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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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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保長一條腿站在條凳上,另一條腿向後翹起,努力保持着身體的平衡,還一手打起眼罩遮住正午直射下來的刺眼陽光,伸長了脖子極目遠眺,忽然眼皮一跳,眼睛燈泡一樣亮了起來,大叫一聲:“來了,來了,皇軍來了!”

衆人被孫保長如此一叫,都爲之一震,呆獴一樣轉動脖頸,看上路的盡頭。

孫保長因爲興奮極度,一頭從條凳上蹌跌下來,顧不得跌疼了的屁股,還揚起一隻手喊叫:“響起來,響起來,所有的傢什快響起來,越響越隆重,快快快!”

孫保長叫着,呲牙咧嘴被人從地上拉起來,又一拍腦殼想起甚麼,對衆人嚷:“還有還有,所有的人都把手中的太陽旗搖起來,高高舉起來搖動,跟我一起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太君您辛苦了,哦次卡累撒嗎得西他!”

最後一句是日語,也是孫保長僅僅會說的唯一一句日語,是他當僞軍小隊長的兒子教給他的,意思就是太君你辛苦了。

兒子小時候孫保長教兒子母語,老來卻被兒子教鳥語。孫保長因爲會這句鳥語讓全村的人對他懵逼,不知道是甚麼鳥叫,這是孫保長引以爲傲的事情。就在剛纔孫保長親自把這句鳥語傳授給衆人,衆人都說不好,都說成我累了殺馬日他,眼下就是一片殺馬日他!

衆人在孫保長的教唆下,鑼鼓鑔鈸、銅鼓洋號所有的響器都響起來,沒有節奏,聽上去就是鬼哭狼嚎那種。

大路的盡頭首先是一面血色斑駁的太陽旗跳進了衆人的視野,太陽旗下有騎馬的、走路的,鋼盔和刺刀在正午的陽光下面映出一道道寒心的亮光,一片跳動的屎黃攜帶着滾滾土塵 碾壓過來!

土財主蔣仕炎恐懼了,打了一哆嗦,顫着聲音問孫二:“孫保長,我怎麼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後脖頸上總刮涼風,日本人會不會就此殺我們的頭?我好怕——”

“想甚麼吶,不會的,你怎麼能這樣想太君呢!”孫保長很生氣,還沒等蔣仕炎的話說完就打斷了,還鄙夷厭惡地斜睨了蔣仕炎一眼,繼續斥責說:“你他孃的就是小蛋包的,日本人有甚麼好怕的,也跟我們一樣有一個鼻子兩隻眼,看上去跟我們沒有甚麼區別,人可好交往了,要不然我兒子孫有富能當小隊長嗎?”

這是1940年農曆的正月十四,在牟平縣桃園莊村口上演的一幕,再有一天就是元宵節了,小鬼子侵入膠東已經整整兩個年頭了。

兩個年頭裏,儘管桃園莊緊靠大路邊,日本鬼子在大路上過往過幾次,竟然沒有一次禍豁過桃源莊,以至於像土財主蔣仕炎這樣的頭面人物都沒有真正近距離看到過日本人、日本鬼子,因此被孫保長嗤笑爲沒見世面,相比較孫保長卻是多次到炮樓看兒子,跟鬼子喝過酒,還會一句鬼子的鳥語,被鬼子任命爲保長,可謂見多識廣,這一次到村口慰勞過往的小鬼子就是他孫保長的主意,而且被族長採納!

慰勞小鬼子孫保長的理由是:日本人跟我們村莊有情義,很多村莊都被鬼子禍豁過,有的還被禍豁過幾次,唯獨桃園莊沒有,一次都沒有。

孫保長說日本人對我們有情,我們也不能不仁義,怎麼也該有所表示表示纔對,我們齊魯大地是道德仁義的故鄉,我們不能給老祖宗丟臉不是,很有必要跟日本人互動一下,禮尚往來沒有甚麼不好,聯絡聯絡感情有甚麼不好,跟日本人搞好關係這沒有甚麼不對的!

族長蔣道義知道小鬼子惡於狼,小鬼子這兩年做的缺德事也不是沒有聽說過,躲都躲不及,怎麼敢隨便招引他們,儘管這是對小鬼子示好,從長遠的觀點看這沒有甚麼不好的,孫保長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但總是有一事不如沒一事,小鬼子殺人不眨眼,德高望重的族長拿不定主意,這件事情太大了,族長就在蔣家祠堂召集村裏的頭面人物商議這事,更主要的是想聽聽讀書人舉人老爺蔣仕臣的主意,畢竟很多事情,很多主意都是在蔣仕臣的理論支持下拿定的,舉人老爺蔣仕臣畢竟是讀書人,博古論今,眼界非凡,並且舉人老爺蔣仕臣拿定的很多主意事後證明完全正確!

還有一點就是民國了,民國最大的特點就是講究**了,族長講究一點**,這不更顯出族長開明、德高望重,會對自己的身份地位更加鞏固,更主要的不會被後人斥罵,族長也有自己的考慮!

