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惡得咬手指頭
龍安府,魚米鄉。
一曲《憶江南》,單說龍安府的好:
龍安好,涪水漾輕波。十里平川堪試馬,一泓碧灩戲雙鵝。
春日正秧歌,走馬處,美酒醉顏酡。青衫輕狂情激越,寶刀明月舞婆娑。
盛會本無多。
跟隨姐夫曹友貴一家入川,王之鰲到了龍安以後,刻意結交當地富商,鑽進錢眼裏想錢。
龍安有一彭姓鉅富,莫名其妙被王之鰲纏上,他死皮賴臉要入股彭家裨農絲廠。
龍安裨農絲廠,由彭家從國外購進繅絲機器創辦,又改良了繅絲方法,成效顯著。
裨農絲廠出品的蠶絲,絲質強韌,均勻光澤。
尤其適合機器織造之用,即使在蘇杭寧滬市場,也博得很高的聲譽。
彭家被纏得沒奈何,爲了讓王之鰲不染指裨農絲廠,於是出資和王之鰲從綿州收購麥冬。
麥冬賣往上海和廣東,兩家五五分成,一年得利頗厚。
王之鰲見錢,如蠅見血, 販賣麥冬雖利厚,但還是滿足不了他的胃口,還是死乞賴白要入股裨農絲廠。
彭家只得另闢溪徑,重尋生意項目,轉移王之鰲對絲廠的注意力。
龍安人嗜好吸食柳葉金絲煙,不分老少青壯,朝晚氤氳不斷。
當地所產柳葉煙,色微黃質地細膩,力強氣勝爲優,曾是向朝廷皇室進貢的菸草。
據說此煙由明朝萬曆年間傳入,開始試種於福建廣東,後遍植西南諸省,聞名於龍安。
滇中土司叛亂,龍安駐軍奉命隨大軍出征。
大軍深入瘴地,無不染病,唯獨龍安將士無恙。
主將問其故,說是龍安官兵嗜煙,人人隨身攜帶,這時點火吸食,煙氣入喉可闢瘴氣。
由是大軍遍傳,衆皆服煙,連克叛逆。
彭家靈機一動,出資和王之鰲合夥興辦榮祥菸草廠。
彭家和王之鰲從香港購進紙菸機器,就地收購菸草,用江西粉紙卷製成菸捲,然後貼上自制商標,就成新潮紙菸。
這菸捲物美價廉,吸食方便,大受菸民歡迎。
王之鰲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到菸捲生意上,他在省城一家報紙上刊登一則廣告:
龍安榮祥菸草,由港購辦紙菸機器一具,日出數萬支。
專用龍安土菸葉爲製造原料,一切製法,皆得自外國高明技術祕製。
味極純正香美,能化食消痰,並無嗎啡等患捲入其間,實於衛生有益。
茲特就龍安府衙側榮祥貨鋪,開辦零躉批發,價極從廉。
王之鰲在廣告中特別提到並“並無嗎啡”,是有其原因的。
因當時英國香菸行銷到蜀中,有人懷疑外菸味醇煙香,可能摻有嗎啡之類毒物。
這種並無根據的說法,洗傳甚廣,紙菸受到一定排斥。
當然王之鰲登載廣告吹噓的“由港購辦紙菸機器”,實際上是一種手工捲菸機。
捲菸機外形如木工的推刨,以牛皮紙作捲筒,機中部有凹槽。
用一根金屬圓竿橫放於襯紙下面,把菸絲放入凹槽,前接捲菸粉紙卷,用手轉動圓竿,即能製出菸捲,工人把菸捲兩頭剪齊,整個生產就完成了。
王之鰲這則廣告還真起作用,榮祥捲菸不但深受龍安菸民喜愛,也受到外地菸民青睞,暢銷省內外。
榮祥菸草廠生意那個好,日進斗金不爲過,勁頭蓋過裨農絲廠。
王之鰲就對絲廠不上心了,專事菸草生意。
王之鰲很快富可敵城,他笑稱姐夫曹友貴“知府見府,銀子二萬五”,他是“菸草見現,銀子三千貫”。
郎舅倆都是一到龍安就自富,認爲龍安真是哥倆好福地。
王之鰲兜兜裏錢多氣就壯,身上的劣根一發被激勵出來了。
他常走戲園進賭場,嘴皮上倒叼一支菸卷,一甩一甩的,談笑嬉鬧,菸捲決不會掉下。
王之鰲進戲園,心思三分在戲上,七分在青衣花旦身上。
他先是以錢帛動人心,後以勢壓人,必將他看上的人弄上牀爲止。
有那既不愛錢,又不屈從威脅的美伶,王之鰲花重金弄了一個東洋玩意兒,專門用來對付這類不肯順從的伶人,不知多少女子着了他的道。
那東洋玩意,如一隻口小底大甕一樣的木桶,外面塗漆描金煞是好看,裏面卻有機關,上面一個蓋子,中間一層板,板底有橫檔。
桶外一個銅鎖閂,是王之鰲使壞的小機關,一般人哪裏識得破。
這桶叮叮噹噹發出吊鐘似的響聲,王之鰲利用他人好奇心,當着獵物的面,往桶裏放些讓人上心的稀罕物件。
然後他笑嘻嘻對獵物說:"我放桶裏的東西,會一變十,十變百。你不信,儘管伸手進去摸,肯定會越摸越多,你摸到啥寶貝都歸你 。"
“獵物”往往一衝動,雖遲遲疑疑,但終伸手進桶。
說時遲,那時快, 王之鰲暗藏袖中的鑰匙往鎖孔一拔,這人兩手就如被手銬鎖緊,哪裏還退得出來。
這東洋甕桶死沉死沉的,一個弱女子萬難提起來,鞠着身子撅着屁股,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原來桶裏那道中間隔板有兩個孔洞,每個只放得進一隻手,“獵物”摸到物件又有那麼一點點夠不着,就不知不覺伸進另一隻手相助,一下就着了王之鰲的道兒。
“獵物”被困桶上,這時王之鰲就不管人家願不願意,只管扒衣剝褲盡情玩弄。
事後,識趣知機的“獵物”,就問這劣少多要些東西或錢財。
遇那一根筋哭鬧的,王之鰲翻臉比脫褲子還快,倒說別人訛他,打了罵了還要送龍安衙門。
誰願進衙門讓曹友貴丟籤自己啃磚呢?大多忍氣吞聲,不了了之。
龍安城大小賭場,豪賭必有王之鰲在場,他揮金如土,跋扈飛揚,不可一世。
一天晚上,王之鰲和某富少賭紅了眼,互生齟齬。
說着說着,兩人站起來戟指大罵,脣槍舌戰不分上下。
那富少也是年少輕狂,氣焰如剛開了罈子的老酒,衝勁很足, 他的口水噴王之鰲一臉,手指頭也快戳到對方鼻尖上了。
王之鰲大怒,伸手抓住富少手腕,順勢一拉,把富少手指頭送到自已嘴邊,"噗"的一聲把嘴上叼的菸捲吐掉,張嘴狠狠咬了富少手指頭一嘴。
“咯噔”一聲響,富少手指被齊嶄嶄咬斷,吐落地上還跳了幾跳,接着被桌下一隻狗叼走......
“惡得咬手指頭”,傳遍龍安城角落,不少人家用此事,專門用王之鰲的名頭,嚇唬自家夜啼小兒。
不用說這招還真管用,小兒往往一唬就止住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