩大盤子的餃子被端了上來。
“您二位先喫着，我馬上給您端餃子湯去。”店夥計說。
白天錫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個餃子嗤嗤溜溜地吹着氣，將滾燙的餃子吃了下去。
“嗯，真香。佐藤君，你也喫吧。”
正當佐藤聖拿過喫碟，準備狼吞虎嚥般喫食的時候，有一個日本少尉軍官帶着一個日本士兵走了進來。他們也在一張桌子那裏坐下，看樣子也是食客。只不過這兩個人的白色臂章上，印着兩個紅色的大字——憲兵！
佐藤聖一看，連忙放下筷子，走過去打聽事情了。
管他呢！白天錫剛把一個餃子放到了嘴裏，就聽見有人喊話：“店夥計，來上五斤餃子，快點！”
白天錫循着話音一看，剛塞進嘴裏的那個餃子登時噎在了喉嚨裏，差點沒燙死。原來，是胡富貴帶着他的幾個手下也進了這家餃子館，並在離他們很遠的地方坐了下來。
真是冤家路窄啊！
白天錫未及躲避，就被胡富貴發現了。胡富貴那眼睛瞪得就像狗蛋子一般圓，拳頭也攥的咔咔直響。
白天錫使勁嚥下去那個餃子，噎得眼淚直流。他心裏怒罵着：你個胡富貴簡直就是白皮蝨子，沾上就甩不掉！我又不是你乾爹，幹嘛老是纏着我？！
白天錫偷眼再看，那胡富貴只是瞪了自己一眼之後，又轉向了那兩個日本兵。胡富貴幾人還背了兩個鼓鼓囊囊的大揹包，那裏面該不是又有甚麼炸彈？
不行，佐藤聖還在日本兵那裏問話。胡富貴這幾個小子可有炸日本兵的嗜好。不能讓自己可以喫飽飯的錢袋子出現甚麼閃失！
想到這裏，白天錫又夾了一個餃子喫下，這才放下筷子，悄悄背起了皮包，然後過去拽了拽佐藤聖的衣角：“你過來，有點事。”
佐藤聖一邊往過走，一邊說：“有甚麼事？我已經打聽到了高橋真田少佐的駐紮之地了。等我們喫完飯……”
佐藤聖的話還沒說了一半，就見走出門口的胡富貴手裏那圓球冒着青煙滾到了日本兵腳下。
“快躲開！”
白天錫猛地一推佐藤聖，兩個人都跌倒在了欄櫃裏。隨着“轟”地一聲巨響，飯館之內硝煙瀰漫、血肉橫飛。
幸好那欄櫃的木板極厚。“二聖”都沒有受傷。但佐藤聖的腦袋磕到了櫃子上，暈了過去。
白天錫抹了一下頭髮上的餃子皮，破口大罵：“日你胡富貴小腳老太太和你先人八輩子祖宗！上午，你甩出來的狗蛋子讓老子的餅乾全都沒了。現在剛要過一回年，又讓你給炸沒了！我不僅日你先人，還讓你姓胡的生孩子不帶把兒，斷子絕孫！”
但白天錫忽地住了嘴，原因是胡富貴拿着匕首闖進了飯館。他奔到了那兩個倒在地板上的日本兵那裏一看，還有一個沒斷氣的。於是，他“噗噗”地補上了幾刀。
胡富貴站起身，對他的弟兄們說：“那個日本小兔崽子哪裏去了？去找，一定要給咱大哥報仇！”
胡富貴幾個人在店內尋找起來。店面不小，但藏不住。白天錫原本想裝死。但轉眼一想，若是自己倒地裝死，說不定讓這個斷子絕孫的胡富貴補上幾刀可就完了。他把沉甸甸的皮包藏到了櫃檯裏面，然後貓着腰向後廚那裏跑去。
“那小兔崽子在那裏！給我追！！”胡富貴拿着匕首指着喊。
後廚之內，所有的廚師都被嚇傻了眼。緩過神來的廚師們亂哄哄地奔向了後門。白天錫跑進了後廚，卻因爲廚房的人擠在狹小後門口擋住自己的出路。他不得不鑽進了那一大張面案子下面。
追進來的胡富貴等人無法從面案子下面從掏出個子矮小的白天錫，氣的圍着案子亂轉。
胡富貴罵道：“你個小兔崽子命倒是很大。炸了你兩次都沒炸死你。今天，我非把你宰了不可！”
“還想宰了老子？你個烏龜王八蛋，小腳婊子生的二貨，你生出孩子來都沒把兒！”白天錫在案子底下來回爬，嘴裏也不閒着。“老子上輩子刨了你家祖墳還是咋的？你怎麼像陰魂似的老是纏住我不放？若是看上了你老子我，去找你小媽商量一下再說！”
胡富貴罵不過，氣得眼冒金星。而白天錫順手抄起一把小鐵錘，在下面亂爬着的同時，抽冷子砸着胡富貴等人的腳趾。氣得胡富貴抱着腳，直喊要把他這個小日本剁成肉醬！
後門的廚師們終於都跑了出去。白天錫找了一個空子，猛地鑽出了面案子，狂奔出了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