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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賣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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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雞剛開始第三遍打鳴,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陳水生穿衣起牀,打開了屋門。

院子裏透着秋夜的涼,薄雲之上,一彎月亮飄忽着如紗如煙的朦朧,此起彼伏的雞鳴聲,高亢悠長地刺激着剛甦醒過來的耳膜,也似乎惹着豬圈裏的二師兄,不滿地哼唧幾聲。

父親病情似乎又重了,一直到後半夜,咳嗽聲從東屋穿過堂屋,傳到西屋,陳水生也沒睡好。從部隊退伍回來,三天了,他都沒睡好。現在雙眼像落入灰塵,又酸又澀,腦子也昏昏沉沉。

振作精神,走到壓水井旁,洗臉刷牙。清涼的水澆在臉上,清醒很多。洗漱完,回屋搬出從二叔家借來的自行車,將馱框放在後貨架上,用繩子繫好。

兩個水缸,一個石槽,分別養着昨天捉來的小魚、泥鰍和黃鱔。母親也起牀,手裏拿着三個大塑料袋。水生和母親一起,用抄網撈出來,把魚、泥鰍和黃鱔也分別裝進塑料袋,放入馱框。

“水生,不好賣,早點回來。”東屋傳來父親低沉喊聲,接着又是一陣劇烈咳嗽,撕心裂肺一般,聽着叫人心疼。

“知道了,爹。”陳水生答應着,把秤放進馱框。

母親拉開木柵欄做成的大門,陳水生跟母親打聲招呼,推着自行車,離開了家。

騎着自行車,陳水生又來到水窪,昨天晚上,他又下好地籠。將竹子破開,用細繩捆紮成地籠,是父親在村裏的獨門手藝。家裏有十二個地籠,原是父親給生產隊做的,生產隊解散,完好的地籠也就物歸原主。

天空泛起了青色,月光更加朦朧,陳水生脫下解放膠鞋,挽起庫腿,赤腳去挨個撈地籠。剛過中秋,魚兒、泥鰍和黃鱔正肥,水又清淺,正是捕捉好時節。

水涼了,略帶着冷的感覺,但撈起地籠時,聽着裏面噼裏啪啦動靜,陳水生湧起陣陣歡喜,卻又一陣陣擔憂,會好賣嗎?

十二個地籠,每個地籠都有滿滿收穫,還捉到十多條拇指粗細的黃鱔,在漸明的光線裏,發着暗黃色的光。

本不想賣泥鰍和黃鱔,這玩意營養豐富,卻好像一直上不得席面,更少有人賣過,水生還是決定把它們帶走,去碰一下運氣。

將地籠的小傢伙們扔進水中,讓它們慢慢長大,留下的,陳水生也分門別類,把它們裝進馱框的塑料袋裏。

穿好鞋子,迎着即將躍出地平線的太陽,向東南而去。

出村五里,是土路,剛下過秋雨,路上滿是車轍,陳水生小心騎過,上了柏油公路,開始加速。

黃源城區在東南方向,那時黃源還不叫黃源市,而叫黃源地區,下面管着七個縣。陳家莊屬於濟水縣,但距離縣城一百二十多里,號稱兩不管,人們說進城,就是去黃源。

四十里路程,騎行五十分鐘,過了火車橋洞,進入市區,再往前大概一千米,就到了解放路菜市場。

新建的菜市場,不大,也就四十多米長,用磚頭、水泥板砌成攤位,大概每隔三米斷開着。這個時節,青菜少了,蓮藕、白菜、蘿蔔成了主力,還有耐放的蔥薑蒜和土豆,香菜和蒜苗已是稀罕品種。

賣魚的也有幾份,有兩份還是兩斤多重的大魚。半年前,城裏人買魚還要魚票,在此之前,買啥都要票,布票、兩票、肉票,等等,不一而足,現在真的搞活了,農副產品可以自由買賣了。

看到有賣魚的同類,陳水生心裏放心下來,卻又開始自卑。地籠捉的魚不大,最大一寸多長,三兩多重,還是草魚、鯽魚混在一起,跟人家的魚沒法比,至於泥鰍和黃鱔,更不知道甚麼情況。

又是第一次賣東西,陳水生更爲靦腆緊張,解下籮筐,將塑料袋擺在水泥板上,手裏拿着秤,低頭不敢看人,三尺漢子變成小姑娘,恨不得趕緊賣完,趕緊走人

市場不大,往來的人也不少,等了好一會,纔有一輛三輪車在面前停下。從車上下來兩位大姐:“魚多少錢一斤?”

“您看着給。”水生慌不迭地說道。

如此回答,讓兩位大姐不由啞然失笑,非常確定眼前的小夥子是第一次賣東西。也巧了,這兩位大姐是國營飯店採購員,心眼好,看着水生穿一身解放綠,陽剛帥氣,也覺得魚很新鮮,就按市場價,兩毛錢一斤,十二斤魚,全要了,還買了三斤泥鰍,每斤四毛錢。

一位大姐付錢,一位大姐記着賬,還告訴水生黃鱔可是好東西,能賣到六毛錢一斤。

“謝謝姐!”水生慌不迭地向兩位大姐表示感謝。

沒想到就這麼開張了,更沒想到,土裏土氣的泥鰍黃鱔,價格比魚貴多了,陳水生攥着手裏的三塊六毛錢,心突突跳了好一會。

泥鰍也很多,但隨後並沒吸引太多人目光,倒是黃鱔,的確是好東西,三位退休幹部模樣的大叔,先後給分包了。

也賣上了價,就是六毛錢一斤,陳水生還收了一張五元大鈔,幸虧先賣了魚,不然沒零錢找開。

等了半小時,纔有人過來買泥鰍,但要的不多,陸陸續續賣給了五個人,還剩下將近三斤。抬頭看看日頭,快要九點了,陳水生有些着急,也不想再等,五毛錢,全給了一位大伯。

趕緊收拾一下,用破布擦擦滿是魚腥味的手,摸了摸鼓鼓的口袋,沒仔細算,但至少有十五塊錢。

這已是收入頗豐,二叔在村裏當民辦教師,一個月工資才二十一塊錢。

初戰告捷,陳水生渾身輕鬆,收拾好馱框,推着自行車,離開市場,騎出去不遠,又看到油條攤子。

黃橙橙的油條散發着誘人顏色,油香味飄來,刺激着水生味蕾,也刺激着胃腸**,從早上五點到現在,他還沒喫飯。

他咬咬牙,花四毛錢買一斤油條,但又捨不得喫,還有父親、母親,弟弟和妹妹。

忍着餓,又是一陣猛蹬,看到修車鋪門外掛着的自行車輪轂,陳水生停了下來。

前不久的週末,水根回來,約幾個同學去黃河大堤上玩,非要感受一把風馳電掣,從大堤上往下加速騎行,跌進溝裏,人沒事,車圈卻瓢了。

爬拖拉機差點要命,好了傷疤就忘了疼,父親肺都要氣炸,使出幹活力氣,先用笤帚猛揍一頓,還不解氣,又用柳枝,打的水根直接回了學校。

沒錢修,那輛瘸了一條腿的自行車,還鎖在廚房裏。

花三塊錢買了一箇舊輪轂,系在後面籮筐上,以後繼續賣魚,今天要把車修好,不能老借二叔家自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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