家族會如期在祠堂舉行,都是些熟面孔,幾十年都是這樣過來的,誰不熟悉誰,彼此都是一脈相承,流着同樣的血脈,有時候該做出的決定不用說也都能想在一起,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弄不好人命關天,因爲建議是孫保長提出來的,會議就擴大到了孫保長的身上,孫保長也不是外人,是蔣家相關聯的外系血脈,也就是祖上是蔣家的女婿子孫,因爲他的建議怎麼也是有一定的道理,所以議事開始作爲族長的蔣道義就很開明地讓孫保長說了自己的看法建議,其他人面面相視,慰勞小鬼子,這不是捨身飼虎麼?

這件事太大了,這就是**,弄不好就是****,土財主蔣仕炎說:“我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非要直接跟鬼子打交道麼?”

孫保長很肯定:“不這樣怎麼能體現我們做順民的誠心呢?

狗剩擔心說:“我聽說小鬼子在其他村莊殺了不少的人,進村**婦女,放火燒房子,兇得很!”

孫保長說:“叫我我也燒,他們收留八路,讓**在村裏活動,這都是他們自己找的,日本人怎麼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們不一樣,我們是日本人表彰的模範村,這都是有牌子的。我們就是國民黨苗佔魁的人都沒有讓他們進駐過,這一點日本人是知道的,我跟窩瓜小隊長說過這事,窩瓜小隊長很欣賞我們,還衝我豎大拇指,說我們桃源莊是他們的朋友,日本人都拿我們當朋友,我們再沒有點表示就是我們不夠意思了,對吧?”

其他人都沒有話說,也說不出甚麼話來,僅僅是狗剩又欲言又止,只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狗剩在村裏是孫子輩,本就沒有甚麼說話的權利,之所以家族會議常常讓他參加,因爲他是唯一執行人,也是村裏保安隊隊長,一般族上村裏的大事小情都是由他具體來做!

所有的人把目光都集中到了舉人老爺蔣仕臣的身上,蔣仕臣儘管沒抬頭,可他清楚地知道這一點,這就體現了他在家族和所有人心目中的份量,這一時刻也是他最享受時候,他蔣仕臣是誰,大清王朝的末代舉人,舉人老爺,學富五車,才高八斗,要不是大清王朝**了,他可是坐在高堂之上的欽點命官,何止一輩子被閉鎖在這鄉村野地,落魄到只能給族人拿拿主意的地步,國家之棟樑,一輩子都被大材小用!

族長蔣道義發話了,說:“舉人老爺說說你的看法吧。”

族長每次都要親自點蔣仕臣的將,因爲有話不在聲高,真人那可不是輕易就露相的,有主意往往就是在最後一錘子定音的,蔣仕臣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很謙遜,說:“這個,那我就隨便說說。”

這裏說的隨便就是一句謙虛說辭,一句就是一句,並不是甚麼隨便說說那個樣子,蔣仕臣說:“天下事,大家事,九九歸一都是我們人的事!”

族長都尊爲舉人老爺,雖說只是一句玩笑話,話裏話外卻彰顯出器重,一般的人都能理解、舉人老爺蔣仕臣張口說出來的就是有文化,不是甚麼人隨便就能說出來的,蔣仕臣說:“別人對你怎麼樣,關鍵就在於你對別人怎麼樣,有的時候,有的人,總抱怨別人對自己怎麼怎麼不好,捫心自問,你是怎麼對待別人的,你對別人怎麼樣,好不好,你對別人都不好,別人怎麼會對你好呢?”

哲學問題,辯證法!

舉人老爺蔣仕臣繼續說:“只有你對別人好,別人自然就會對你好,就算你對別人好,別人一時沒有對你好,你也不要灰心,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就算是一塊冰冷的石頭你只要把他放在心口處,總也會有被捂熱的那一天,更別說日本人不是一塊石頭,也是人,人都是有感情的,更何況日本人到了我們這個地界上來,人生地不熟是需要我們幫助的,只要我們幫助了他,他沒有理由對我們動粗,不友善!”

狗剩大字不識一個,卻是很鄙夷這個舉人老爺這個說法,所以就問:“你的意思就是同意孫保長的建議了?”

舉人老爺蔣仕臣平常日子就不屑跟狗剩爲伍,因此就沒有必要回答狗剩的提問了,因爲這個人沒有文化,跟沒有文化的人理論就是人爲地在拉低自己,再因爲舉人老爺蔣仕臣的理論還沒有完全闡述出來,所以就沒有必要理睬狗剩的話繼續說下去:“子曰:一日三省吾身,爲人謀而不忠乎,爲朋友交而不信乎?人不敬我,是我無才,我不敬人,是我無德;人不容我,是我無能,我不容人,是我無量,人不助我,是我無爲,我不助人,是我無善。凡事不以他人之心待人,你會多出一份付出,少一份計較,凡事不以他人之舉對人,你會多出一份雅量,少一份狹隘,凡事不以他人之過報人,會多一份平和少一份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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