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朱家班賣大力丸
這時候的旅館可不是後世的旅館，或者說秦牧住的這間旅館不是後世的旅館。
這就是一個歇腳的地方，給你兩片瓦遮頭，別的就別講究了。客人要是不自帶行李，就得睡光板炕。
朱家班自然不會沒有行李。他們一直滿世界的打把式賣藝，自然全副身家都帶在身邊。
這間破房除了一進門半面炕之外甚麼都沒有。
秦牧面對這種狀況簡直無計可施。這麼屁大的一個空間，可怎麼休息。
不過這難不倒朱嬛。他們父女倆一直出門在外，每天都是面對這種情況——這還算好的，沒有露宿街頭。
朱嬛利落的拉起一根繩，繩子上搭一塊布，把空間分割成兩塊。
“啞巴，你和我爹睡那邊。姑娘我睡這邊。不許偷看，否則我捅瞎你的眼睛。”說着話，那把柳葉刀又在朱嬛的手指間出現了。
朱嬛衝着秦牧比劃了一下，繼續說道：“皇帝不差餓兵。我說了包你食宿，就包你食宿。等着，這就開飯。”
有飯喫……
秦牧聽到這話，頓時肚子裏面開始咕咕的叫。他都不知道自己餓多久了，反正就看這身體的反應，好像一輩子沒喫飯似的。
朱嬛從包袱裏面掏出了三個玉米麪的餅子，然後掂了掂，又放回去一個。
接着她找出三個碗，就用那把柳葉刀把餅子切成小塊，分到三個碗裏。
然後朱嬛出了門，一會回來，手裏拎着一個水壺——和掌櫃要的。她把熱水衝進碗裏，然後又掏出了兩個瓷瓶。
秦牧看着她珍而重之的打開，小心翼翼的從瓷瓶向碗裏倒了點東西。
這甚麼寶貝？秦牧忍不住湊過去一看。
一股香味撲鼻而來。明白了，是香油和鹽！
這伙食，真夠“高檔”的。放後世一般人還喫不到——家家都大米白麪了，找這樣堅硬的玉米餅都沒有。
秦牧覺得這餅子完全可以當鐵餅用。開水都對它沒半點作用，一塊一塊還斷口清晰，完全泡不開。
“啞巴，給你。喫吧。多喫點。”朱嬛再掏出一雙筷子，連碗一起遞給秦牧。
秦牧心說我想多喫，可是得有啊。就這麼一碗鐵餅，還讓我多喫點……
朱清和朱嬛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倆人飛快的就喫完了自己那一碗。
放在原來，秦牧真喫不下去。可是現在他太餓了，有玉米餅就算是山珍海味了，何況人家還給放了鹽和香油，這簡直就是龍肝鳳髓。
秦牧也儘快的喫完自己這一份——還是比人家慢很多。
朱嬛等他喫完，拿過碗筷一臉不屑的說道：“啞巴，我看你這身肉，白白嫩嫩的，可是精貴。想來是有錢人家出身，沒受過苦。不過你已經賣給我了，要想贖身，得拿十萬大洋。”
賣身契上朱嬛寫的是十萬，雖然當時她嘴裏說的是一萬。
“對了，還有這身行頭，也值二十個大洋，你要走，要給我十萬零二十個大洋纔行。”朱嬛說完話，拿着碗筷出去洗。
看到姑娘出門了，這時候朱清才笑嘻嘻的對秦牧說道：“這位少爺，您別怪嬛嬛說話衝，她呀，面冷心熱，是個好姑娘。我們雖然救了您，可是真沒想施恩望報。別聽她瞎說，甚麼十萬還零二十個大洋。聽我的，這個家我做得了主。那二十塊大洋你別往心裏去。”
“……”秦牧頓時就無語了。合着你就做的了二十塊大洋的主！十萬，二十塊，您這家主的分量未免太輕了點。
“這位少爺，您這不會說話的毛病，是啥時候有的？”朱清不好意思直接叫秦牧啞巴。
秦牧早就打定主意儘快去尋找玉璽，他不想和陌生人有太多糾纏，所以乾脆趁勢裝啞巴。
面對朱清的問題，秦牧不能不回答，不說話可以，但是該有的交流還要有。
他立刻手舞足蹈一通比劃，同時啊啊啊啊的裝啞巴。
“您說您要寫字？您認字？”朱清看明白了秦牧的意思。
秦牧連連點頭。不說話還可以寫字嗎。
“好，您寫。我就說呢，您這氣質，這相貌，一看就是人中龍鳳。”朱清立刻高興起來。
會寫字，就是有錢人家出身。若是他家人沒有和他一起遭難，自己可以把啞巴賣個好價錢。
他給秦牧找來紙筆。
秦牧一看，還不是毛筆是鋼筆。這讓他稍微有點驚訝。鋼筆在這時空可是很貴的東西——國外來的商品都貴，以朱家班這樣的寒酸，應該買不起纔是。
可是他瞬間又想起了自己身上這身行頭，頓時明白了。買甚麼買，提錢傷感情，有朱嬛在，直接拿啊。
秦牧拿起筆，稀里嘩啦的一通寫。
朱清看的連連點頭。他是不會寫鋼筆字的。他寫了一輩子毛筆字，手法都固定了，換鋼筆，連握持方式都不一樣，他也就沒學。反正姑娘會寫就行。
