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危機元年的幾個瞬間（2）
“絕滅”危機元年第一天 后羿射日任務 T日
海南的空氣非常溼潤，當清晨來臨的時候，明天透過霧氣朦朧的落地玻璃窗，禁不住深吸一口氣。
雖然直到凌晨四點才睡下，但第二天早上六點半，明天仍然按照自己的作息表準時起牀。
“媽，我挺好的，後面幾天可能沒時間和您通話，您要多保重，記得喫高血壓藥，別太辛苦”
明天用微信和媽媽視頻通話，雖然只是中年人，但長期的生活重擔在母親身上留下了深深痕跡。
媽媽還是很節省，她的手機是老款的，不支持三維投影，明天只能對着屏幕看。
“媽挺好，你爸在廠子裏上夜班，還沒下班，我們都挺好，你自己多注意身體，準時喫飯，不要熬夜，別打遊戲”
媽媽反覆叮囑，她沒受過多少教育，並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在電腦上並非打遊戲。
“媽，你和爸別那麼拼，我現在掙錢了，你們也可以歇一歇了”
“哎，傻兒子，你錢要替你存着，我還等着你娶老婆呢，嘿嘿”
視頻裏，媽媽那飽經風霜的臉露出笑意。不得不說，無論時代如何變化，中國父母對子女完全無條件的愛，幾乎就是永恆不變的。
結束和母親的視頻通話，明天洗漱之後，換上衣服，離開房間徑直去了控制中心。
天空碧藍，一架民航客機在高空飛過，白色冷凝尾留下兩道長長白色痕跡。
對於地球上的來說，這是平常一天，但對於人類歷史來說，這一天卻是無數悲劇的起點。
控制中心的氣氛明顯和前一天有所不同，參觀的人羣看不見了，幾個入口都增加了崗哨，控制中心附近的高速寬帶信號也暫時處於限制狀態，這一切都是爲了撞擊時刻做準備。
明天這次沒有出示證件，他只是從安檢入口走過，植入在手臂皮膚下的身份芯片自動和安保系統交互，他甚至沒有減慢腳步。
任務組的人大部分已經就位，首席科學家方天明坐在左側一排顯示器後，這個中年人目光銳利地在一排排數據上來回掃視，整個控制大廳很安靜，只有顯示屏在滾動。
明天將身份牌掛在胸前，他已經換上了淺藍色工作服，將一個專用的保密無線耳機佩戴在耳朵下，這套標準的航天發射裝束幾十年來從未有大的改變，幾乎伴隨了中國航天一路前行的步伐。
大廳前方，弧形巨型屏幕上方的小屏幕上開始顯示最後撞擊時刻倒計時，氣氛逐漸緊張起來。
“人類之光，你好”
有人在和明天打招呼，他回頭，發現歐陽瑞雪已經坐在了後邊一排的位置上，她穿着同樣的淺藍色工作服，但頭上戴了個俏皮的髮卡，髮卡上是很誇張的兩個藝術字
“成功！”
歐陽瑞雪舉起手臂做了個加油姿勢，然後將頭埋在了顯示屏後面。
明天一瞬間有些發暈，他是青年科學家，但也是17歲年輕人。
表示臨戰時刻的鈴聲在控制大廳內迴盪，所有人都就位了，大家的目光注視着各自的屏幕。
方天明戴着耳機，在各個崗位前來回檢查，在大廳後部的VIP隔間裏，已經有項目管理層邀請的貴賓就坐觀看。
“零號，這裏是零號，各號報告”
大廳內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回應聲。
明天並不屬於控制人員，他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走向不遠處的首席科學家方天明。
“我有個建議”
明天對方天明說。
“嗯，你說”
方天明認真傾聽，他的神色稍微有點凝重。
“渭南報告”
西疆報告”
“閩西報告”
一連串測控數據從國內幾個站點，遍佈在非洲肯尼亞，納米比亞，卡拉奇，阿根廷的測控站點，依靠光纖，形成了一張在整個地球展開的龐大網絡。
印度洋，太平洋上，遠望號測量船如同它們的前輩，此刻已經進入戰鬥狀態，巨大的天線指向太空深處。
“天王星一號 撞擊軌道最後計算完成”
“理論撞擊點數據已經發出”
弧形大屏幕上，天王星一號發出白光，背景太空沒有任何光亮，那黑暗和深邃讓人毛骨悚然。
“複眼陣列成像數據 清晰度提升完成”
遠在西南重鎮重慶雲陽縣中州島上，30多部30米孔徑雷達天線，猶如昆蟲的複眼一樣，排列在開闊的空場上，此刻所有雷達開機，一起轉向天穹。
複眼雷達陣列是小行星防禦計劃“南天門”的重要設施，這些雷達同時工作，可以形成精度極高，分辨率極高的雷達圖像，這個設施就像是狙擊步槍的瞄準鏡，瞄準的是太空裏飛來的目標小行星。
弧形屏幕上的目標圖像越來越清楚，甚至能看到那些億萬年堆積的岩石和撞痕。
“理論撞擊點計算重合”
后羿號撞擊器的軌道和小行星逐漸重合，看起來一切都很順利。
后羿號在進入撞擊軌道後分離了一顆小衛星，這個小衛星正在跟隨拍攝，拍攝到的光學圖像就像是一幅幅動畫。
“這裏是零號，撞擊發動機點火”
零號指揮員的命令發出，這是最後的指令，就相當於扣動扳機，再也無法挽回。
大約過了四分鐘，遙測數據反饋，撞擊發動機點火成功！
后羿號裝備了兩臺對稱佈置的撞擊發動機，其用處是在撞擊航線建立之後，通過發動機動力增加撞擊器與目標小行星之間的相對速度。
說白了，就是撞得更狠一點，和跳起來扇巴掌是一個道理。
明天望着那道不斷延伸，突然加速的航線軌道，他似乎預感到會發生點甚麼，天王星一號就那麼靜靜地保持勻速運動，這是個絕好的靶子。
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太過容易往往意味着不簡單的背後。
明天覺得背後有目光射來，他稍微轉頭，看見歐陽瑞雪正在望着自己，這姑娘似乎也在擔心，擔心甚麼了？是黑暗森林嗎？明天不知道，他唯有希望自己的感覺錯得離譜。
“30秒後撞擊”
“20秒”
隨着倒計時的不斷縮短，控制大廳內氣氛緊張而凝重，因爲延遲的關係，弧形大屏幕上的畫面看起來非常卡頓，更像是慢放動畫。
明天看見任務項目組的成員既緊張又興奮，而後面VIP隔間內的觀衆們有的更是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距離明天大約兩米之外是一個網絡直播媒體機位，大屏幕筆記本電腦上，直播界面上幾乎被各種顏色的彈幕佔滿，更有各種評論潮水般湧現。
“加油”
“兔子加油！”
明天在尋找方天明，可是首席科學家的身影似乎消失了，就在他感覺汗水順着額頭加速流淌的時候，他看見了方天明。
方天明微微向着明天點點頭，明天長舒一口氣。
“好”
“撞了”
就在明天和方天明眼神短暫交流的瞬間，弧線屏幕上撞擊器已經和天王星一號小行星相互碰撞了。
只見，畫面短暫爆發出一陣高亮度閃光，緊接着，伴隨在側後方軌道上的小衛星拍攝到一股白色煙柱從天王星一號上衝天而起。
隨即，小行星的軌道參數開始變化，完全符合理論計算。
任務組的科學家們相互擊掌，隔間內的VIP觀衆則興奮地鼓起掌。
再看直播畫面，已經有好事的網名在彈幕上添加上一條條滾動的大紅屏條幅。
明天露出笑容，歐陽瑞雪衝着他擺出一副兔子耳朵造型，這兩個任務組裏最年輕的研究員也準備加入歡樂的海洋。
“哎”
“怎麼了？”
就在這時候，令人驚訝無比的一幕突然出現了。
弧形大屏幕上的畫面小時，只剩下很少的幾排數據在顯示。那些數據都是地面和預測中的數據，負責監測的小衛星應該傳遞來的數據和畫面全部中斷。
“這裏是零號，各測控點進行檢查”
零號指揮員臨危不亂，開始按照程序排查故障。
一種緊張，不安，不知出了甚麼問題的氣氛悄然在控制大廳內瀰漫，隔間內的VIP觀衆不知道發生了甚麼，有工作人員正在小聲解釋着。
突然，控制大廳的門被從外面打開，隔間裏的VIP們被招呼着離開，隔間裏不多時就變得空空如也。
弧形屏幕的數據開始滾動，但明天很快看出那不是撞擊器和天王星一號該有的。
有保安人員進入大廳，他們不由分說命令所有非項目組人員立刻離開，明天掃了一眼剛纔的網絡直播機位，那臺筆記本電腦上的畫面已經變成了純藍色。
“出甚麼事了？”
明天問走過來的方天明。
方天明臉色鐵青，眼神裏的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
“信號全部中斷了”
“遙測信號消失”
“這裏是零號指揮員，各遙測信號點報告”
零號指揮員保持鎮定，像是這樣航天器遙測信號中斷的現象之前也曾經遇到過，但那只是數據出現小範圍錯誤。像這樣全部消失，還是生平全所未見。
“各遙測信號點報告情況”
零號指揮員額頭上冒出汗來，他已經在航天發射相關的崗位上工作了三十年，像今天這種命令沒有得到響應的情況，從來沒有。
肯定是哪裏出錯了，而且是大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