沒想到這個少爺也會用鋼筆，看起來像模像樣，還別說，人家這筆字比嬛嬛可強太多了。
“噢，您大名秦牧，十八歲，是個留洋的學生，我就說嗎，您這氣質，這風度，硬是與衆不同！”朱清一邊看着秦牧的字，一邊猛誇。
把秦牧誇的都不好意思了。若是倆人初次見面，秦牧當然覺得受之無愧。自己的氣質風度，在民國也拿得出手。可是他們這不是第一次見面，自己是光着屁股被人救的。
若說那樣還有氣質和風度，打死秦牧他都不會相信。
秦牧也不管這麼多，繼續寫。
“明白了，您家人全沒了，不但父母雙亡，連個兄弟姐妹都沒有。堂的表的都沒，您就在這世上孤身一個人。您變賣了家產去西洋留的學，纔回國，就被強盜搶光了。你這啞巴還是天生的。唉……，作孽呀！”
朱清有點失望。秦牧家人沒了，錢也沒了，光桿一個，還是個窮光蛋。想找他家人要贖金都是做夢！
他立刻把秦牧的紙筆都收走了——鋼筆水也是要花錢的。
“啞巴，”朱清正式確定了對秦牧的稱呼：“咱們朱家班，雖然是個小班子，可是卻不能沒有規矩。喫一行飯，就得守一行的規矩。這樣吧，我看你骨骼清奇，是個練武的好苗子，我就費點心，收了你這個徒弟。”
“……”秦牧沒想到自己一來民國就有了師父。
“咱們沒那麼多臭規矩，你也不用磕頭拜師。師徒，講究的是個心，不在乎形式。你後入門爲小，以後你管嬛嬛叫師姐。”
說到這裏，朱清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誤：“噢，忘了你是個啞巴，不會說話。那就讓嬛嬛叫你師弟就行了。凡事聽她的，準沒錯。”
朱清收下秦牧做徒弟之後，感覺今天還算是沒白過。救了一條性命，還給朱家班撈了一個壯勞力。這啞巴身子骨和相貌都是頂尖的，戳地上就是人樣子，放十里八村都能招攬大姑娘小媳婦。
這買賣做的來。
第二天，朱家父女早早就起了牀，也把秦牧拽了起來，洗漱一番之後，連早飯都沒喫，就收拾行李裝了車。
朱清一路趕車，來到了關帝廟。
本時空的城市還是老派城市，建築格局大同小異。基本上每個城市都有關帝廟。即使沒關帝廟，也有這廟那廟的。這裏就是閒散人等聚集地。
朱清栓好了馬，停好了車，然後拿出一面小鑼，一邊敲打，一邊圈出了一塊場地。
“南來的北往的，去過東洋的到過西洋的，走過南的闖過北的，遊過山的玩過水的，留過洋的喝過墨水的，皇城路上親過嘴的。您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朱家班來到貴寶地，一不要錢，二不要飯，咱只給鄉里鄉親獻個醜，打個把式。諸位上眼啊。”
一番開場話說完，圈子周圍逐漸聚集起一羣閒人。
這時代就是閒人多。啥工業沒有，不上班不幹活，除了閒的蛋疼還能幹嘛？尤其現在還沒開春，更是沒事幹。
如今突然來個戲班子，自然要看一看。
打把式賣藝，得是個全才。朱清不但能說，手底下也有活。
他也不全是賣武藝，魔術他也會——這時候叫戲法。只表演武藝，豈不是要把人累死。
朱清一邊引導着氣氛，一邊玩了幾個手上的小戲法。一朵花一會有一會沒的，只看得這幫老百姓目瞪口呆。
大叔，您好手藝！
朱清賣了一陣力氣，朱嬛出場了。她一身嫩黃的裙裝，頭上一朵大大的珠花，只映襯的小姑娘好像仙女下凡一般。
她託着一個小竹筐，滿面笑容的來到看客跟前。那意思，有錢的該賞點了。
這時候圈子就自然的後退了一步。看戲向前，掏錢不能向前，得離遠點。
這情況朱家父女一點也不陌生——每次都是這樣。
“諸位父老鄉親，”朱清說話了：“您請上眼。”
這時候，朱嬛把站在一邊發愣的秦牧給推到了場中間，然後突然就把秦牧的上衣扒到腰間，只露出秦牧一身雪白精壯的肌肉。
“鄉親們，您看這位老者，他今年七十有三，可是他吃了俺們家這祖傳的密制大力丸，就返老還童了！筋骨強壯了！朱家大力丸，有病治病，無病強身，不管是傷風感冒還是十期肺癆，只要吃了俺這大力丸，保證藥到病除。”
朱清一邊用手指着秦牧，一邊推銷他的大力丸。
秦牧這才明白，昨天客棧掌櫃真沒冤枉這對父女，你們真是賣假藥的啊。
自己哪有七十三歲，實際自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